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背老人回家
娥倾走过去，看到老人虽银发披散、孱弱无力，却可谓鹤发童颜，略显苍白的面容，五官清秀，不见皱纹。她像是听到了有人走近，微微抬头看去。
濛濛细雨中，目光宁静祥和。仿佛一生遭遇过的挫折和痛苦她都淡然看过，看透。
娥倾从未见过一个老人有这样的容貌。年轻时，她必定是位美人。
“老人家，你受伤了吗？”娥倾问。本来，她以为应该称呼老人为老奶奶，但现在看来，老则老矣，却远到不了祖辈。
“……受伤？”老人语气平静，“难道小姑娘你，没有受伤吗？”
娥倾一怔，笑道：“你说的对，人人都是受着伤的。但我还年轻，只要是死不了的伤，都算不得什么。倒是你看起来腿伤不轻，是不是不能走路了？”
老人没有回答，却在一阵风吹过时打了个寒战。虽然是夏天，可这凄风细雨给人感觉像是深秋，老人本瘦弱，几乎淋湿的衣服更显单薄。她如一片枯叶般瑟缩在草垛下。
娥倾蹲下身来，握住了老人冰凉的手：“很冷吧，你家是在这个村子吗？”
老人摇摇头。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人没有回答。
娥倾把解开颔下丝带的结，把斗笠卸下来戴在老人头上：“你要回家去吗，我送你。”
见老人没有意见，娥倾用力搀扶起她，可老人那受伤的腿完全使不上力气，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娥倾身上，几乎将她压倒。娥倾勉强扶着她，要行走的话简直不可能。
“老人家，你……家在那里？”
“很远。”
“那你可还认得路？”
“认得。”老人家好像很感动，“姑娘好心肠，老婆子谢谢你了。”
娥倾惭愧道：“你在这里等上一会，我看能不能去找辆车来。”
“不必了，老婆子这一把老骨头经不得车马颠簸……”老人从娥倾臂间跌回草垛下，虚弱地叹息着，“姑娘不必麻烦了，我歇息半天，等腿不太疼的时候就可以走路了。”
“那怎么可以，你的腿是不是骨折了，我先带你去看大夫！”娥倾打定主意去那小村庄里找人背负老人，然而刚走出不远，便听到老人的惊喊声。
娥倾回头看去，原来是两只狼狗围了过来。想必是这村子里的看家狗，因为发现陌生人而戒备森严，原先不知潜藏在哪里，见老人落了单便出来攻击。老人蜷缩在草垛根，抓着一把秸草做着无力的防卫。
娥倾在皇宫中长大，自小便见惯犬类，有后妃们养的宠物牡丹犬，有侍卫豢养的凶猛獒犬，是以并不怕狗。事实上，你越不怕它，它就越怕你。
——其中一只狼狗已张开利牙朝着老人的胳膊咬上去。
“走开，快走开……”娥倾大声呵斥着，几乎是冲回去，两只狼狗也许是见状胆怯，竟像弹簧一样一下飞了出去，重重地跌在地上，紧接着狂吠逃走。
“老人家，老人家！”娥倾轻轻摇着昏死过去的老人，几乎要哭了！老人衣袖已被咬破，所幸并未伤到皮肉，看来是被吓昏过去了。一试鼻息，十分微弱，简直……命悬一线！
“老人家你醒来，我带你去看大夫！”娥倾把老人扶起，放在背上，暗自给自己鼓劲，将老人背了起来。与刚才感觉不同，刚才，老人只是靠在她身上，她都觉得重不堪负荷，现在却觉得轻了许多，迈出步伐也并不艰难。
可惜，雨还是不停。
娥倾竟觉得老人身体在逐渐僵硬……她怕了，在一棵浓密的树下将她放下来，然后脱下自己穿的蓑衣，披在老人身上。然后，继续背着她向前走。
也许是因得到了斗笠和蓑衣的蔽护，老人渐渐苏醒过来。一醒来，便发出一声微弱的长叹，就像是半夜醒来再也无法入睡的老人那样的叹息。
娥倾欣喜极了：“老人家，你没事吗，太好了。”
老人道：“人老之时没有儿孙绕膝，真正十分凄凉呵……”
