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①⑨章
一场七零八落的早饭，随着姜晁的到来告终。苏晓坚持要尽“地主之谊”，买完单之后迤迤然地离开。留下梁栋在原地心烦意乱，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凶杀大案在深夜案发，离她家只隔2个街区，凌晨接到110报警中心的通报后，他们刑侦支队火速接手。没人知道他在赶往现场时心里慌成什么样，尽管知道她有姜晁开车接送，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脑补了不下百种“万一”。直到到了案发现场，知道伤者为男性，他揪起的心才重重放下。
忙活了一个通宵，尘埃落定后，众人散去，他站在无人的街头，突然很想见她，所以去了她常去的早点铺守株待兔。眼看她如常出现，他心里莫名安定。
可是，对于她来说，他还没有凶杀案的吸引力大，她朝老板一张嘴，他的心就是一咯噔——她对这个案子很有兴趣。
可如果她成了本案犯罪嫌疑人的辩护律师，作为办案人员的他该怎么办？真的按照规定，和她保持距离吗？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半载？
而且，他们的校友关系是不争的事实，只要她提出回避申请，那么他们整队人昨夜的通宵怕是白熬了。
于公于私，他都不想和她站在对立面上，所以开口想劝她放弃。可是，她却丝毫不能理解他的“苦心”。
“头儿！”刚进刑警队大门，东子从岗哨里蹿出来，身后跟了个姑娘，满眼期待。
梁栋心下唏嘘，她就是祁琪吧，东子心仪的姑娘，看人家多乖，让她不在火车站抛头露面，还真就不干了。
“哎，这是小祁吧，你好。我叫梁栋，东子的头儿。东子跟你说了吧，□□接待处给你空了张桌子，往后周末辛苦你了。”
那姑娘柔柔怯怯，显得有些腼腆：“不辛苦，应该是我要谢谢梁队，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客气，人民警察服务人民嘛，再说，都是东子忙前忙后办的。对了，不早了，东子你带她去吧。”
“头儿，这……”东子抓耳挠腮，支支吾吾，梁栋猛一瞪眼，他才撂了句整话，“头儿，你现在有空吗？我想着你面子大，你领我们一起去趟呗~”
梁栋想了想，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前头带路。走了两步，突然至心灵，回头看了看一身职业套装的祁琪，问道：“小祁也是个律师吧？”
也？东子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祁琪乖乖地点了个头。
梁栋咧嘴一笑：“巧了，先不忙去报到，我这儿给你介绍单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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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苏晓诧异地看了眼姜晁，吃□□了么？门摔得嘎响！
“苏晓！你那个叫梁栋的学长怎么这样！”
她一头雾水：“他哪样？”
“明目张胆地撬墙角！早上你家附近那个凶杀案，我按你说的去和嫌疑人家属谈代理，合同都签了，他塞了自己人进来，黄了！”
“确定是他？”
“昂！刚刚家属打电话来说要解约，支支吾吾说要请警察推荐的律师。那边刚拒了，这边梁栋就来了，不是他是谁？我恨不得把他扫地出门！”
“有两个嫌疑人呢，另一边呢？”
“你说呐？”
苏晓了然地笑笑：“平头老百姓嘛，一辈子都不定经历几回坎坷，乍一碰上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儿，自然是觉得谁权威就信谁，更何况儿子还攥在人家手里呢。黄了就黄了，不值当你生这么大气。”
“怎么不生气？合同都签了啊！契约精神懂不懂啊？！”
苏晓失笑：“风度，风度！你冷静一下好不好，三五万块钱的事儿，犯不着大动肝火的。”
