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宝斋
这日沈暮和莫远庭说话，惜君并没有细听。
她早知道结果，这日之后，她就会被送到莫家，从此为沈家所用，将源源不断的情报和信息送回来。
她更关心的，反倒是孟妍。
在沈暮在里面和莫远庭谈话的时候，惜君就在外面和孟妍说话。孟妍为人优雅，说话轻声细语，听来让人舒服无比。
惜君上辈子的时候，除了沈暮之外，最亲近的就是孟妍了。
惜君样貌乖巧，孟妍心地善良，没多时两人便混得熟了，低声谈笑起来，将孟妍逗得笑得直颤。
沈暮从□□出来之后，惜君便止住了和孟妍的谈话，抬头冲着沈暮微微一笑。
“走吧。”沈暮淡淡开口。
两人从书社出去，莫远庭并没有出来相送，反倒是孟妍直将两人送出门外，又包了些书让惜君带回去。
惜君笑眯眯的将书提上马车，倒是招得沈暮瞥了一眼，惜君心情愈发的好，冲着他眨了眨眼睛，眼中的星光也愈发明亮。
齐福是从小就跟在沈暮的身边，现在沈暮出门，他也负责在前驾车。车技熟稔，车身平稳，而惜君和沈暮坐在车上，亦是丝毫不觉得摇晃。
沈暮不爱说话，在马车行驶的时候，惜君便悄然掀开帘子一角，打量着外面纷杂吵闹的街道。
她许久没来京城，看着街道边热闹的情形，觉得有些亲切，又有些恍如隔世的陌生，许多好或不好的记忆交杂上来，她怕自己多想，便不断的眨着眼睛，提醒自己回到现实中来。
在沈暮看来，她眨着眼睛的样子却像是在好奇，似是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孩子，看到纷杂斑斓的世界后无比惊奇的模样。
在日光的映衬下，她的脸愈发显得晶莹剔透。
沈暮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开口：“回去吗？”
惜君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听你安排。”
“你若好奇。”沈暮接着道：“可以让温如出来陪你。”
惜君微微一愣，起初还没有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醒悟的时候格外惊喜，拉着他的胳膊道：“你让温如出来陪我玩？”
沈暮微微颔首。
“那你也去吗？”惜君问。
“不去。”沈暮道。
惜君的脸上顿时流露出无比失望之色。
沈暮没理她，只淡然看着前方。惜君反倒凑近了过来，继续拉着他的胳膊，低声哀求道：“七郎，你就陪我去好不好？你看我和温如两个人，在外面应付不过来可怎么办？”
沈暮知道她信口胡诌，仍旧没有搭理她。
且不说温如是在京城中混惯了的，根本没有什么应付不过来的说法，就说以惜君那股小狐狸般的狡猾劲，除非她自己愿意，还真没几个人能让她吃亏的。
虽没得到沈暮的应答，惜君却是愈发靠近他，甚至握住了他的手腕，摇晃着他的手掌，道“七郎，七郎！今日你不陪我，以后回去了，我可就见不到你了！”
若按着沈暮的想法，见不到是最好的了。
“你看你要把我送出去，我一句怨言都没有，你就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惜君继续道。
沈暮突然扭过头来看她。
惜君眨了眨眼。
“你怎么知道？”沈暮问。
“我怎么不知道？”惜君笑道：“我来京城，无名无姓，更没有身份，你们家相爷想要用我，那肯定得给我安排个身份。想来想去，还是莫家最合适，于是我们今日才会来见那位莫大人，不是么？”
这件事沈暮没有告诉过她，她却猜的分毫不差。
“怎么样？”惜君见他不答，追问道：“既然我没说错，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进入莫家之后，能见你的机会少之又少？那你今天陪我一次，就当补偿我，好不好？”
沈暮低头看着她，只见惜君极为期盼的望着自己，目光动人。他没有由来的，突然心悸了一下。
惜君却不知道他的想法，依旧笑着望着他。
片刻，沈暮终是别过了头去，道：“早点回去。”
那便是答应了！惜君惊喜得轻轻的“呀”了一声，道：“七郎！你真好！”
谁爱谁好谁好去吧，反正他不好。沈暮这句话在心里还没有说完，瞳孔猛地一缩，只觉得自己的掌心微微一凉，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他掌心沾了沾，让他浑身的毛孔都忍不住颤栗起来。
他猛地扭头，低喝道：“松手！”
惜君方才正握着他的手腕，摇摇晃晃他的手掌，那时惜君还在跟沈暮哀求陪她出去玩的事，沈暮也没怎么管她，可此时，她竟垂下眸子，在他带着薄茧的掌心轻轻印上一吻，黑长浓密的睫毛还在微微颤抖。
