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迟来的拯救

　　“怎么样，找到了吧？！”成德皇帝低声问道。

　　楚公公跪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哭道：“回禀皇上，没有……”

　　“没有，没有是什么意思？”

　　“从一开始，奴婢就派人准备好了营救公主，绝不可能让公主沉溺而亡！之后，奴婢前去寻找，却发现阿九阿十两人被打成重伤躺在河陂上，不见公主的人影……奴婢带着人从原点到下游找了五六里，无论是岸上的还是河里船上的，还有两名深知水性的好手，都没有发现三公主的踪迹！”楚公公抹了一把额上的雨水，脸色由于怕和冷而呈铁灰色，“奴婢以为太奇怪了。就算是狂风暴雨，永安河水流依然平缓，公主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不可能被河水冲到更远的地方去！”

　　“呵呵……”成德皇帝听了冷笑，“那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娥倾她究竟在哪儿？”

　　“奴婢不知，但很有可能……是被人救走了。”

　　“谁救走的？”

　　“奴婢这就去查。”

　　成德皇帝厌烦地甩了甩袖子：“你最好能查出结果。”

　　楚公公诚惶诚恐地退了出去。所谓伴君如伴虎，多少年了他已没有怨言，可今日上午皇上在陶天馆那一太过反常之举又是何苦？！他明明不忍心亦不舍得三公主死，可还是在气怒交加之时掷地有声地赐她死罪！眼下，全部的干系都担在了他身上，唯有乞求老天保佑，千万让三公主还活着！这要命的雨，又何时才能歇一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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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娥倾，娥倾……”王无言在娥倾耳边低声唤她。他来得太迟了。

　　他一直没有离开北苑，而是在一棵大树上隐藏着，等待着，等待娥倾从陶天馆出来。从见到娥倾还活着那一刻起，他喜不自胜到失魂落魄，完全不理会风雨的肆虐。直至发现河水中浮起一具女体，他才猛然惊觉，可那时他还未曾料到会是娥倾。

　　跳进河里的一刹，他发现女体下方的河水中，有人托着溺水者，正向下游一片水草处游去。冲破灰蒙蒙的雨幕，他看清了溺水女子的模样。然而，他刚刚靠近，就受到那潜水高手的袭击。很显然对方把他当做了进犯者。

　　王无言避开了那一镖，却是心焦已极，向着水下发出凝聚了七成内力的一掌。水底发出巨大的闷响，水面剧烈地动荡着，水中的人未曾来得及浮出还击，便被柔韧强劲的掌力击出丈许，冲破了平静的水面，“砰”一声轻响，整个人撞在了水边河陂上。后方水中还浮游着一人，见来人竟然抢去公主攻击同伴，从腰间抽下软剑，借着河水的掩护向着来人腹部要害刺去。

　　剑身才刚刚刺进对方侧腹部，这人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扭住了脖颈。王无言知道这两人十有八九是大内高手，潜在水中也是为了救娥倾性命，便松了手指，移至这人肩上，用力攥住一提一扔，这人便如他的同伴一样撞在了河陂上。

　　王无言按了按流血的腹部，伤口不深，只是痛得厉害，现在也顾不得了，他一手划水一手托抱着娥倾，迅速向河岸游去。待到了水浅处，双足能够踩在河底，他急忙试探她的鼻息——她全身都凉透了，口**唇青紫，在河水里不知淹了多久，万幸还有气息，虽是虚弱至极。“娥倾，娥倾，醒来……”他唤着她，低头躬身，让大雨淋不到她的脸，让她可以呼吸得通畅些。隐隐听到不远处大雨中有低沉的人声，王无言悲愤地把娥倾的身体翻转过来，两手托着她的胸腹，向芦苇丛大步走去。虽是午间，天色却阴暗得像傍晚，借着芦苇和菖蒲的遮挡，王无言在这片浅水区开始救护溺水者。

　　他让娥倾俯卧在他大腿上，轻按她的背部，很快从她口鼻中控出残留的水。看到她背上重重累累的伤口痕迹，他惊呆了，不敢相信会有人对她痛施杖刑！不过一个多时辰，竟是发生了这种事！

　　经过在河水中这么长时间的浸泡，伤口必会感染，必须马上清理敷药。

　　王无言扯松紧紧裹在她上身的湿衣，小心摁倒一片芦苇和菖蒲，将她放在上面。仍是为她遮挡着大雨的侵袭，然后，他抬起她孤傲的下颌，扣开她色泽已经不美的唇齿，捏住她的鼻子，深深吸了口气，自己的嘴完全罩住了她的嘴，向她嘴里吹气。如是进行了十余次，才换得她胸口微微起伏，是有呼吸了！“娥倾。”王无言气喘吁吁地看着她，“娥倾，很好……”他心中充满了感激，跪在她的身边，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雨，他的手下，按着脆嫩的芦苇秆和菖蒲叶，还有白色的花朵都被揉得烂了。

