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龙争凤斗 1
下雪不冷化雪冷,南陵最后这场雪化得比往年更冷。扑血的白雪融化成一滩滩血水,像难看的红疤长满正阳门的地面。阳光穿透云层照射在蒙住男人躯体的白缎上,沾染上的残血宛如开出的一朵朵红花,艳丽无比。
东辰郡王裴冼独自站在旁边,目光静静的锁在庐王身上,直至瞟见绑在他手上的手巾,才弯下身来。
“郡王。”
“何事?”
“??????”随从附耳上来,裴冼边听眉头边微微拧起。
“人在哪里?”
“颖王宫。”
“知道了。”裴冼挥了挥手,示意随从退下。
颖王宫
“这是用今冬刚开的梅花所煮的寒梅茶,太师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温暖的宫室中熏香袅袅,席中上位坐着一位妆颜朴素,头挽双髻,戴银质凤头钗的妇人。
“韵太后客气了。”
“昨个儿宫中出了那么大的事,太师理应多多休息,可哀家左右寻思宫中无主实在不妥,才一早找您来商量,着实勉强了您。”
“韵太后也是多日奔波,路途辛苦了。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尸骨未寒,当务之急是先筹措先帝大丧。至于储君人选一事,等一切办置妥帖后再召集群臣一同商议的好。”
“呵,太师所言甚是。”颖王笑道,“荀太师是三朝元老,为南陵鞠躬尽瘁一生,如今国基动荡也能临危不乱,稳定朝纲。如此大功,本王没齿难忘。”
“平叛一事,颖王殿下也功不可没。”一阵凉风吹过,殿门外无故多了一个纤细的身影。雪白色的长衣下摆侵染着淡蓝色的浮云,额冠上栗黄色的润玉点缀他白皙的肤质,一丝病容惨淡的挂在脸上,唯独那双眼睛还散发着清亮的光芒。
“东辰郡王,别来无恙。”
“哪里的话,相较于韵太后您贵体康健,不远万里奔波于边州、颖州、航风三地,裴冼终日卧床真是没用极了。”
“日前才听说郡王病重,如今竟也领兵赶来解困,想必这病是大好了吧。”落鸳招来宫人再上了杯寒梅茶,裴冼坐定却没喝一口,推说:“残躯罢了,病已入骨三分,只为撑这一口气等涪陵郡主回宫主持大局。”
“哦,郡主乃一介女流,也可担当得起?”落鸳轻笑,试问先帝子嗣不多,能担当重任者唯剩她夫君一人,哪怕论叔父一辈,庐王那等骁勇之人若在世尚可算作首选,可惜也早就魂归西天了。其余的藩王不是羸弱就是无功,鄢王再好也自志偏安一方,根本不足为惧,更可况是萧人玉那个贱人。
荀太师饮下一口寒梅茶,突然开口:“这寒梅茶果然清香,不过冬梅寒气凛冽,东辰郡王身子尚弱,不喝得好。”
“裴冼无用,劳太师挂记。”
“嗯,这几日宫中要操办我主大丧,老朽就先行告退了。”
“荀太师劳苦功高,如此操劳哀家实在不忍。”韵太后转向儿子,“環儿,先帝与你既是君臣,也是手足,论公论私先帝大丧你都该尽心尽力,保先帝周全。”
“儿子明白。”
“既然颖王要尽君臣兄弟之情,裴冼自然也不好借病怠慢不是?”东辰郡王站起身,也要告辞的样子,“不过颖王殿下劳心大丧安排之余,还是先安顿军将们为宜。如今叛军扫尽,我想颖王殿下的兵马也应早作休整,驻守城外了吧。”
“外臣兵将常驻宫中的确不妥,但经此一战宫中禁军名存实亡,哀家考虑如若此时撤军城外,怕有人趁宫中无主再生祸端,到时岂不是远水难救近火。”
“韵太后多虑了。”好像猜中对方会有此回答,裴冼淡然一笑,从腰间拿出一块金灿灿的椭圆虎雕令牌,“裴冼身为先帝亲封的东辰郡王,有摄政职权,此令牌是姬太后密旨钦赐,凭它才可带兵入宫,统领禁军,常驻守安。”
此令牌一出,韵太后倒露出几分惊色,不过很快又被笑意遮掩了过去:“皇太后高瞻远瞩,既已颁下密令,哀家信得过东辰郡王。”
“環儿,大军休整妥当后便命韩将军遣至城外驻扎,也免得落人口实了。”
颖王抬手低头,恭敬的回道:“儿子遵命。”
从颖王宫出来,裴冼送别荀太师便打庐王宫这边来。宫中四处白缎高悬,远远就能听见哭声,听得人伤心。灵堂上庐王府的侍卫随从跪了一地,秦冶子、风正清等一干人祭拜过都聚在院中,来喜哭得双眼肿成核桃般,由雷生扶着跪趴在火盆边。跟他一同带兵进宫的二爷堂堂七尺高的汉子,此时此刻也躲在棺木后默默地擦泪。
当初得知玉儿要进宫时,他就预感不好,借病逝这种小把戏明知是她最讨厌的,可最终还是无奈的用了。到头来短短数月,庐王府跟这南陵一般,丧主失权,死的死,活的也不见踪影,更怕是连这最后一程亦是要外人来送了。
“郡王??????”来喜擦不净脸上的泪水,只好这么不干不净的叩谢。
“节哀吧。”
“谢郡王。”雷生见来喜呜咽不成声,替她道谢。
“沈敬轩呢,为何不在跟前?”
