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凶袭 2

　　冷风孤吹箫，暗月独饮血。寒霜凄人离，哀歌幽冥夜。

　　万福客栈，这个颖州并不稀奇的小店，从没有像今夜这样迎来那么多不速之客。空气中四处弥漫着诡秘和危险的气息，压抑着，煎熬着客栈里每一个人的心。负责做菜的厨子阿炳听到尖叫声，从睡梦中惊醒。睡在同一条炕上的两个下手被他惊动，也都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炳哥，什么事啊??????”两个下手中较瘦小的黑小子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见大厨神色慌张的穿衣起床，好奇的问道。

　　“我好想听到春的叫声。”

　　“怎么可能，她刚才还一个房间挨一个房间的编故事给那些客人听呢。现在的话，她应该早累得睡死了。”躺在阿炳另一边的大高个拍拍床板，抱怨他半夜发癔症。

　　睡意正浓的两个小伙因为白天干了整整一天的活儿，所以一入夜便倒床就睡，连一点异常的动静都没有听到。相反，阿炳自从萧人玉他们出现后，就在没有安稳的睡着过。本来壮实的身材，经过了几天的消耗，自然是瘦了不少。宽阔的额骨比以前更突出，脸色也变得有些蜡黄，只剩下一双大如熟枣的眼睛时刻闪着警觉的光。

　　阿炳披了件单衣，随意的蹬了双不知道是谁的鞋，摸下床去点灯。黑小子捂着被火光刺痛的眼睛，不高兴的说：“炳哥，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不用管他，我猜八成是想春了呗。”高大个色迷迷的调侃着万福客栈后厨里的大哥大，气的对方恨不得一灯拍死他：“睡你的觉吧，懒猪！”

　　黑小子幸灾乐祸的指着高大个，哄笑着学了几声猪叫，立马换来了高大个全力扔过来的枕头炸弹。第一击他轻易的躲过了，不过第二击来得防不胜防，飞过来的阿炳的枕头正中目标，结实的和黑小子的脸来了个亲密接触。

　　“嘿，好疼！”

　　“哈哈哈，你活该！”高个子笑嘻嘻的看着平日里老和自己胡来的家伙被只枕头砸了个人仰马翻，反过来讥笑他。

　　两个人突来精神打闹得正来劲时，打算开门的阿炳隐约间听到门外有动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蹑手蹑脚的端着灯，稍稍打开了一道缝向外望去。

　　外面的寒风随着门缝灌入，冻得三人都哆嗦了一下，空气里也漫上几许紧张的味道。直到认出门外熟悉的身影，阿炳松了口气，打开房门送上笑脸：“春儿，原来是你啊！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有什么事吗？”

　　听到来人果真是阿炳朝思暮想的人，两个不正经的家伙立马送上几车哄笑讥讽，难为一下老是使唤他们的炳哥。

　　生气之余，阿炳更多在意的是深夜到访的春。她少见的没有答话，只是一味的站在门外。空洞的双眼幽幽的望过来，目光好像直接洞穿了阿炳而不曾停留在他身上。漆黑的夜里传来的异样啃咬着阿炳的每一寸皮肤，他清晰的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还有身后两个小子没脸没皮的起哄，但并没有感觉到眼前人鲜活的气息。

　　很快的，一声他再熟悉不过的声响从春身后传来——那是刀如血肉的扑哧声。一股渗人的恶寒透过春的身体迅速突袭过来，他有所察觉到低下了头，一道阴冷的寒光借着无情的铁器随即映入眼帘。染着血的长剑穿过春的身体，不知何时如刺入丝帛般轻松的插在了阿炳的胸膛上！

　　“唔??????”肺部爆发出的利痛几秒内夺去了汉子的声线，他吃痛的弓着身子，任鲜血从伤口和嘴里喷出。他的身后，两个一直以来为他打下手的小伙子还正坐在一起欢声笑语，对从天而降的大祸浑然不知。

　　阿炳心里明白危险来临，连疼痛都顾不得，张开嘴就要呼喊警告。可惜“小心”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杀手就像早有预料似的一匕首扫来。冷光一现，阿炳奇异的感觉到自己的嘴虽紧紧的闭着，可夜晚的冷风却直接灌进了自己的喉咙??????

