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谁啊——”
周道法心中有鬼，嘴上高声应着敲门声，却并不急着去开门，反而忙忙把齐芝萍拖入里间，关上了小隔门，又收拾起地上的血迹，直抹得看不出痕迹才靠近了门边。
“咚咚咚”的声音依旧带着不耐烦的情绪继续着，门外之人既不回答房主的问题，也不停止敲门。
周道法有些迷惑：自己平日里无亲无友的除了机器人找，就是为了搞点钱装了小绿灯引了齐芝萍这位游商上门。无论是机器人还是游商，敲门都不带这么大动静这么不礼貌的，一时不由得怀疑刚刚拖齐芝萍还是被人看见了，举报给了巡查机器人——总之不是好事，叫他一点开门的欲望都没有。
“哐！”
增大了数倍的巨响从门外传来，为了省钱并未做过特别加固的门框不堪重负地挺出一点弧度。
周道法一边疑惑门口的自动反击枪加上红外报警装置怎么不见动静，一边高声叫道：“来了来了！别撞坏我的门！”
为了显得逼真，周道法还有意重重跺了几下脚，模仿出急促跑动的声音。
眼下不开门是不行了，就自家这小破门他心中有数，实在禁不住外面几下撞，迟早也进得来，自己开门多少还有点说话转圜的余地。
周道法想着手指滑过开门键，拉开了房门。
门口是三个全副武装的军人，外骨骼装置将他们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玻璃罩下的一双双锐利冷漠的眼睛。
周道法一开门，冲锋枪的枪口就顶上了他的脑门。
“警、警察叔叔，有话好好说……”
周道法心中大呼失策，慢腾腾地举起了双手以示自己并无威胁。
三人俱是无话，领头的那个继续持枪指着周道法，只是歪了歪头示意身后两人先进去。
周道法心中大急——他屋子里还有个血淋淋的非法游商呢！
“我能问下，我是犯了什么事吗？”
周道法小心翼翼地斟酌出小民惊恐、委屈的语气，目光四下扫射，企图从他们的装束上发现一点端倪——袖口没有统一印制的徽章图案，说明不是正规军；枪口并不冰冷还是微微发热，应该是刚结束战斗不久；胸前有明显手工缝制的歪歪扭扭的“义”字……
起义军！
玛德昨天不是还在宣传辟谣说城中安全，没有起义造反的组织，只是□□火并吗！
周道法心中涌起一万句对巡查机器人母亲的问候——尽管它们并没有母亲。
两名士兵已经行进屋内，被周道法的特别装修刺得眯了眯眼，旋即翻箱倒柜地收缴起金属、药品和营养液来。
刚刚才采购回一批的周道法登时心痛到无法呼吸。
“啪！”
里屋小隔门的玻璃上印出一个血手印。
房内的两人和房外的两人俱是一惊。
领头的那人手指微微一屈，周道法忙不迭地扯着嗓子为自己降低威胁程度：“那是我妹！”
见六道目光转向自己，周道法咽了口唾沫，讨好地笑道：“她刚回来，被流弹打伤了，在里屋休息呢。”
说着，他观察着几个士兵的眼色和手指动作，声音半大不大地朝里面喊了句：“小萍，别怕，不是坏人——”
周道法只希望她能听懂自己的话中音，又或是实在迷糊干脆地昏过去装死——这些人虽说明目张胆抢平民，到底还暂时没有伤人之心，损失点财物不算什么，先保命要紧。
“啪！”
又一个血手印显现出来。
齐芝萍终于艰难地扒开一条门缝：“妈，妈妈，水……”
她双颊边涌着两团不正常的酡红，显然是烧得不轻。
三个军士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紧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也松了松。
齐芝萍看着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却又想起方才穷追不舍的子弹，一时也分不清是否是同一个坏人，只是胸中涨起一股逼入绝路的怒气：我都这样了还不放过我，那就一起死吧！
活跃的电元素亲亲密密地靠近来又荡开去，似乎在提醒着这位学徒自身所拥有的最强攻击手段。
召雷术！
电光在染血的掌中聚集又轰然炸开，仿若天罚的雷击迅速击穿了外骨骼装置，将其中包裹的活人化为两具焦尸，弥久不散的雷电小球在狭长的小屋中四下乱窜，恐怖的余威犹在震慑屋外的敌人。
周道法情知自己只有这么一瞬的机会。
被近距离强光刺激的眼睛还在哗哗流泪，周道法眼前仍是一片花白的色块，但全然不妨碍他凭借对自家地形的熟悉，迅速蹲下抽走了对面脚下的快递盒子，在对方“哐啷哐啷”的跌倒响动中抽出台阶下预备的、藏在支架管道中的短矛，听声辨位，决然而迅速地扎了下去。
“哒哒哒……”
与此同时，冲锋枪的子弹一连串的倾泄出来，胡乱地朝上飞射，却没有一颗击中想要击中的敌人。
周道法一击即走，就地一滚，摸着房外水泥墙迅速躲入屋后，四下乱飞的子弹彻底没了威胁。
直到这时，双眼才勉强有了恢复功能的迹象，总算看得见雪白之外的色块了。
