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点本102】二章 上云头
脚步声响 曾仕权、云边清和方枕诺三人同时看去 只见一军卒从庐后快步绕出 手抠腰带抓猫般拎來一个人
那人全身耷软 头发手足如柳条拖地 领后露出一截雪嫩细白颈子 后背一颠一颤 到近前掼在地上 扑碌碌打了半个滚 原本湿痕点点的素白裙上又沾了不少土沙 停住之时 头颈正歪在方枕诺脚边 头发甩过來挡住了半张脸
军卒道:“内外搜遍了 除小庐后窗根下歪着这女人 再沒别的 ”曾仕权摆手
云边清看着方枕诺:“这可又是一桩功劳了 敢情兄弟还藏了这么个大宝贝 也沒跟我说一声儿 ”方枕诺也早认出是阿遥 抬脚尖在她肩上轻轻一碾 将她身子拨成平躺姿势 笑起來道:“哦 是我一时忘了 这算什么功劳 我抓她也不过是为留个后手罢了 若姬野平死在调弦 她也就沒用了 ”
跟着转向曾仕权道:“今日初见 枕诺沒什么孝敬 就把此女送与掌爷 还望掌爷笑纳 ”
阿遥像具尸体般躺在那里 一动不动 【娴墨:是听出话音不对 】
曾仕权笑道:“敢情这是姬野平的女人 那可有用得很了 ”云边清道:“姬野平惦记这肥羔儿还沒到嘴儿 说起來倒也算不上是他的女人 不过 她还有另一层身份……”说着凑近压低了声音【娴墨:侯府婢女的身份 为何低声说 老云这心眼不少 】 曾仕权听完 沉吟道:“这倒有点复杂 ”又微笑着向方枕诺瞧去:“小方兄弟 你这一份人情可不小呐 ”
方枕诺拱手而笑:“大家既是自己人 自然要为彼此多多着想 将來一起为督公办事 才能同心同德 一往无前呢 ”曾仕权点头 伸手轻轻拍着他肩膀笑道:“好 好 年纪轻轻这么懂事 将來在厂里前途无量啊 ”方枕诺道:“枕诺一介书生 未经锤炼难堪大事 以后还要掌爷多多提点……”忽然肩头一疼 被曾仕权反臂拿住
云边清惊声道:“掌爷 ”身子刚一动 旁边的干事迅速前插 将他隔开
曾仕权冷笑道:“他骗得了你 却骗不了我 他根本不是想來投诚 ”
云边清奇道:“掌爷这话从何说起 ”
曾仕权道:“既是侯府的婢子 到了我手里就必然要送回侯府 她回到侯爷身边 和回到姬野平身边有什么两样 看上去是我得了人情 实际上却是把她给放了 他这明明是在借我的手來救她 ”方枕诺奇道:“侯爷和郭督公交情深厚 在京日日欢宴 天下尽知 您把人送回府去 侯爷高兴 督公也有面子 可照您刚才这一说 怎么侯爷和姬野平竟成一伙 和郭督公反倒像是仇人了 ”
曾仕权摇着颈子冷冷道:“哼哼 这年头儿 是敌是我谁也难说 ”
云边清道:“掌爷 仅凭这些 只怕有些唐突 还望掌爷三……”
曾仕权截道:“你知道什么 昨夜调弦驻军受袭 却不只有突围一伙 上游还有人放火船夹攻 显然是早就安排好的里应外合之计 【娴墨:小权也不简单】”云边清怔住 若说是庐山的弟兄从下游赶了过來 总不至于绕个大圈子到调弦 忽然想起:之前方枕诺出去找长孙笑迟 带了卢泰亨、余铁成和冯泉晓三人和很多弟兄 而携常思豪回岛之时 却只有一条船 冯泉晓也不在 当时大伙儿只顾应付着丹增赤烈一行 也沒注意别的 现在想來 莫不是他 若真是冯泉晓 给他下令的 也确实只有方枕诺了
移目看时 只见方枕诺胳膊被拧到极限 正勉强忍痛将头向后扭來 问道:“掌爷 瞧你这样子 莫非姬野平他们已经冲出去了 ”
曾仕权冷哼道:“怎么 称你的愿了 ”
方枕诺眼睛直了一直 忽似想通了什么 说道:“这必是冯泉晓找到了长孙笑迟 然后他们在回來路上赶上此事 如今两边互通了信息 合兵一处 咱们须得早作准备 免得被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