　　一切都来得太快太快。直到阿炳手中的灯掉落，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黑小子和高大个才意识到有些异常——可惜一切都太迟了。黑暗之中，剑光乱闪，鲜血翻腾，利刃划过时的破风声混着惨叫，凄烈的唯恐这好不容易飘红的夜不够猩红。

　　可怕的凶案顺着后厨如粘稠的血液，流向前院的每一间客房。天字一号房的谷秀才，相貌出众，才气纵横，而且今年本来很有希望高中三甲，一朝出仕。可惜冷剑之下，立马血溅三尺，空有那满腹的经纶，一腔的才华。

　　可悲可怜的又何止他。有的一家四口，儿女年幼；有的耄耋之年，难得半生长相守；有的身怀六甲，再有半月便喜得贵子，有的新婚在即，鲜血竟成交杯酒。

　　小小阁楼，因为几名杀手就瞬间化作炼狱场。其实这次来袭的敌人数量并不多，只是相较于萧人玉郊外所遇的那群杀手，他们更加麻利，更加心狠手辣，级别更是不敢同日而语。他们蒙着黑布的脸只留着一双双血红的眼，所使的兵器全是渗着阴寒的利剑，搭配着短小轻便的匕首，常常杀得人措手不及。

　　前院的惨呼尖叫清楚的传到后院来，来喜他们立即意识到这几个月来最不想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他们暴露行迹引来杀手，连累了万福客栈的老老小小。

　　副将军雷生当机立断，带领手下冲出房间迎敌，并让掌柜和来喜带着昏迷的萧人玉从密道先走。

　　来喜一把拉住雷生，坚决反对道：“不行，我不能把你们留下！”

　　“如果连你都想留下来，那大小姐怎么办！”雷生听到屋外寒风拍门的声音，呼啦呼啦的好像喊着要杀人饮血般恐怖。他的直觉告诉他杀手已经近在咫尺，送走大小姐刻不容缓！情急之下，雷生用力一耳光扇过来，打得来喜眼冒金星，大声命令道：“小姐昏迷，此刻我最大，我命令你快点先带大小姐和掌柜的到安全的地方去！”

　　不顾来喜又生气又伤心的眼神，雷生心急如焚将来喜，掌柜和萧人玉送进密道。

　　密道大门刚关闭，敌人就杀到了。雷生如见到猎物的老虎，带着火的眼睛直勾勾得瞪向来敌，二话不说拔出随身佩剑，大吼一声向对方冲了过去。

　　刀光剑影乱人心，泣血长啸动人情。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持续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双方都伤亡惨重。雷生他们人数稍多，但对方因为训练有素，个个武艺高强，所以几下比划过后雷生他们也并不占优势。领着自己手下的兵将，雷生抱着必死的决心，与对方大战几百回合。谁想暗藏的密道机关在打斗中被不合时宜得打开了，即使他们全力阻止，还是让两个冷血杀手顺着密道追了过去。

　　“副统领，有两个杀手去追大小姐了！”激斗中，一位右臂中剑的男人冲着雷生大喊，“大小姐他们有危险！”

　　另有一个强壮的大汉忙于躲闪来袭的同时还不忘劝说雷生道：“副统领，这里就交给我们吧，大小姐那边就托付你了！”

　　“我不能丢下你们！”雷生厉声回绝，一个纵身，一跃而起，全力下劈的剑被对手横剑挡下。只见其腰间冷匕闪出，直冲雷生腰下空当刺来！危急关头，他手下中唯一的左撇子及时杀了出来，用右手生生拦下了利刃。

　　左剑紧跟着刺出，敌人防不及时，腹部挨了一剑，倒地身亡。重伤的左撇子也好不到哪去，他按着自己右下腹处的伤口，拔出自己的剑，朝地上的尸体猛啐了口血。

　　得救的雷生刚想扑上来搀扶，向来就是行动派的左撇子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转身就是抬腿一脚，拼了老命得将雷生揣进了密道之内，然后赶紧关闭大门，破坏密道机关。

　　“梁武，开门！梁武！”雷生发疯的嘶喊，狂暴得对着密道大门又捶又打，可久久得不到来自大门另一面的回应。

　　他不知道在门外的左撇子已经被杀手一剑刺穿心脏，倒在了门边。他身上的鲜血随着他慢慢倒下，在门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血瀑。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敌人，丝毫没有让对方通过大门的打算，血红的嘴唇微震，临终前发出如蚊蚋声般的低语：“副，统领??????小姐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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