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深夜
当年京城波谲云诡，太子突然暴毙，二皇子匆忙即位，灵犀公主执意要出塞，无一不和现在这个狸猫换太子的圣上有关系。若非如此，沈家忠心，真正的帝王血脉怎会不明白？
于是沈家一查再查，查到了灵犀公主的头上，已经确认灵犀公主当年离京之时，确实是避难，并且带走了重要的证据。只可惜如今她人已仙逝，所有证据落在了惜君的手里，还得着个机会好好的问问她才行。
想到此事，宁远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将军何故皱眉？”齐福问。
“小暮的事情暂且不论，他向来机警，与他提醒几句他自然知道，我比较担忧的是陆大人所说的，关于灵犀公主一事。”宁远道。
齐福低头没答，宁远便接着道：“我总觉得那位小公主有些危险。”
齐福不由抬起眼帘，恰好宁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立马又垂了下去，道：“奴婢不敢多听，也不敢多问。”
“罢了。”宁远摆摆手：“你们家世代给沈家为奴，规矩极严，我也就不多说了。”
他正想问他不远千里来到边塞，可还有其他的重要的事，还没开口，外面宁旗欢快的声音就闹了起来，笑道：“爹，爹！你歇下了吗？”
宁远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头疼，正欲起身开门，宁旗的脚本声就已到门外，一把将门推开，道：“我就知道爹这个时候还没睡，在做什么呢.....”宁远的瞳孔却是微微一缩。
宁旗探了个脑袋进来，看到桌上有茶，不由得轻轻的“咦”了一声，道：“爹，你今天兴致真高。”
宁远回头去看，却见齐福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由微微皱眉，对着宁旗道：“没规没矩！”
宁旗笑道：“爹你可别骂我，若非我推门进来，这么晚了来打扰你，只怕我在外面站一晚上你都不给我开门呢！”
“知道夜深还来？”宁远瞥他一眼，道：“忘记军规了？”
宁旗吐了吐舌头，道：“这不是陪小暮么，你是不知道，小暮每天练箭练到深更半夜，若非我去叫他，他肯定不会回去休息。”
“那你去陪小暮吧。”宁远立马伸手关门：“少来烦我。”
“别，别，别！”宁旗连忙将门抵住，朝着他使眼色，道：“爹，你瞧瞧，今晚有客人！”
方才房门半开，宁远只道是宁旗顽皮，谁知此时将门全部拉开，沈暮和惜君便从宁远背后显现出来。宁远不由得微微一愣，看向了惜君。
惜君合袖一拜，低声笑道：“叨扰将军了。”
宁远觉得奇怪极了，问道：“已是深夜，小公主来扶摇城做什么？”
“自然是来见小暮了！”宁旗笑道。
宁远瞥他一眼，宁旗便笑嘻嘻的躲在了沈暮的背后。惜君便轻声道：“宁小将军说的没错，今日白天我和沈小将军比试一番，总觉得太过冒犯，夜不能寐，这才冒昧前来，实在是为难将军了。”
宁远听闻她此言，不由得挑了挑眉，道：“我们白日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白日里是白日里，惜君做错了事，莫非还不能反悔么。”惜君微笑道。
宁远听她话里有话，笑道：“你当真这样想？还是你父王与你说了什么？”
惜君眼前一亮，道：“将军明白！”
“你父王认为你冒犯，是不是？”宁远了然，大笑起来：“他可责罚你了？”
“责罚了。”惜君叹了口气，道：“跪了好几个时辰，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晚还过来了。”
“这个单于。”宁远连连摇头：“你回去告诉她，这比试是我应允了的，何来冒犯一说。”
“有将军这句话，我便好回去交差了。”惜君笑道。
宁远点点头：“早些回去罢，这么晚了。”末了，又嘱咐一句：“若白日里无事，常来扶摇城玩。”
宁旗在旁连忙道：“爹，那你可得给他个通行令啊！今晚小公主都是翻墙进来的。”
“翻墙？”宁远抬起了眸子：“扶摇城的墙这么好翻？”
惜君道：“将军说笑了，扶摇城的将士守卫森严，哪里会注意不到我，无非是见我将马停在城外，看在我和将军有故的情形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宁远淡淡一笑：“那我可得好好问问了，今晚到底是谁这么聪明。”
“将军莫怪！”惜君连忙道：“他们若因为我受了责罚，惜君便是大罪过了。”她双手合十，恳求道：“将军放过他们罢，我再也不敢了。”
她说是恳求，这眼睛中似乎就满布泪花，我见犹怜，让人再想责骂的话都说不出来。宁远见了，也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叹息，她这个模样和当年灵犀公主真是没有两样。
“好了。”宁远按了按她的肩膀：“你不必担心。”
“将军高义！”惜君立马应道。
宁远忍俊不禁，道：“我给个通行令给你，不过你要记住，你和你哥哥可以来，其他的人便不要带来了。”末了，又嘱咐道：“我给你这东西乃是信你，小公主。”
惜君知晓他说的意思，匈奴和汉人的关系本就微妙，她因为自己母亲的关系，能够让他们少些戒备，但终究需要警惕，当下郑重点头，道：“将军放心。”
