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皇城远在千里之外,皇帝何时差钦差来访,钦差何时来的此地,又是蛰伏了多久才在这档口冒出来,要将刺史捉去大牢,无人得知。
这钦差面相年轻,看上去大约是个二十多的青年人,但做事有着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果决,一出手就要拿下地方大臣。
平全海即使听到自己要被下发大牢,脸上也丝毫不惧,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待到朱色官袍行至面前,他才好巧不巧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行了个标准的礼,“敢问大人,下官是犯了何等弥天大错,要被打入大牢。下官扪心自问,自任职陵州刺史以来,一直勤勤恳恳,视陵州百姓为我的子女啊。”
他声声泣血,脸上皱纹如蛛网般布裂开来,花白的胡子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倒似个一等一的冤屈,令人观之不忍。
但钦差又是个怎样的人物,他对平全海的作态视若无睹,不知听到了什么话,他勃然大怒,“你还有脸说!那些能赋税的、能服役的便是你的子女,那些苟活贪生的、住在破庙里的乞丐,便是你眼里能用一碗毒药毒死的地道老鼠!”
平全海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眼里的冤屈之意越发强烈。
钦差一扬衣袖,道:“这些话你还是回衙门和我说吧!”
旁边两名衙役上前来,要押送平全海,但见平泉海年事已高,料想也逃不到哪里去,也就没有上枷锁。
按理说此等重犯在押送时,都需上木枷和脚链,钦差这样做也是网开一面了。
钦差大人以雷霆之势来,做事也是雷霆手段。
从进入大堂到带出平全海,也不过一会功夫。
简至清不过是天行山的一个小道士,下山前一直在山上修行,出山后也是行走山野人间,从未见过这等阵仗,一时看得目瞪口呆。
钦差大人脚下生风,路过简至清等人时连个眼风都不给,直直走了过去。
平全海被一众衙役围在中间,路过简至清他们时安慰道:“我去衙门坐坐便回来,二位答应我的事劳烦挂在心上。”
简至清呆滞地点点头,心中感慨道:不愧是刺史大人,遇事一点也不慌,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记交代事。
平全海一走,专门演给他看的戏也自然先停了。
虽然平全海走的时候八风不动,但刺史府却传起了刺史大人毒死城西乞丐庙四十八个乞丐的传言。
此时正是白萍带着简至清和秋泓去找弗胜的路上,大院子人多口杂,话语像长了翅膀一样,不消片刻就传遍了整个刺史府,也再度传进他们耳中。
简至清无甚表意,白萍听了却气得要撕烂那些人的嘴,她愤愤道:“这些没良心的贱蹄子,老爷平时对他们那么好,现在为点影子都摸不着的事,将老爷传成那个样子!”
她又转过来来,同二人说:“二位五官端正,一看就是清事理的人,千万别信这些人的话。我家老爷最是良善。”
她源源不断地说着平全海的好话,简至清听了一耳没用的信息。
她趁此向白萍打听,“白萍姑娘,你对你家老爷如此了解,那你知道他所要寻的宝物是何物吗?”
白萍怔了一下,回道:“这我到不清楚了,平日里也没见老爷特别宝贵何物呀。这你们还是问弗头领吧,既然老爷先前交代他寻回宝物,他知道的定然比我多些。”
简至清摸摸嘴角,笑道:“没事,我们这不也是想多了解些,早日帮刺史大人找回宝物嘛。”
说话间便到了弗胜的值班房。
弗胜对于今日发生之事,不知是还未听闻还是充耳未闻,一个喜怒浮于表的人,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他搬来一张长凳,让简至清和秋泓在他对面坐下,然后拿出一张图纸。
弗胜将图纸推到二人面前,一脸沉肃,“这便是老爷丢失的宝物。”
白底纸张上,画得竟是一个朴素木盒子,就是寻常人家放小物品的盒子。
简至清对宝物有许许多多的猜想,但怎么也没想到,让刺史府彻夜不安的,竟然是一个木盒子。
“怎么会是一个木盒子?”简至清不敢置信地问。
“盒中必有玄机。”秋泓却看透了般,手指点在盒锁处,笃定道。
“里面放的是什么?”简至清问。
弗胜咬了咬牙,却对秋泓有些不屑,“要你多嘴。这确实不是一个普通的木盒,但里面到底有什么,除了老爷,我想谁也不清楚。”
转念一想老爷现在深陷衙府,眼前二位是对此事能帮上忙的人,又转了态度,恭敬地恳求:“二位道长,老爷现在不在府内,里面放了什么宝物我也真是不知。只是这物什对老爷来说十分重要,请二位一定要尽快帮忙找回。”
秋泓自不与他计较,简至清也不让他为难,她直言道自己确有一法子,可以快速寻回宝物。
以前在天行山上修行时,不是山就是水,除了和师兄能说上话,没人愿意同她玩,简至清便学了许多旁的左的东西,这时便派上用场了。
她所说的法子,名叫心想事成。
倒也不是真的心想事成,是专为寻物创的法术,这法术行使时需备有地花、雨水,所寻之物的成分之一,和有求者的一滴精血。
四物备齐,意为天地在我,我想必成。
那时师兄还揶揄过她,说这法术并不中用,若是所寻之物的成分天地难求,那这法术就无用武之地。还笑称,她要是为了寻一只丢失的臭袜子,耗费一滴精血,岂不是亏大了!