抬眸时，一双眼睛璨若星辰，眼角眉梢都跳跃着的喜悦。
沈暮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盯着她的脸。
好半天，才沉声开口，复道：“松手。”
惜君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才将手松开，平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模样乖巧的看着他。
沈暮不知怎的，心里猛地涌起一股极大的波澜，似乎是想动怒，但刹那间那股波澜却又如退潮般平息下去，心底只留下一片寂静。
他心里不由自主的烦躁起来，盯着车外一言不发。可面上纵然如何冷清，手掌留下的印记仍然是你消散不去，似乎烙进去一般。
麻麻痒痒。
如此两人就沉默了下来，直沉默到了相国府的门前。也不知道齐福是什么时候安排的，温如竟早就得到了消息，在相国府门口等着他们了，一见到马车靠近，立马高兴的飞扑了进来，叫道：“七哥哥，惜君姊姊！”
惜君听到这个声音，便微微掀开车帘，温如那双滴溜溜转着的眼睛便引入眼帘。
沈暮看到她，却是淡淡开口道：“按照年纪来算，你比惜君还你大上几个月，叫她姊姊的确不合适。”
温如一听，吃惊得睁大了眼睛，道：“惜君姊姊比我还小，那我岂不是应当叫她惜君妹妹了？”
“你只是看起来小而已。”沈暮提醒道：“已经满十四了。”
温如微微一愣，旋即红了脸，有些腼腆的道：“七哥哥这些事情还记得清楚。”她又看向惜君，欢欢喜喜的道：“那便叫惜君妹妹吧。”
她早知道要陪惜君上街玩，便径直上了车，挨着惜君坐了下来。
马车徐徐掉头，朝着城中走去，原先车内的沉默被温如打破，温如缠着惜君说话，将惜君逗道笑得直发颤，也省了沈暮来应付两人。
姑娘家能逛的地方，无非就是些珠宝首饰和言胭脂水粉，而够得上官宦之家娘子标准的地方，整个京城也就只有三家而已，尤其是以卖首饰和胭脂水粉著称的烟宝斋为上。
烟宝斋实乃京城最大的珠宝和水粉铺子，据说其内每一样东西都是直供宫中，无比珍贵，而规模更是上下三层，里外又是三层，直叫让人应接不暇。
当沈家的马车停在烟宝斋门前的时候，已经有一辆马车先他们之前，停在了此处。看马车外表并不能看出来是谁家的，惜君等人也没有格外注意，待的进去了之后，便听得有少女清脆的声音传来。
“小裳姊姊要的这个，我也要。”
“你方才没有听到这里的人说？此乃孤品，只有一个。”
“那姊姊便给我罢。”
“......”另外一个少女沉默了一下，道：“你想要我就得给你？”
“我是妹妹，你为何不让给我？”
“为何你是妹妹我就要让给你，我在家里让给你的东西还少了么？”
听闻此言，似乎是一对姊妹在为一样东西轻轻的拌嘴，惜君听得这声音耳熟，便往前走了两步，看清了说话那两个少女的模样，不由得在心底轻轻的“啊”了一声。
果然是她们。
前方共有四人，两位貌美优雅的妇人站在后面，两位轻轻拌嘴的少女站在前面，只需要看上一眼，惜君便认得了那几个人的身份。
这两位少女乃是莫家千金，也就是莫远庭的女儿；而后面那两位妇人，一位是莫远庭的正妻苏岚苏氏，也是文光将军苏启文的妹妹；另一位则是广拓将军周禄文的夫人林嫦林氏。
两个夫人似乎是相约出门游玩，但因林氏只有一个独子，没有女儿，而苏氏则是两个女儿，则每次出来，都是林氏陪伴着苏氏一家人；而苏氏似乎是怕林氏孤单一般，让两个女儿一起去玩，自己则陪在了你林氏身边。
此时，几人在烟宝斋中买东西，莫家两个姊妹因为一件孤品拌起嘴来，两位夫人或是知道姊妹间争吵是常有的事，并没有劝阻，反倒在后面微微笑了起来。
只听得林氏感慨道：“真羡慕你有两个女儿，不像我家那个小子，成天就知道跟他父亲往外跑，从来都不顾她母亲的。”
苏氏则是笑道：“女儿家娇气，哪里有男孩子的好。郢公子是有志气的，这才跟着广拓将军四处奔波，你还得好好夸奖他才是。”
“他不给我添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林氏微微一笑：“我哪还敢夸奖他。”
两人似乎是在说着一些平淡无奇的小事，而站在前面你两个姊妹仍还在因为孤品的东西争执着。温如在后面看了，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大步上前，一把夺过了两人手中那个精致的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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