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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京师天下聚 十一


  

  薛湘灵眨了眨眼睛,再强大的应变能力,这急转直下的情况也让她不得不懵了一瞬,说道:“你……有什么事站起来说吧。”

  陶丝柳站起身来,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水,绝望而恐惧的模样倒不似作伪,她垂着头,说道:“我嫁入戴家之后才知道,戴子誉并非真心与我结婚,而是戴氏看中了我的资质。我表面上是戴氏二少夫人,实则却沦为戴氏所供奉仙师的炉鼎。”

  猝不及防地从她口中听闻“资质”“仙师”之说,薛湘灵大吃一惊,面色也渐渐凝重起来,不解地问道:“这炉鼎是何意?”

  陶丝柳一怔,不料她竟有此疑问,难道自己真的所求非人?然而她筹谋已久,事已至此,她只能讲明。她脸上浮现起难堪的潮红,咬唇忍辱道:“听那个人说,我是纯阴之体,与我交合修炼可事半功倍,但强受采补,对我体质伤害极大……”

  薛湘灵这才明白过来,满目惊悚,纵然她对陶丝柳抱有成见,此时也不得不为她的遭遇痛恨叹息,若真如她所言,这戴氏简直是满门衣冠禽兽!但这愤恨也没有让她冲晕头脑,她问道:“你为什么找我呢?”难道她何时露出过端倪,被陶丝柳察觉?

  “那个人没有直接将我掳走,而是费尽周折利用戴家引诱我,正是因为忌惮于你。”她虽是走投无路,忍辱负重,言语间叙述却很明晰,“我偶然间偷听到,戴子誉对那个人说,我已与你反目,你断然不会再过问我的情况,若过于限制我的行动,反而引人怀疑。反正我和母亲的性命都拿捏在他们手里,一旦被他们知道我将此事外传,我们就会受到更重的折磨。”这短短数月,她从一开始的生不如死、心如死灰到忍辱负重、曲意逢迎,其中难堪根本无法付诸口舌。

  “我从此频频登白府之门,便是为借机向你求助,我故意对你视而不见,相看两厌,如此多次之后,他们终于逐渐放松了对我的监视。”语毕,她祈盼地看着薛湘灵,如同祈求菩萨庇佑。

  薛湘灵却垂下眼,说道:“你走吧,我不会救你。”

  陶丝柳不可思议地瞪着她,像是没料到她会拒绝,神色仓皇道:“你……为什么?我从前对你出言不逊,我给你道歉好不好?还有……还有梁姐姐,我愿意每日到她的坟前忏悔……”

  “你我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人,你我之间的交情还不值得我帮助你,”她冷淡道,“你贪图荣华富贵,落到这般境地,难道不是咎由自取?”

  她眼中的冀望一瞬寂灭,化成灰烬,随即又重新燃成了滔天的恨意,恨声道:“好,好,你既是如此看轻于我,冷眼旁观,来日不要后悔!”

  薛湘灵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羸弱地颤抖着,步伐凌乱,可以想见她是如何绝望、怨恨而无力。她自是没有任何救陶丝柳的义务和必要,可是她真的能撒手不管吗?在她为陶丝柳的经历而激愤之时,便注定不能了。但也须谨慎行事,陶丝柳这人并非大奸大恶之辈,却是自私自利之人,不能听凭她一面之词便轻率地应承。

  六月末的天暗得很晚,傍晚将近八点太阳才依依不舍地自西边沉下,但残留的余晖仍然蒸了人一头一脸的暑气。胡同陋巷里的蓬门荜户里燃起一灯如豆,高门望族的锦绣深庭则华灯初上,躲在墙头角落的盗贼宵小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以致于掩身于阴影的薛湘灵难免碰上了一两个梁上君子。

  不同于异军突起的秦系据前朝王府为府邸,戴氏一门仍居于前朝君王所赐的尚书府中,庭院深深,便连新引入的电灯也无法照彻其中幽邃。

  有过上京途中的一断经历,潜伏刺探她也算熟门熟路,如一道夜风那般在偌大的戴府中吹来拂去,大致摸清了戴氏各人居所。戴子誉与陶丝柳居于东跨院里,倒未曾发现那个所谓“仙师”的踪迹,想来他也不会轻易下榻于戴府,但只要注意陶丝柳的行踪,便定然能找到那人,只不知他今夜会不会来。

  薛湘灵很有耐性地隐藏在陶丝柳寝居之外,她将感官发挥到极致,却小心翼翼地收敛起自己的神识,即使陶丝柳说那所谓“仙师”忌惮她,她却不敢托大,她对修炼之事近乎一无所知,不知那人有什么本事,只能步步为营,见机行事。