“没有儿孙……您是一个人生活吗？”
老人没有回答。
走了好一会儿，娥倾终于是精疲力尽、步履沉重，两臂也酸得几乎就要松开老人。但她知道，自己只要一松手，可能就再也背不起老人来。她一夜未睡尽在赶路，现在是又累又饿，而风雨这时仿佛又大了些，真正叫人苦不堪言。
娥倾没有说。
反而是老人在背上慈祥地问道：“姑娘，累了吧？”
娥倾咬着唇，用力摇头，然后将老人向上托了一托，定了一会儿方迈开步子。“唉……”老人伸出手去，用衣袖擦拭娥倾额上的汗珠，“好姑娘，难为你了，我要是有个儿子，一定向你家求亲。”
娥倾赧笑，想说话却发现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两腿沉重得真如灌了铅一般。她再次停住了。耳边尽是风雨声，轻轻呼啸，轻轻袭击，身前的衣服快要湿透。已感觉不到不舒服。
却忽然感觉到老人的手在她颈上慢慢摸索着。很痒，有些痛。娥倾向肩膀侧了一下头，意思请她的手拿开。可老人的手转而到了她脸上。摸着她脸的那只有些皴干的老人的手，意味不止是慈祥吧。娥倾觉得很怪。
“老人家，您做什么？”
“美……”老人感叹地道，“好一个美人，好一副漂亮皮囊。”
娥倾笑道：“您也知道是皮囊，过了时节就成明日黄花，还需感叹什么……照我看来，您年轻时可比我美得多。”
老人没有接话。因为有风雨声的弥补，倒也不觉得静默。
然而娥倾不知道的是，此时老人正盯着她白皙脖子上隐现的青色血管，那只手，指甲略有些长，就搭在她的肩上指向那血管。指甲下面，藏着的东西，更是娥倾所不会想到的——一种毒药。
“老人家，腿还疼吗？”问话，因为怕她再度昏迷。
老人被风呛得咳了一下：“好……好多了。”
“饿不饿呢？”娥倾自己可是真饿了。
“……不饿。”
“冷吗，风可是大了呢。”
“不冷……”老人的声音渐渐变低。
“不知你遇到了什么事，在那样的地方一个人受了伤，可不可以……告诉我？”
老人没有答话，张着指甲的手，慢慢放了回来。娥倾已是气喘吁吁，再怎么鼓舞自己都起不了作用，在泥泞的路上终于坚持不住踉跄了一下，眼看就要跪倒在地。
奇怪的是，背上的重量突然减轻，被老人攀着的两肩也好像受到一股上提之力！娥倾没有倒下去，却更奇怪，由不得回头看了看老人。
老人慈爱地朝她笑了一下，道：“姑娘，接着可要转弯了，要进山了。”
要进山了吗？娥倾只觉得身子有些轻飘飘的，抬起头来，好像视线也远了许多。娥倾不懂武功，但也不是傻子。现在这种轻松的感觉，无疑因为这位老人。
这位老人，恐怕是和师父剑魔司空浮一样的江湖高手。她既然尚能使用武功，那么，这点腿上对她而言实在算不了什么，甚至包括那两只狼狗……只是，为何她仍要她背着走？
娥倾想到这些，心存疑虑，可脚下并不停滞，既然说了要送老人回家，那么就要做到。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认为老人绝对没有对她不利的谋算。
——尽管作为一个老人，她方才的眼神有点复杂了！
前方的山，不是崇山峻岭，不是深山老林，只是一片很平常的山丘，其间或许散落着一些人家，但娥倾只看到一座座的山头之间，满是大大小小的坟墓和或崭新或破旧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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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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