“回郡王话,沈公子白日里天不亮就去寻小姐下落了。”雷生说着,冲外面指道,“还有名剑山庄和沙鹰派的好汉们也一同去了,这会儿子还没信儿。”
“聚宝斋、名剑山庄和沙鹰派都出动了??????玉儿。”裴冼喃喃自语,看着白森森的灵堂,想起庐王躺在正阳门白布下凄然的样子,脸色突然难看起来,双手也捂住胸口猛咳了起来。
“郡,郡王,您别太激动,小心病情反复呐!”雷生赶快命人倒上一杯热茶,可裴冼刚喝到口里就连血带茶一股脑喷了一地,连新漆的上等棺椁上也溅了零星。
“郡王!!”顿时灵堂众人仿佛惊跳的狡兔,吓得全围了上来。
裴冼自小是跟庐王长大,虽然是比萧人玉大了十来岁,可对萧单是当了亲人般恭敬和顺。亲眼看见自己最亲最重的人躺在这冰冷的棺木中,原因还在他未能及时增援,无限悔恨悲痛无疑使沉重的病情雪上加霜。可他还不能倒下,庐王妃和他从小呵护的玉儿还在敌人的手里,朝中正是势力相互侵吞之时,他必须活着为庐王府争下一片立足之地!
“今天我,我吐血一事,你们不许对外人提起!一个字也不许,不许提!”
“郡王??????”
“听到了吗?”
“卑职(奴婢)遵命。”
看着病入膏肓的东辰郡王硬撑着为庐王及先帝太后大丧奔波的日子,庐王宫上下无不心痛。年关刚过,先帝行大丧,昭告天下,举国哀思。韵太后虽知东辰郡王手持密诏主持国丧事宜,但对于撤军出城一事还总是再三拖延。先帝入陵众臣凭吊时,东辰郡王在哭声一片中昏倒,荀太师派人将他送回宫中休息,自己则继续主持余下事宜。
入夜,各宫中还能听到女人凄惨的呜咽声,吓得落鸳难以入眠。
“天晚了,你还没睡?”
“臣妾听闻外面哭声凄厉幽怨,实在睡不安稳。”
“这也难怪,明日一早,先帝凡在世的妃子皆要殉葬了,她们这时也只能哭哭罢了。”
“想也可怜,嫁给那样的痴傻之人终身幸福葬送不说,到头来连身家性命都丢了。”落鸳蜷在床边,倚在颖王宽厚的肩头,“相比臣妾,就不知幸福多少倍。”
颖王轻轻将手搭在落鸳手上,低下头说:“这段日子,苦了你了。”
“臣妾不苦,为了王爷,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听说今天母后又狠狠责罚了你?”颖王转身拨过落鸳的脸蛋,果然脸颊微微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是臣妾不好,老是惹母后不悦。”
“母后的性子本就暴躁了些,虽是经历了许多事,可脾气还是如此,多半也怪不得你。”颖王若有所思,轻抚着落鸳红肿的脸颊,“别吃心,等事情大定了,兴许母后安了心便不会动不动迁怒于你了,毕竟你是她疼爱的侄女。”
落鸳感动的抱住丈夫,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臣妾不在乎,只要王爷留在臣妾身边,其他的臣妾什么都不在乎。”
“是吗?”
“嗯。”
“那如果有一日本王不得善终,你也愿不离不弃吗?”
“王爷休要胡说!”落鸳玉指轻遮颖王的双唇,深趴进对方怀里,“王爷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落鸳会不惜一切代价助王爷达成所愿。”
“你不怨本王让你背负——”
“臣妾心甘情愿,为王爷做任何事!”落鸳躺在颖王怀中,美丽的双眸映着桌上的烛火,不知不觉间照出些许狠辣决绝来,“别说为王爷除去心腹大患,就算是荀楚生、裴冼、上官鑫虎这些朝中重臣,只要他们挡了王爷坐拥江山,统一南北的路,落鸳都会想尽办法把他们一一除掉。”
“哼,你倒是对朝政挺上心。”颖王轻挑起落鸳的下巴,看了一眼她妩媚的娇颜后一把推开了她。
“王爷!?”
“本王还有事,你先睡吧。”冷冷的告别,临走竟还附带一句听起来近乎警告的话,“还有,就算闲的慌,也别再做什么多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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