　　他握起她凌乱的长发，放在她脸侧，忽然感到了腹部伤口的剧痛。他用力按住了伤口，然后于事无多少补益地点住伤口周围的几处穴位。比起她的伤痛，他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听得岸上与河里约有十五六人在寻找娥倾，甚至还有一人在芦苇丛外向里望了两眼，结果是除了一只鞋子和一枚宫花，没有发现人影，他们很快又奔下游而去。王无言满腹狐疑，他不明白事情原委，更不信任这些人。终于，娥倾虚弱地睁开了眼睛，双目无神，像是什么也看不到。王无言握住了她的手道：“别怕，别怕，没事了，我这就找个地方给你治伤……”

　　她仍是在半昏迷状态，说不出话来，他只感觉到她的手指在他手里动了一下。

　　王无言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她，即使这样也会让她背上的伤很痛。他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心里在想什么，她想说什么，情况和紫山茅屋那晚相似，所不同的是，这次他的心很痛，很歉疚……

　　不必再顾忌什么，他抱着娥倾跃上河岸，飞一般穿行在雨声大作的树林里，然后越过屏障的高墙，向着自己暂居的某处偏僻的小院奔去。

　　整个路途中，他眼睛几乎不看脚下的路，而是低头注视着娥倾痛苦而安详的脸，并借此为她挡雨。身上头上的雨水、腹上伤口流着的血与她身上的雨水不分彼此，就如这场大雨与天地不分彼此般。雨声喧哗，在他耳边片刻不息地聒噪，却让他觉得这个世界太安静了……街上人迹稀少，许多商铺门前冷落，甚至关门闭户歇了生意，这是入夏以来的第三场大雨了，时间还长着呢，古老的京城今夏还会遭遇几场这样强烈风雨的袭击？

　　在空落落的街道上，一个男子抱着一个女子一往无前地狂奔，很难不引起人们的注意。注意便注意了，偌大一座城市恐怕也没有几人认识他们！

　　可巧的是，就有一个似与他们相识的中年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中年人头戴斗笠，身披着蓑衣，足下穿着草鞋，手里还撑起把雨伞，像是等待已久，从路边的屋檐下走出来，站在了街心。

　　王无言停了下来，看着此人。

　　“你救了公主？”中年人关切地走上来，“她……还好吗？”

　　“还活着。”王无言不想耽搁，又迈开了步子，“你是谁？”话音刚落，前面忽又出现一人，险些撞上。

　　这人独臂独目，满脸沉郁，正是陆同。两人看到彼此的面容，俱是一惊。

　　陆同把娥倾送进皇宫后，便打算不告而别返回家乡，他觉得自己已然功德圆满，再往后如何，他一个小小侍卫也掺和不进去。不料刚离开皇宫便听到有人议论“和亲”之事，他无法不关心，更无法不犹疑，便来找朝臣齐敏如。同为洛妃生前的心腹，他们之间虽无深交，但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巳正时分，齐敏如便得到消息，说皇上震怒之下把三公主娥倾扔进了永安河。午时初刻，齐敏如得知楚公公在派人寻找、解救三公主，心中才稍稍安定。

　　陆同见到娥倾的惨相，不由得红了眼睛，忙把自己手中的伞移在她的上方。齐敏如沉声道：“侠士，你要把公主带去哪里？”

　　“去我住的地方，治伤。”王无言看了他们一眼，那似是无声的恳求，“她不止因溺水而十分虚弱，杖伤也很严重。”

　　陆同惊道：“是……皇上打了公主？”一瞬间他非常懊悔，懊悔自己的想法，以为皇上下旨接娥倾回宫就是为了骨肉**团圆。

　　“不，侠士，老夫以为去寒舍比较妥当！”齐敏如指着前方道，“一则很近，二则，公主终究是公主，名节至关重要，不能随便住在什么地方。”

　　陆同道：“王无言，走吧，去齐大人的府上！”

　　王无言没有多加犹豫：“请带路。”这位齐大人说的没错，娥倾毕竟是身份尊贵的金枝玉叶，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还是，他不可以不顾她的名节——纵然他在心里已经将她当做至爱无间之人，纵然他曾经看过也曾触摸过她纯洁无瑕的美丽胴**体，纵然他完全有把握凭自己保她性命无虞，而且，他只想与她不受打扰地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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