齐芝萍早已昏迷不醒，掌心乃至半个小臂的皮肤焦黑一片，元素侵蚀即便在魔法世界也不是轻伤。
尘埃落定，身后的枪声也终于停息，周道法磕磕绊绊地将三具尸体潦草裹起来准备伺机扔进垃圾处理管道，这么大动静，附近一嫌吵就哐哐砸地锤墙的邻居今天却一点声音没出，周围一片都好似哑了一般。
周道法油然生出一点自暴自弃来。能怎么样呢，他一个斗升小民，现在活着，也不知道哪天就死了，死在谁手里。三个起义军，已经死了，眼下也无人关心。
“果然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周道法自己都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将齐芝萍背回里间，“砰”地关上门，把室内温度调低，打了点水，和着退烧药给她灌了下去。
齐芝萍模模糊糊挣扎着醒来时，眼前一片狭窄的昏暗。让她恍惚间以为自己睡着在回家的列车上。
“你醒了？”
拂面而来的风带着潮湿的气息，周道法将热能车调整到智能驾驶模式，回过头看来她一眼。
“我们是在哪儿？”身上有奇异的昏沉，齐芝萍感觉自己好像还在梦里一样。
周道法深呼吸了一下，长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说：
“你还记得多少？算了，你恐怕都不记得了……你又拆了次家，用了你的哪个小魔法，把敌人电了个爽，也把自己电了个爽。
半夜你又烧起来，净说些胡话，喊了一堆人名，什么想吃妈妈的饭，骂梅林为什么要让你遭这个罪，如果你死了要记得给吴三顺送书……
我想起来你上次跟我说过你知道个黑医地址，死马当活马医吧，去碰碰运气。”
齐芝萍额角抽抽了两下，问：
“所以我现在这一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周道法又叹了一口气：
“你伤的太重了，我按家庭最大剂量给你上了止痛泵。
你做好心理准备，开颅手术加上伤口缝合，你这身皮肤还有义肢要换，正规医院可能要十几万，到黑医那里，怕是要翻番还不止。
这还是其次，能不能做开颅手术还保不准呢，能做这种级别手术的，恐怕全城也找不出来几个。”
齐芝萍现下明白周道法怎么老是叹气了，要不是难以动弹，她也想长叹一口气：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目的地已到达，请您带好您的随身物品，祝您一路顺风。”
周道法搀着齐芝萍下车，让智能助理把租的热能车还回去充电，开始是拽着推着，后来干脆背着浑身无力的齐芝萍走进燕子楼，一边嘀嘀咕咕这次自己可是吃了大亏了，一边汗如雨下步履维艰。
好不容易挣扎到指定地址门口，正看见3303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睡眼惺忪的短发少年正打着哈欠把亮着“开业”的灯牌往门口挂，看见他俩过来，一时眼睛瞪得溜圆。
“你们是第一回来么，这么大清早就到了？医生还没准备好呢。”
又仔细看了看挂在周道法肩上的齐芝萍，一张小脸煞白，透着几分青紫色，眼睛半睁不闭，衣服上下擦了斑斑血痕，犹豫了一瞬，将他俩迎了进去。
周道法扶着齐芝萍在靠墙的凳子上坐下，空气里散发着化学制品发涩的味道。
少年点出光屏智脑，问起了病症。周道法代为回答，少年越听越严肃，听到开颅手术时住了手，示意周道法暂停，按下呼叫铃：
“岳助，能过来一趟吗？我这边有个大手术，可能要您来看看怎么安排。”
等待间隙，少年给他俩打了杯热水，又去门口招呼后来的病人了。
须臾，房子的回廊里转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高大身影，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在他俩跟前站定，声音颇为温和地问：
“是您二位准备做开颅手术么？”
周道法24小时没合眼了，昏昏沉沉抬头，惊觉来人恐怕家室颇丰，这一身上下细节考究，虽然微微发福，却无损典雅气质，反倒冲淡了一点眼睛里的锐利。
他赶忙应答道：
“病人是她，还烦请医生好好检查一番。”
岳助微微颔首，让周道法搀起齐芝萍进了间小屋，扶齐芝萍躺下。拿起一堆稀奇古怪的医疗机器来回扫描。
检查完毕，岳助面色严肃，并未直接提及检查结果，先问道：
“你是她丈夫吗？”
周道法连连摆手“朋友，朋友而已。”
“那你先出去等吧，具体情况我和病人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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