云边清本不把他的安危放在心上 甚至有相图之意 但自己动手杀他是一回事 轮到曾仕权动他 自己反倒有了一种膀臂被削之感 尤其刚才连着被曾仕权截了两回话头 心里甚不舒服 有心冲撞 又觉沒甚必要【娴墨:不是舒自己这口闷气沒必要 而是太过高调地为小方出头沒必要】 便上前半步 和颜悦色地将姬野平之前如何要亲自去找长孙笑迟、如何被众人劝住、如何又派发方枕诺出去等事简述了一遍
最后道:“掌爷 方兄弟号称‘人中骄子’ 聪明才智是有的 可他也是人 不是神仙【娴墨:一说他智商沒那么高】 厂里突如其來封锁洞庭 连我都不知道 何况别人【娴墨:二言督公计策沒那么容易料(兼表东厂连自己人都瞒)】 再说封锁之后 里面的消息也是透不出去的 在事发之前 方兄弟又怎能提前定下里应外合的计策【娴墨:常情如此 小方能想到的 别人很难想到 想到也未必能如他这么细 写小方之应对 正是写小郭之布置 小方应对得妙 正是小郭设计得妙 两人棋逢对手 别人看都看不懂 如何支得进招 都是盲人述象罢了】 依我看他说的话倒也有理 长孙笑迟良贾深藏 经常不按牌理出牌【娴墨:忽然隐居是最大旁证 云边清在阁中多年 如此看长孙 是看透 恰又是最大的看不透 人与人之间这种壁垒感、伪知音感是作者心头之结 故处处有点逗 试想此书中谁是谁的真知音 即便由剑知心 知的其实也是性格 仍未知深知透 然而知透亦无用 这种脱力、无奈与绝望 小方水边内心独白时已说彻了 在世上追寻知己是错的 是无谓的 人人都是彼此的陌生人 】 他知聚豪阁有事 不会弃兄弟于不顾 若真重出江湖 必來复夺君山 咱们真得要有所防备 别在他的回马枪下吃了暴亏 ”
曾仕权定静片刻 鼻孔中“嗯”了一声 手头略松些劲 说道:“姓方的 你若是真心來投 咱们也有个法子來试 不知你愿不愿意 ”
方枕诺道:“取信于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掌爷若有试金之法 枕诺如何不应 ”
曾仕权将手松开 微微一笑:“好 这院如今也沒有外人 都是自家兄弟 大伙儿平常都是吃在一起 喝在一起 玩也在一起 以后你过來 自然也少不了你的份儿 ”方枕诺拱手道:“多谢掌爷 ”曾仕权道:“不用客气 今儿就先偏你一个俏活儿 ”眼神往地下的阿遥身上一领 “把这丫头上了 如何 ”
两旁围的东厂干事们一听这话 脸上都露出暧昧的笑容 知道掌爷这是扔出來一份投名状 只要动了这女人 那便是假亦成真 这姓方的和姬野平想不决裂也不成了
云边清沒再说话 静观事态发展 只见方枕诺活动活动腕子 哈哈一笑:“这倒容易 ”下腰将阿遥扯了起來 指背在她脸颊轻轻刮扫:“兄弟在云南时 身边相好的苗姐儿可也不少 这些日子处理丧事闷得很 倒也很久沒开开荦了 掌爷既然见赐 枕诺却之不恭 可就不客气了哟 ”说着将阿遥打横抱起 大踏步往洗涛庐里走 忽听身后喊了声:“等等儿 ”回头看时 只见军卒们弓弩重抬 刀枪并举 一颗颗刀头箭尖闪着光芒 齐刷刷指向自己 曾仕权两臂交叉 歪了脑袋 笑吟吟地道:“兄弟 喝花酒的时候猜拳行令儿 赢了的高兴 输了的有酒喝 这才叫皆大欢喜 如今你却到屋里去喝酒 让我们大伙儿干在这儿 算怎么回事儿啊 ”
方枕诺的眼神瞬间空了一下【娴墨:已经猜到了 空是在想对策】 道:“那掌爷的意思 ”
曾仕权腋下的指头冲着中庭白沙地一点:“席地幕天 行无遮妙法 岂非更好 ”
方枕诺定在那儿 少顷 脸上的笑意又浮显起來 内中更添了一股子淫靡味道 就把阿遥辍立在地上 笑道:“好 白日行淫 当众夺贞 斯文扫地 快意腾云 不瞒掌爷说 在下自小儿便不喜欢世俗拘勒、礼法纠缠 所以每做一事 偏都要别出心裁、独辟蹊径 女人更要玩个花样百出 才觉有味儿 沒想到掌爷原也是同道中人 ”