“早些回去罢。”宁远看向一直看旁边懒散站着的沈暮，道：“小暮，你送送她。”
沈暮看着他。
“送送她。”宁远迎着他的目光。
“好。”沈暮这才直起身子来。
“劳烦了。”惜君微微一笑。
宁旗见着两人对视，颇有些奇怪，一时没问，待得惜君和沈暮都沿着走廊走了出去，他这才奇怪问道：“爹，你跟小暮大眼瞪小眼的做什么呢？”
“没什么，你自己去问小暮吧。”宁远道。
“别啊。”宁旗垮了脸，道：“就你和小暮聪明！什么都不告诉我！”
宁远懒得搭理他，自顾自走到桌边坐下，宁旗看他这模样还不打算休息，似乎是在等什么，不由得微微一愣，道：“今晚有事？”
“坐着吧。”宁远道：“等小暮回来。”
宁旗这才明白，今晚的确是有事要商议，难怪这桌边茶盏都似已准备好了，他愣了半晌，突然似醒悟一般，道：“啊呀！早说啊！爹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说完立马朝着城门外跑去。
此时，惜君和沈暮才刚刚走到城门外。
沈暮陪着她拿了宁远的信物去城门士兵处换通行证，然后送她出城。两人默然而行，直到惜君将系在外面的马匹解开，都没有一句对话。
惜君看他这个样子，似乎只是想将自己送到门口就止步，便转过身去朝着他眨了眨眼，道：“小将军不准备再送了？”
“不准备。”沈暮看都没看她一眼。
“夜深人静，你当真放心？”惜君又眨了眨眼。
“你怎么来，就怎么回去。”沈暮道：“扶摇城都敢翻，还怕黑么。”
惜君笑了起来：“我不是怕黑，是一个人回去多无聊呀。”她指了指天上，只见繁星漫天，星罗棋布，极其璀璨，竟是个非常晴朗的夜晚，继续道：“小将军素日里难得这么晚了还出门，若有人陪你说说话，走走路该多好呀。”
“不必。”
“怎么不必了呀.....”惜君撅起嘴道：“散散步，休息休息，哪里不好了。”
沈暮不想理她，见着马匹的缰绳已经被她捏在手里了，便转身往回走，惜君连忙跟了几步，想伸出手去拉着他的袖子，谁知还没沾着衣袖，沈暮倏然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顿时痛得惜君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将军。”惜君皱眉闭眼，冷汗淋漓：“你先松手。”
“别碰我。”沈暮盯着她道。
惜君睁开眼看他，这下倒不开玩笑了，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道：“那你还是别放了，反正我身上到处都是伤，多手上这一个也不多。你若放手不就要回去了么，我可不愿意你走了。”
沈暮眸中陡然锋利起来，就像是利刃刮骨，惜君却不怕他，只默然将他看着。
“小暮！”突然间，城墙上有宁旗的声音传来，朝着他们挥手叫道：“小暮！别欺负小公主了，快点送他回去！我爹等着你呢！”
沈暮扭头看了他一眼，松开了惜君的手，朝着城内走去。谁知走到城门边上，没有人给他开门，他敲了敲城门，里面却毫无反应，他便退了几步，抬头去看宁旗，宁旗正笑嘻嘻的趴在城墙上看他，道：“快走吧！”
“开门。”
“小公主都没送走，你怎么就回来了？”宁旗插着腰，煞有其事的道：“我就是特地来监督你的，这门我可不能开！”
沈暮看着他的脸，宁旗发现他神色冷清，却毫不惧怕，虎着个脸瞪他。
身后惜君看着这情景，弯了弯嘴角，道：“走吧，小将军，看来你是非陪我走一走了。”
沈暮本回过头，骤然发现惜君生着双笑眼，在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你就像是看到了极其喜欢的东西，眼角眉梢都是欢喜。方才受过那痛楚，额头细细的汗珠还没完全消散，但那盈盈笑意却像是积雪消融一般。
沈暮顿时就烦躁起来，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拒绝。
“我可不想他陪我。”惜君笑了，将马儿的缰绳递给他，道：“劳烦了。”
沈暮心烦得要命，将缰绳接过，翻身上马，一把将惜君搂了上来。他力道大得惊人，勒得惜君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这边还没缓和，沈暮猛地打下马鞭，马儿顿时受惊一般，嘶鸣一声冲了出去，惜君被这发疯的马一带，差点从马上飞出去。沈暮一只手捞了她一下，惜君便立马撞在了他的胸膛上，装得直脑袋发晕，四周风声呜呜的在耳边作响。
惜君差点被他弄死，揉着发疼的脑袋，好久说不出话来，只觉沈暮狠狠的将她勒了一下，旋即低沉的气息轻轻的喷吐在了耳边：“不要妄图离我太近，说不定哪天你就死了。”
惜君微微一愣。
她起初还觉得头疼，现在听到她这话，却觉得熟悉无比，似乎这句话不是威胁，而是一个美好的开始，就如清风一般送入她的耳畔。她越发觉得轻快，低低的笑了起来，道：“你现在自然不会知道，你如何想我都能理解。但是我日后会让你明白......我甘之如饴。”
她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似乎被风吹散，无踪无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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