  虽然为掩人耳目,同住一院,但戴子誉可不敢碰“仙师”的炉鼎禁脔,夜里不是在书房休息,便是留宿于两个通房的屋里,绝不敢踏进自己“妻子”的房门一步。

  午夜将近,戴府的灯火次第暗了下去,陶丝柳房中亦不例外,房门落锁,窗户合上,掩去了屋中人的身影,薛湘灵只得悄无声息地倚在其窗外,留心听着动静。

  不多时,她只闻一声轻微的“咿呀”响动,房门开了又合上,或许别人瞧不清楚,但她的眼睛分明捕捉到一个飘进房中的人影。

  来了!她心头一凛。

  女子的惊叫声、衣帛的摩擦撕裂声、男人粗哑的笑声轻重高低响起,却声声分明入耳,她自是知道自己最好等完事后,跟踪那人离去,弄清他的底细,谋定后动,但是她白日里看见的陶丝柳绝望与恐惧的神情,希望破碎后的怨恨,都不是作假的,她自忖无法做到看着女子身受侮辱而无动于衷。

  没有释放神识,便不知对方的深浅,而放出神识,又怕打草惊蛇,她略一思虑,索性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最快的速度掀开窗户,竭尽全力聚起灵气向对方席卷而去。

  到底是“仙师”,哪怕身在床榻,压在女人身上,不知何时被无声无息地打开的窗户吹进来的一丝凉意亦能叫他升起警惕。可惜即便如此,向他冲来的磅礴灵气还是超过了他的反应速度,他的身躯从床榻上飞出,又重重地摔在地上,浑身如遭泰山压顶,丝毫动弹不得。

  陶丝柳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仍然僵倒在床上,连惊叫出不了口。

  “仙师”被倒地的声音不小,但有赖于戴氏为掩人耳目,陶丝柳房里房外未留一个丫鬟仆役,此间变故竟未有人觉察。正是探查到这一点,她才敢放开手脚攻击。

  黑暗里,陶丝柳看不清晰,只见一道人影从窗外掠入,立于她的床前,那身影的轮廓并不高大,她心思转过来之后便有了猜测,喜极而泣道:“湘灵,是你吗?你来救我了吗?”

  对方却未应答,只径自走到被灵气碾压在地的“仙师”旁侧,一脚踩在他腹部,灵力爆裂而入,将他的丹田碾碎。他双目圆睁,瞳孔骤缩,口唇大张,似是苦痛至极,喉舌却遭灵气堵塞,吐不出丝毫痛呼。

  薛湘灵也不料如此轻易便能制住他,诧异少顷后,也不搭理陶丝柳,提起那人,自顾自地从窗户离去。唯恐生变,引起戴氏注意,她迅速翻出戴府,直到一处房屋荒废的僻静陋巷才停住,将他扔下。

  一松开对那人的灵气钳制,便见他瑟瑟跪起,口中直呼:“前辈饶命!前辈饶命!”

  尽管知道对方心术不正,但这却是踏破铁鞋也难寻的了解“仙师”的机会,她无法不让自己抓住。遂问道:“你是何人?”

  这人是个老头模样,头发花白,下颌连着长长的胡须,要不是此刻须发蓬乱、颤抖畏缩的怂样,端起脸面确实像是鹤发童颜的“仙师”模样。

  他自报家门道:“在下尹元风,是昆仑山德灵门弟子。”这德灵门乃当世修真名门之一,寻常修士听闻,不免会有几分忌惮,起码不至于伤他性命。

  薛湘灵以面具覆面,使他看不起她的容貌和神色,越发让他心中没底,又嗫嚅问道:“请问前辈是哪个门派的高足?”

  “你为何被戴氏供奉为仙师?”她不答话,只问道。

  “在前辈面前怎敢称仙师,”尹元风赔笑道,“在下大限将至,道途无望,欲入人间享受一番富贵,戴氏为名门望族,又无兵权,不会过多牵涉战事,在下便想在戴氏的供奉下安度晚年。前辈少年英才,或有不知,如我们这般寿数将尽的修士多半如此。”

  “享受富贵便罢了,”她冷哼道,“又为何借戴氏之手诱骗女子?”

  “在下寿限将至,突然窥见能提升修为的法子大喜过望,难免被冲晕头脑,误入歧途,”他不知真假地忏悔道,“如今在下丹田被碎,修为几乎废尽,已算惩戒,还请前辈饶恕性命啊!”

  薛湘灵内心正交战不已,若她想从这尹元风口中得知完整的消息,便必会暴露自己一无所知的事实……她掂量着眼前毫无还手之力的小老头儿,他应该已然无法威胁到自己吧?

  “我不知道什么门派、修士、丹田、修为,”她故意道,“我只知你对无辜女子做出那等禽兽不如之事,即便不杀,也得废了你的命根。”

  “前辈,前辈,在下丹田破损,修为尽失,已与废人无异,望前辈高抬贵手!”即便寿数无多,尹元风也受不了变为阉人,连连求饶,“前辈难道不知你我乃同道中人?如若前辈是偶然入道,无人指引却有如此修为,实乃天纵英才,前辈若想更进一步,不妨听在下言之一二吧!”

  “好,你说,我听着。”薛湘灵语气轻蔑,实则已凝神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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