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孩童不简单
众强盗一时之间有点楞。
“小姐无需动气,让小的们收拾收拾这帮土匪。”说话的是领队,看样子是这小姐的保镖。
“去吧,打散就成了。”红衣女子纤手指着众强盗,好像他们是一棵棵大白菜,“让他们再也不敢提‘平远侯’这三个字。”
“明白!”他扬手做了个手势,队伍中多半的青壮年男子纷纷拿出兵器龙腾虎跃地杀去。
王无言看着这景象,很显然已不需要自己。他攥住了霍连的手道:“做强盗不好,跟我走吧。”
霍连不语,老老实实跟他走出了一段路,却忽然跪倒在王无言面前:“师父,你收我做徒弟吧!你武功好厉害,一百个老大也不是你的对手,我要跟你学武功!”
他瘦小的身体跪在尘埃上,让人觉得受他跪拜是一种罪过。王无言两手扶他起来,声音温和之极:“我可以教你,但不收徒弟。”
他看透了这孩子的眼神。流荡不安里充满渴望,渴望获得比别人强大的力量,然后去打败别人证明自己不容小觑。这样,他会不断进取,不断成功,不断失败,不断爬起……不断地更强大。自然,王无言也已看出他的体格正是为了他的这种愿望而生。那瘦瘦小小、三分怯弱的样子实在是一种足以欺人的天然伪装。
霍连小脸上露出了笑容:“多谢大叔!”
王无言用木杖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问道:“认识吗?”
“认识!”霍连念了出来。
还不错,看来是念过书的。他又在自己名字的旁边写下“娥傾”二字,仍问:“认识吗?”
霍连看了半天,只认出了“傾”:“这个是倾家荡产的倾。”
王无言摇头微笑道:“对,倾国倾城的倾。这念‘娥倾’,还记得这个人吗?”
霍连毅然道:“娥倾姐姐,我当然记得!”
王无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霍连,我们还是以兄弟相称为好。”
“是……王大哥。”霍连迷惘地看着他,“王大哥,你认识她吗?她在哪里?”
“嘿,真不要脸!”那红衣女子骑着马来到了他们旁边。听到他们说的话,又看到地上的字,她才这么骂了一句。
王无言没有理会,对霍连道:“咱们走吧。”
红衣女子追问道:“喂,你这个姓王的,你认识我公主姐姐,她在哪里?”
霍连悄悄对王无言道:“大哥,我在舞城见过她,她是平远侯府的大小姐文小镜。”
王无言停下了脚步,回身望向趾高气扬的这位大小姐。好大的气派,原来是平远侯文炫的女儿,又是和娥倾有莫大的渊源。
他答道:“在下也不知她去了哪里。”自那日后,他在紫山再也没有看到陆同,沈空翠说一定是带着娥倾公主悄悄走了。陆同是大内侍卫,懂得君臣礼仪和皇族丧葬礼制,他想、他希望陆同是带着娥倾的遗体回了京城。不然,他无从找起!
可他没有想过,就算他们回了京城,就算他找到了,又能怎样?
文小镜忽而黯然:“那算了。”回头看到父亲指派跟随一路的心腹宗正远远地冲她招手请她回来,便扯马回头,回到自己的队伍里。王无言这才发现,这似乎是一支迎亲队伍,虽然车马货箱的装饰已有意不惹人耳目。
文小镜所受的箭伤尚未痊愈便踏上了嫁途,送亲的是她的一位表兄,这一日,表兄按照文炫的嘱托暂时与他们分道去灵阳完成一桩差事,文小镜才得这一时自由,不然,整日都闷在轿子里。京城五城兵马司副指挥庞烈,刚刚从兵部侍郎的位置上调下来,便同平远侯文炫提出尽早完婚。这对意志本就坚定的两方来说都是一颗定心丸,这下,彼此更没有回头路。
继续北上。到天黑得看不清道路时,王无言说道:“你既一心做个闯荡江湖的侠客,风餐露宿的生活能过得惯吗?”
“当然过得惯。”霍连紧紧跟在他的身侧,“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道理我懂得。”
“吃得苦中苦,有时候只是为了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未必就要成为人上人。”
霍连笑了:“王大哥,你的意思是不是很多人还不算是人?”
王无言诧然:“你这么说倒也不是错的。”
前方一里多远的地方有灯烛光,似是一个村镇。王无言指着前面几棵大树道:“今夜,我们就在这里歇息。你说好吗?”
霍连道:“前面一定有客店,我们为什么不多走几步?”
