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凶袭 一

　　“啊啊啊——！！”

　　一声长啸，刺破苍穹。

　　众随从赶到之时，门还未开，便被房内一道强劲的真气震得东倒西歪。

　　萧人玉用尽了她目前所能使出的全部内力，固执的逼出了颖王萧環留在她体内的刚猛真气。内劲冲出体外的刹那，她身上的轻纱幔帐尽数化为碎片，就连身边的来喜和雷生也有所波及，一起狼狈的摔下了床。

　　行动迟缓的梁掌柜闻声才到，就见房外房内倒了一片，屋内床上更是四处狼藉，幔帐碎片中躺着的萧人玉，面无生色，口溢鲜血。大呼一声“不好”，掌柜赶忙冲进屋里探查小姐，发现她气息游离，似有似无，便抖着声音忙唤小二：“狗子，快，快进来！”

　　叫狗子的小二是掌柜从小带大的小孩，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又特别老实肯干，所以掌柜很信任他，不但让他做店小二，负责前堂的所有事务，还想撮合他和自己的孙女结成好事。

　　老远听到掌柜的传话，一个头戴灰色方巾帽，肩上搭了条发黄的毛巾，干瘦的腰间绑了条破围裙的青年男子慌忙的跌跌撞撞跑进屋来，见了这好一大堆烂摊子后，惊奇的问道：“掌柜的，这儿是怎么了？”。

　　“别问了，赶快叫春去前面看着点客人，别闹出乱子来。”老掌柜用长满厚茧的手轻扶起萧人玉的玉臂，将她平放在床上，边盖好被子边说，“还有，顺便去请个大夫来！”

　　“不行！不能，请大夫！”趴在地上的来喜摇了摇发懵的头，搀着身旁的雷生站起来，焦急的说，“这里的大夫都是药神仙的人，我偷了药神仙的起死回生丹，若是让他们找到我的话就死定了！”

　　“可也总不能把小姐这么放着不管吧。”

　　“??????小姐，”来喜望着掌柜满面愁容的脸，又望向床上病情加重的萧人玉，一声呢喃过后，哇哇的大哭起来。

　　屋外的随从们赶紧进屋关门，生怕后院再有什么异响传进前院的阁楼。那里住着的可都是熟客，稍有不注意被人发现行踪，就会惹祸上身。狗子按掌柜的吩咐，一路小跑去前院找春——也就是掌柜的孙女，交代掌柜的话。

　　其实早在震塌床柱的巨响传出来时，前院就有些骚动了。春当时坐在澡盆里，也听见了声音，连身上的水都没来得及擦干就起身去阁楼。接二连三的喊声和异常的响声从后院传来，春只能随便胡扯了个理由搪塞，看在都是老熟人的份上，一番功夫下来总算安抚的客人们的好奇和忧虑。

　　等到春忙完事，就觉得口干舌燥的很，便跑到前堂随便找了个地坐着喝口茶。还没喝几口，她就见狗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差点打翻架上的女儿红。

　　“哎哎，你小心点，再整出点什么声响惊动客人，可别再找我去说。”春翘着腿指着满头汗的狗子抱怨。

　　“你去过了？难怪前边这么安静，亏得掌柜的还叫我来知会你一声呢。”

　　“得了，当我跟你一样啊，饭桶一个。”春秀眉轻弯，笑得让人春心荡漾。二十出头的青春华年给了春活力和生气，湿润的乌丝凌乱的由根木簪固定，富有弹性的皮肤带着水汽隐藏在红棕色的粗布长裙里，时不时翘起的小脚更是让狗子瞧得入迷。一时间狗子傻呆呆的跟雕像似的立在那儿，惹得春阵阵嬉笑。

　　“春儿，你笑起来，真好看??????”

　　“傻子一个，再看小心我挖了你那双不安好心的狗眼！”春深处两根手指，狠狠的做了个要挖他眼睛的恐吓动作，声音却是柔柔的，没有一丝威胁的气息。

　　狗子傻傻的咧着嘴，天真坦诚的目光投向对面喝茶的春，红着腮帮子说：“春，我，我想?????”