说到这儿 他目光转向阿遥那红怒炸跳、近在咫尺的脸 忽地低头伸出舌尖 仿佛牛油块划过热锅底般 从她颈下至上 贴腮到鬓地舔出一条湿线
围观兵丁干事们看得心神一荡 纷纷伸脖前涌 好几个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只见方枕诺望定阿遥 似乎把她脸上的愤怒和屈辱都只当是调味的佐料儿 轻蔑地笑了笑 说道:“大漠孤烟直 长河落日圆 古人十个字 画就一副人间绝景 今日我方枕诺倒要以舌为笔 在你这小美人儿身上周游列国 來上一幅‘溪山行旅图’ ”说着手掌缓缓滑下 沿着她细白的颈子插探入领 在胸前摩娑片刻【娴墨:是探路 看心中计是否可行】 眼中闪出笑意【娴墨:可行 】 双手左右一撑 豁地将她的上半身整个儿从衣内剥脱出來
东厂众干事以及所率军卒人等无不期待 心中又羡又妒 恨不得上去替了他 这会儿一瞧见阿遥的裸背 神色却都骤然同黯 移目扭脸 嗡嗡起來 大叫晦气
曾仕权两颧骨的肉也都看得向上紧起 把眼睛挤成了小缝 “呸”地啐了一口
皱着眉向旁问道:“你开什么玩笑 就这柴禾妞儿 拿秸杆扎一个也比她强啊 姬野平能看上她 ”云边清望着阿遥 口里喃喃嘀咕着什么 注意力一时还沒回來 曾仕权问:“你说什么 ”“哦 ”云边清忙解释道:“嗨 姬野平挺挂着她倒不假 不过从我这儿看 可怜的成份可能更大些 您不知道 这丫头在岛上软禁期间 据说不怎么吃饭 也不活动 三两天对付个一碗粥 天天瞅云彩发呆【娴墨:心杯无处接雨 故作望云呆】 可能关出病來了 这趟回來 姬野平了解情况之后 已经多次和大伙提过想放她 我记得刚抓來时看她还挺匀称 想來身上倒也不至于这样 可是再好的人也架不住这么待一年 哪有不瘪的 ”
曾仕权耳里一边听着 目光一边像过梯田般 一个棱一个棱地在阿遥身上缓缓攀爬着【娴墨:瘦出棱來 支离之态可想而知 令人不忍联想 上批小方伸手摸胸 其实正是摸骨 方有此策】 听到最后摇了摇头 道:“不是病 不是病 这是条恋主的狗啊 ”说到这儿 不知想起了什么事儿 又“哧儿”地发出一声冷笑:“嗯 也别说 秦家那俩孩子年纪不大 倒确实都很会拢络人心的 【娴墨:上文说侯府丫环 沒提到义兄妹事 可知此事隐秘未传在外 故此时小权多半沒想到小常 而是在以绝响度秦自吟 猜到的是丫环小姐之间的感情 】”
“掌爷 ”随着这一声 李逸臣带人走进院來 扫见这场面迟愣了一下 眼底便有坏笑浮漾起來:“怎么 又在玩儿这个【娴墨:又字便有故事 初看此处料是正埋 结合后文看 却成反埋 下笔怪怪奇奇 无以复加 】 也不叫上我一块儿瞧 ”曾仕权问:“怎样了 ”李逸臣答道:“岛上确无余党 寨子里的渔民住户也已都在控制之内了 俞大人正找您说要商量事儿呢 ”说话时侧眼斜瞄 在阿遥身上细一打量 腮帮立时抽动了一下 露出一种吃了什么酸东西的表情 低声道:“咦……掌爷 今儿您这口味 有点儿重吧……”【娴墨:加力一提 阿遥之惨可知】
曾仕权鼻孔中略带笑意地“嗯”了一声 过來亲手给阿遥把衣裳套上 扯过來交到他手里【娴墨:阿遥受辱 即使脸上“红怒炸跳” 却始终不吭一声 真好骨气 老实人自有老实人的气节 倘学寻常女孩尖叫 反称淫人之心 而且这点耻辱 算起來 比当初**被绝响骑着抽鞭子要轻 】 又勾肩拢臂地拍了拍方枕诺 笑道:“小方兄弟 咱们吃公家饭儿的 临事不免考虑得多些 还望兄弟不要多想 ”方枕诺笑道:“掌爷这话可就说远了 您这办事若不周密 考虑若不细致 又怎能得到督公的垂青呢 您这是在教我呀 ”【娴墨:小权若坚持看 以小方的作风 未必干不出來 作者毁了吟儿、小雨 总算留阿遥一个清白 积德不浅 笑 】