王无言摊开两只手,笑道:“我身无分文,明天你我吃饭还成问题。”
霍连虽然年幼,但深知钱的重要。先前,他家里开着杏花酒家,因为父亲霍挽的经营有道,谈不上日进斗金,可成锭的银子他是见得多了。父母双亡之后,亲戚街坊帮着料理了丧事,后母的兄长掌管了杏花酒家,这丰厚的家业包括所有现成的金银都归入了他的囊中。霍连几年来忍受着后母的虐待,知道这位舅舅更是虎狼之心,便事先藏好了一包银子,准备趁某天夜里,带着这包银子远走他乡,家破人亡,他一个人毫无目的,无依无靠,只想着像父亲的结义兄弟黄粱帮的帮主崔流诚那样,成为了不起的江湖中人。岂知离开家刚几十里远,带的这包银子便被一个骗子哄了去。霍连一面追赶这骗子,一面沿途乞讨吃用,又迷失了道路,阴差阳错遇上那帮拦路打劫的匪徒,见匪首身手不凡,带领着众喽啰好不威风的样子,霍连便请求“入伙”。这些,霍连已经向王无言俱述。
要他露宿自然无不可,只是听说王无言果真是身无分文,便凑到他身边道:“那我们劫富济贫……”
王无言端坐树下,稍作运气:“我们虽贫,但有挣钱的办法,何苦去劫?”
“什么挣钱的办法?”
“我可以给人瞧病。”王无言睁开了眼睛看他,“你是商人的孩子,想想自己会什么能够挣钱。”
霍连眼珠转了转,又望了望四周:“我好像什么也不会……不过,王大哥,我会摸鱼,你看,那边有条河,我去抓鱼和青蛙来,咱们烤着吃。”
果然有一条河,河水在黑暗中发着亮。王无言道:“好,你小心些。我现在就生火。”他没有看霍连,甚至连他真正走去的方向也没有发觉。
今夜是个晴夜,天上有熠熠星光。王无言望着这些星斗,在心中叹道:倘若连一个孩子都耍诡计……
倘若连一个孩子都耍诡计,他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几人可以放心地相处。如果这就是江湖,那与他所仇恨的官场一样可憎。他宁愿归于市井或山林。可各色人物还不是出自市井,山林里不照样不能免俗地悬于江湖纷争一端。
树上有叶子一片两片地飘落。王无言聆听着。
“你,是苏泉那老匹夫的徒弟吗?”一声清脆又霸道的喝问在他身后响起。嗖一声,利刃划来抵住了他的后颈。王无言这才抬眼看河边,果然不见有人的影子。听到这一声问,他只愿霍连跟这个问题没有关系。
问话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身量不高,却是一脸的英气与坚毅之色,身穿一件薄而旧的黄色斗篷。抵着王无言后颈的剑尖慢慢滑动,移到了他的咽喉上,人也慢慢走到了他的前面。她出剑好快,也很懂得伏击。若非王无言早已知道有人跟踪他和霍连一段路程,这突然的一剑对他来说确是意外。
篝火周围的四面八方涌现出了人影,而且全都是几岁到十几岁的孩童,聚拢得近了,他们互相之间手挽着手,把坐在树下的王无言团团围住。
“大姐,报仇!大姐,报仇!”几十个稚嫩的嗓音高声呼喊,如同炸了窝的麻雀。霍连的身影就在其中。
王无言道:“小姑娘,令尊名讳可是高岭?”
女孩叱道:“正是!既然你还记得,那这笔血债我可要向你讨还了!”
“这个,姑娘说的极是。”王无言望着人群里的霍连,“只是在你讨还血债之前,我可否知道这些孩子的来历?”那一张张的小脸,有的还幼稚如寻常人家的孩子,有的却密布凶狠与顽劣,有的看上去还身有残疾。但毫无疑问,他们都已开始练武。这样地集体出动,也必是练过阵法,尽管这阵法无论如何也不会具有多重的杀伤力。
“哼,就让你死得明白!”这女孩每每要发狠,却总有种掩饰不住的孩子气,“你的师父苏泉八年前害死了我爹,我娘伤心过度也撒手西归,我便成了孤儿,那时我就立下志愿,一定要为我父母报仇,亲手杀了苏泉!他们,全都是孤儿,还有我从拐子手里救出来的,我们成立了一个帮派——”她手向外一指,几十个孩子便振臂高呼:“报仇雪恨帮!报仇雪恨帮!报仇雪恨帮!”
“没想到苏泉死那么早,这笔账就只好寄到他的后人身上,他的儿子苏复,该死,你是他的唯一弟子,也该死。”女孩的剑用力太过用力已将王无言脖颈上划出了一道血印,“你记好了,我是高领的女儿高华裳。我高家家破人亡,就是你们害的!”
王无言道:“令尊是中了苗人的蛊毒,如非我的师父大胆施用了自残疗法,令尊恐怕次日就命丧黄泉。两年的余生是太短,但是,姑娘若把令尊的死因归结在治毒的苏大夫身上,那未免有失公允!”
高华裳道:“你不用狡辩。去年腊月十五,千里迢迢,我把那下蛊的苗人杀了,今天,你也是逃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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