　　“想什么？”用带着蜜糖的声音，春打量面前的傻瓜红着脸，耷拉个脑袋，扭扭捏捏的在那里哼唧，故意不屑的说，“有话就说啊，吞吞吐吐半天，像个大姑娘。”

　　狗子觉得心上人小瞧自己，有些不甘心，可又真没胆子表白，便打定主意来个借酒壮胆。顺手拎起一坛子女儿红，狗子咚咚咚的喝了半坛。咣当一声放下坛子时，狗子借着酒劲，大声的堂堂正正的对着春表白道：“春儿，你，你嫁给我吧！我狗子虽不是什么好人，唔，不，不对，是不是什么好出身的人。一没钱，二没权，就有一副可任你使唤的贱骨头，还有一颗老想着你的玲珑心！”

　　“我呸！还玲珑心呢，你当你是比干啊！”春打趣道，心里真叫乐开了花。

　　“嗝，呜——”狗子一时酒气上涌，打了个酒嗝，顺过气后又对着心上人呵呵傻笑道：“我要是比干，就算你是要我心的妲己，我也会笑着，把心给你呵呵呵?????”

　　狗子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在地。稳了稳重心，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还不忘右手在胸前胡乱的一抓，然后捧着空气，痴痴的笑：“春儿你要是妲己，我就笑着把心给你，都给你，你信不信呵呵呵?????”

　　坐在一边听着狗子傻里傻气的告白，春的双眼不自觉的闪着泪花，可表面上还是倔强的摆了摆手，嘴硬的说：“一边凉快去，谁要你的破心，烂心，花心啊，前几天不是还吹牛说跟天香楼的厨娘对上眼了吗？”

　　春想起狗子那副自豪的样子就气，忍不住踢了脚桌腿，起身打算离开。刚走没几步却被狗子拦了下来，他迷迷瞪瞪的一个劲儿解释，来回挡住春的去路。春心里憋得太久，越听他解释就越来脾气，加上他身上酒气难闻，这火气一上来，便冲得脑袋里一片空白，力气莫名的大起来，二话不说使劲的推了狗子一把。

　　狗子有些迷糊，身体被别人大力一推便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朝后厨门口倒去。本是以为自己铁定要狠狠摔一跤的狗子，退了几下竟奇怪的撞了一个宽大的胸膛，一堵如墙一般坚硬的胸膛。

　　随着撞击的造成的疼痛袭上肩膀，狗子明显感觉到另一处地方也传来刺痛漫向四肢百骸，呻吟伴着战栗的手伸向胸口的患处：“额，呜?????”

　　“狗子??????”站在前堂里的春也以为狗子会在后厨里重重摔上一跤，但他身后闪出的黑色身影却如当头棒喝，打得春说不出半句话，只是愣愣的看着狗子胸前刺出的寒光！

　　极寒的阴气从狗子胸腔里溢出，冰冷和剧痛率先帮助狗子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是刺客来袭，而且自己已经中招了！强忍着胸前的痛楚，狗子拿出从没有过的勇气，褪下平时傻里傻气的外衣，眼底迸射出罕见的寒光，左手一眨眼间抽出腰间暗藏的短匕，凶狠的刺向背后敌人身上。

　　不走运的是，这次来袭之敌武功高强，绝非是他可以对付的了。匕首还未刺到，来敌便狼扼住狗子的脖子，猛得转动埋在胸口的寒冰利器，随着狗子“啊啊！”的尖叫出口，又残忍的将剑向斜下方划了过去。闪着寒光的剑，刺入了狗子淡薄的胸膛，再无情的横着从腰间划出，汩汩鲜血止不住喷涌而出，脚下的地板顷刻化成血海，前一刻还欢笑盈盈的前堂，此刻却除了鲜血散在地板上的可怕声音外，什么也听不到?????“我狗子一没钱，二没权，就有一副可任你使唤的贱骨头，还有一颗老想着你的玲珑心！”“我要是比干，就算你是要我心的妲己，我也会笑着，把心给你呵呵呵?????”“春，嫁给我吧！”

　　想起自己说过的海誓山盟，狗子最后一次望向前面的心上人，恨不得将她的身影烙进自己的心一般，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吐着鲜血的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音量，好像吼出的不是那句悲惨的警告，而是情爱的告白：

　　“春，快逃——！”

　　做了半辈子店小二的狗子，从来没有这般大声的说话，即使是刚才喝了些酒，也不曾有这般声大。那样坚韧清澈的呼喊，不像死前遗言般使春隐痛，而是一击重锤，震撼着她破碎的心！泪水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看不清狗子倒下时的表情，也看不清他身后仇人的面目。模糊之中，她撕心裂肺的最后一次呼唤：“狗子——！”

　　惨烈的尖叫声再次震动着万福客栈里每一人的心，鲜血淋淋的撕裂了无月的暗夜天空，也昭示了颖州大地上展开的一场残绝人寰的血腥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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