曾仕权很是满意:“好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你我还要多亲多近 ”方枕诺躬身道:“全凭掌爷栽培 ”又坏笑道:“今儿这鸡架无味 不啃倒也罢了 等办完了大事 兄弟还要向掌爷讨一顿肥鹅哟 ”曾仕权肩头乱颤起來:“哟嗬嗬 小猴儿崽子 你还惦记上了 嗯 别说 我这手里啊还真有一只大肥鹅 就怕你上了嘴 反倒嫌腻哩 ”云边清见他和方枕诺臭味相合 情状亲密 反观自己这边倒冷冷清清 不由有些酸味 讪讪地陪了两笑
几人提了阿遥回奔狮子口 俞大猷带着几名部将正在堡头等着 见曾仕权回來 身后多了两个人 一个身穿锦白衫 颈上束着伤布 刀裁飞鬓 眉如剑削 颌下山字短须 透着股英武庄严之气【娴墨:云帝帅气不改 当初秦府一役 也八面威风來着】 乍一看有些面荒 似乎在哪儿见过【娴墨:东厂宴上打得乱 屋顶事未及细看 只注意沈绿绝响了 】【娴墨二评:当初沈绿率四帝闹东厂 云边清便在 小郭心中能无数 处处剥丝抽茧 这桩里故事里头可有大阴谋 小权当时看到江朱二人进东厂 感到意外 出屋时必去通知督公 小郭却不声张 何也 心中早有大手笔故 滩头合围时只是冰山露角而已 】 另一个身量矮些 穿青布长衫 头戴方巾 平眉正眼【娴墨:小方生得不俊 聪明人也难免有不如意处 】 像个儒生 一时想不出是谁 沒人介绍 也便不问【娴墨:正是你心中那位守山大帅 妙在两人是未谋面的知音 谋了面又不相互介绍 人世间多少人、多少事就是这样错过的 】
道罢辛苦 曾仕权先【娴墨:是知俞老之心 故压着他说】道:“我已得了确切消息 如今姬野平一伙杀出重围 已与部分同党汇合 极有可能來复夺君山 这岛子竟是弃不得 就请老将军在此暂守一时 再拨出几名干将陪我出城陵矶口拦江盘查 以策万全 倘若姬野平一伙从江上走 就请老将军派人出來帮兵助战 倘若他们來攻岛 那时小权便回兵來个内外夹击 不知老将军意下如何 ”
俞大猷冷耳听完 略作一笑道:“好 都凭掌爷安排 ”又吩咐两名部将:“老孙 老沈 你们带五千人马跟随掌爷 一切随听任调 也好戴罪立功 ”孙成沈亮二将昨夜被火一烧折兵数百 沉了十几条船 颜面正自无光 一听这话连忙垂首称是 【娴墨:俞老安排 不可谓不妥当 夜來仍遭败绩 胜负之难料可见一斑 平哥儿若完全按小方指示來 官军败得更惨 】
曾仕权笑道:“听说老将军也有事找我商量 【娴墨:就知这鸡贼必有此语】”俞大猷一笑:“就是追剿穷寇这事儿 掌爷既然料敌机先 谋划已定 那就按您说的办吧 ”
下得山來 孙成沈亮率部于两翼护航 曾仕权的大船起锚离港驶入洞庭 李逸臣下底舱安置好了阿遥回來 忽听“轰隆隆”数声巨响 侧头看时 君山岛上多处浓烟腾起 直上云头 狮子口山林开处尤其真切 碉栏石堡被炸得分崩离析 石料垮塌滚落 流泻之声有若雷鸣 此刻船队离岛虽有一段距离 却仍听得清清楚楚 他愕然道:“咦 岛上有伏兵 ”
曾仕权道:“你乱什么 哪來的伏兵 你下來时沒看见四处正埋火药 那是老俞自己炸的 ”
李逸臣恍惚着奇道:“这老俞 把工事都炸了 那他还怎么守岛 ”
曾仕权冷笑道:“就你有脑子 老将军精明着呢 什么不懂 ”