弗胜听了这些,犹豫道:“精血?”
他大概不知道人体何处的血为精血,简至清一边向他解释,一边从八方袋里掏出一根针锥和一个小罐,“精血在左心下一寸的位置,用这个取血,取血时要让刺史大人想着心中所求之物。将血装入这个小罐,带回来我便能做法寻物。”
弗胜听得一愣一愣的。
秋泓见他那般模样,不耐地“啧”了声,对简至清道:“还是我去取血吧,看他那蠢样就知道做不好事。”
这骂人的话弗胜可听得明白,一拍桌子就要暴起,想起什么又硬生生压下脾气,一张脸涨成猪肝红。
简至清不同意,她摇摇头,“衙门,你以为是随便哪个人都能闯的地方么,你怎么进得去。”
秋泓凑在简至清身边,朝她挑眉一笑,“你忘啦,我可以飞进去啊。”
他一手握拳,又伸到简至清眼前,猛地张开。
简至清怕被弹到眼睛,吓得往后仰了一下。
秋泓又凑上去,狡黠地笑了,“就像这样,‘呼’地一下,就出现在那老头眼前了。”
简至清推开秋泓的脑袋,脸上有些泛红,她小声说:“你疯啦,那还不得把刺史吓死,快别再说了,这里还有旁人呢。”
弗胜看两人交头接耳,自是一头雾水。
好在没说多久,简至清就把东西都交到他手上,再次仔细嘱咐后,弗胜立刻动身去衙府了。
刺史府离衙府来回至少一个时辰的脚程,再加上一些零零碎碎的手续,等弗胜取血回来后已是下午。
简至清先关心了平全海的情况,“刺史大人如何?”
弗胜脸上并无忧色,他语气轻快:“还在谈话,大概很快便能回来了。”
“那就好。”
简至清妥善收好那个小罐,望望天色,道:“明日便能落雨了。”
弗胜挠挠头,“那地花又是何物?”
简至清收回视线,告诉他地花便是地上的花,等明日集了雨水,随便从地上摘朵便可。
吃过晚饭还未入睡,院子里景色正好,月朗星疏,不时有微风吹过,好不惬意。
简至清本想和秋泓在院子里聊会,但显然其他人也觉得这是个闲聊的好时候,戏子们三三两两聚在小桌旁,欢闹喧嚣。
简至清不太习惯这样吵闹的场面,便问能不能到秋泓房内。
秋泓自是欣然应允。
简至清落后秋泓一步的位置,看着他挺拔的身影,不禁想,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对这个小伙伴如此信任和依赖了。
一路上的波澜惊险有人陪伴,她也在不知不觉中适应了秋泓的存在,若是分别的那一天到来,她疑心自己会舍不得他离开。
她想二人可以作伴,成为挚友,就如伯牙子期那般,一同游山历水,行走人间。
但为何偏是要他作伴呢,她也不明白。
秋泓来到屋内,手指轻轻一抬烛灯就亮了。
他借着灯火,见简至清兴致似乎不是很高,以为她是为同黑袍人契定的事担心,安慰道:“别担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他身为六尾狐妖,自有一方山头供奉,活了近千年,对于地府的一缕亡魂他并不放在眼里。
之所以答应黑袍人的请求,不过是为了能多留在她身边,多看她一眼。
但他并不愿见到简至清带有忧愁的脸,那样会让他心痛。
所以不论结果如何,他都会护她安然无恙。
简至清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了这话才回过神来,“我不是在想那个事。现在线索已经有了,相信这件事很快就能解决了。”
她整理好心情,又恢复了平日的活力,她伸出手拉了下秋泓的衣袖,仰着面问他:“我不会传音术,你能不能教教我啊?”
秋泓简直要溺死在她的眼里。
他想说,如果她愿意要,他还可以教她怎么剖开他的心,他愿意将自己的命脉交给她,从此她便是他的生死。
他暗自按捺住内心的狂热,虔诚地渴求她望向他的每一眼。
秋泓很享受和她独处的每一段时光,他故意拖延时间,每次念的口诀都有些不一样,让简至清怎么念都不起作用。
起先简至清以为自己没掌握要领,后来都有些恼了,气秋泓明明答应自己却不肯好好教,分明是不想将传音术授给她,还要看她出糗,起身就要离开。
秋泓连忙拉住她,最后一次才将口诀的正确念法告诉她。
简至清学会了传音术这才高兴地离开。
夜里躺在床上,简至清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一直想试试这传音术。
她在心中默念口诀,再轻声喊了秋泓的名字。
她本以为他早该睡了,没想到秋泓立刻应了声。但听他声音有些低哑,应该是被她吵醒了。
深夜打扰人休息,她有些不好意思,便轻声又道了歉。
这狐妖的传音术就是厉害,简至清甚至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秋泓回她“没事”时声音仍是低哑的,仿佛他在她耳畔低语。
简至清磕磕绊绊地和他道了晚安,自己却辗转反侧许久才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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