李逸臣愣了一下 随即明白:俞大猷这是料定了聚豪阁人必不会來复夺君山 姬野平昨夜带了全数人马突围 可见弃岛之心已定 昨天一场大杀损失不小 当时救他的三条船也只是趁了火势炮威而已 显见着沒什么实力 也就更不可能回來鸡蛋碰石头 他们的主力在下游 剩这两千來人拖伤带病奔庐山的面更大 这些曾仕权自然也是料定了的 刚才对俞大猷那么说 是把他稳在岛上坐冷板凳 自己率大兵出城陵矶口横江一拦 正好以逸待劳 捞个大便宜 当下嘿嘿一笑:“掌爷 咱们刚出來 他就在那崩山 这是做给咱们看的呀 ”
曾仕权笑了:“那就看呗 瞧人放花 又疵不着咱的手 ”这时一旁的云边清也已明白了个中意思 同时也猜到他们之所以还会來岛上看一圈 是怕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娴墨:思路深远 不止豪聚江南 更是奸聚江南】 抬头瞧瞧太阳的位置 道:“掌爷 姬野平一伙要是奔庐山去的话 这会儿恐怕早出调弦口到了江面儿上 这条路虽然要兜个大圈子 但顺流而下速度很快 咱们还得抓紧时间 可别错过才好 ”
曾仕权道:“呵呵 好好 你想得很是周道啊 ”却也不下令催促快开 李逸臣守在曾仕权身边 瞥过來了一眼 把下颌扬高 半声也不言语 云边清看他们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 总感觉像卧在主家炕头瞧不起狗的猫【娴墨:妙不在猫 妙在自承是狗 而毫不自觉】 还有些话到嘴边 肚肠一转 又咽了下去
曾仕权让他和方枕诺先下舱休息 自己登上船楼搭了座椅 一边凭栏歇腿 一边把洗涛庐中的事情和李逸臣说了 李逸臣迟疑地问:“掌爷 原來昨儿晚上你秘密会见的就是他 这俩人真的可靠么 ”
曾仕权也不言语 背心实实靠上裹搭着豹皮的椅背 翘起二郎腿 放眼湖山碧水之间 浑身松弛下來 将手侧向略伸 旁边的干事赶忙将热茶递过 安在他手上 曾仕权捻动杯盖 瞧了会儿顺风飞逝的热气 低头轻轻呷了一口 哼嘿一笑
李逸臣摸不清头脑 只好溜虚陪着
只见曾仕权似乎摆够了谱【娴墨:小郭也有这类姿态 观來只有优雅 全然看不出是摆谱 小权照样学样 处处让人看出是摆谱 这就叫气质 】 这才缓缓地道:“鬼雾的人向來和督公单线联络 很多我们都不认识 但督公传下來一些紧急时应用的暗号 昨天他都对得上 应该问題不大 至于这姓方的小子 有点浮灵 但是不会武功 闹也闹不到哪儿去 ”李逸臣一愣:“不会武功 他不是李摸雷的徒弟吗 老李与游胜闲、燕凌云齐名 他的徒弟 怎么会呢 ”曾仕权道:“他被我擒住时 身体毫无反应 练武人绝不会这样迟钝 不过这小子心跳倒一直很平稳 毫无武功却又有如此绝大定力的 可不多见 你对他还要留着点儿神 别大意了 【娴墨:小方神勇 第一部论勇读星 便是在设标杆 读來一一对照 则各人风骨可知 】”
李逸臣道了声“是 ”暗自有些奇怪:若换在平常 曾仕权未必会这样细嘱 而且鬼雾的事十分机密 他向來是不肯对自己多说的 今天却为何一改常态 忽然明白:云边清这趟露相 多半要回归东厂 转入红龙了 那姓方的随他而來 也算是他的小爪牙 曾仕权这是感受到了威胁 所以要进一步提携自己 巩固他的地位 那刚才自己草草应这一声是 可就显得太不懂事、太过冷淡了 登时心头猛跳 忙接茶盘挤开了旁边的干事 猫着腰亲自捻起小银匙挖了块糖 撅屁股替曾仕权搅在杯里 忙不迭地又小退半步蹲了身道:“掌爷放心 属下全都明白 【娴墨:办事员熬不上去的 都该好好学学 只为那点工资福利 岂不白考了 】”
曾仕权侧眼瞧着他 大白脸上的笑容缓舒缓现 像一团皱纸在蓬松展开 二人四目相对 哼哼嘿嘿 会心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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