不劝还好，这一劝，战火蔓延，姜晁反倒指着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说的轻巧！今时不比往日啦，你看看你这办公桌上，除了北京带回来的那些，有几个标的过千万的？底子再厚也不能干等着坐吃山空啊，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苏晓双手捧脸，一脸歉意：“是我不好，缠着师父非得让你陪我回来，不但吃糠咽菜，还要受这种鸟气。”
这话呛得姜晁一噎，态度先不自觉软了三分：“不是受不受气的事情，我是为你不值！你可再不能仅凭过去的那点好印象就把他当好人了，江湖险恶，人家背后黑你的时候手软了没？他们公安脱了那身皮，哪个不是流氓。”
“是是是！我阅历浅，所以师父、师兄才特意让你跟我回来，从旁指点我啊。别生气了，好在我也没天真到让人一眼望到底嘛！”
“你？哼！”姜晁打从鼻孔里嗤笑，他就没见过比她更傻的了，想从人家锅里老肉，捞之前还傻不愣登地提醒人家：哎，我好像对这块感兴趣。
说什么圈子小，抬头不见低头见，上赶着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结果呢？那个梁栋也是个不要脸不要皮的，不带缓冲的打人专门打脸，往后黄浦地界的刑案案源怕是彻底断了。
“这事儿不过是个试金石罢了。早上我刚露点兴趣，他就急着劝我放弃，然后果然迫不及待地安排了自己人，要说他干了这么些年刑警，是头一次干这种两头吃的脏事儿，你信么？”
“你是想在这上面搞文章？”姜晁眉头紧皱，不想赞成，这事儿难办，即使办成了，倒下一个梁栋，还有前赴后继个他呢。
偏偏苏晓也是一脸嫌弃：“伤敌1000，自损800？简直愚不可及。”
姜晁纳闷：“那你说说，试出什么啦？”
“我肯当面摆明态度，他却只字不提他有内定人选，不但不配以诚相待，而且道不同不足以谋。”
这态度姜晁倒还满意：人家多年经营结下的深厚情谊，岂是你这个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校友可比的。
终于哄得姜晁歇了火，苏晓松了口气，倒回老板椅里，反问他：“姜晁，假设今天案子真的到了我的手里，你是我的话，你会怎么做？”
他闻言冷哼：“现在我们没能介入，一点消息也不知道，但是打官司就是打证据，如果真的是我接手了，我就先给他来一个回避申请。擒贼先擒王，换了梁栋，就是在证据方面留了个缺口，而且换人需要时间，我们就有更多时间去做被害人家属的工作。”
他说得信心满满，可苏晓却给他当头浇了盆冰水。
“如果是我，我就不会这么做。”
此案虽然是深夜案发，但发生在众目睽睽的闹市街头，嫌疑人的罪责根本无法全部脱清。从最有利于被代理人的角度去制定方案，申请回避是下下之策。
回避申请不可避免地得罪办案人员，即使换一波，也不能改变他们之间同事关系，无谓地得罪了两拨人，这是其一。
自揭其短，平白给人留下不可合作的坏印象，这是其二。
此案人证、物证、旁证都不少，案件侦破没有丝毫难度，侦查人员本身没必要在取证中铤而走险，也就是说，提回避申请根本就是无事生非，这是其三。
虽然刑事诉讼法规定，回避不停止侦查程序，但内部审查和人员更替还是会导致案件进程放缓，等于莫名其妙地增加了嫌疑人的关押时间，这是其四。
假设只有伏法认罪一条路，那么为什么不在减少量刑、争取缓刑方面做努力？公安、检察院的量刑建议会很大程度上影响法院的最终判决结果，提回避申请根本于事无补。如果是我，我首先会先拿到被害人家属的谅解书再说，这才是轻判的敲门砖。”
她缓了口气，接着说：“我和梁栋是校友，这是不争的事实，即使我不捅出去，终究还是个□□。连你都下意识认为我会不择手段，梁栋怎么可能放任我站在他的对立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截胡，无可指摘，我也有心理准备。所以说，你这场气有些莫名其妙，对他来说，我不过就是个冠冕堂皇的，顶着‘同门之谊’来蹭好处的陌生外人。我们之间毫无信任基础，连坦诚交流都有问题，往后还有得磨合。”
姜晁长叹一口气：“他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你花费心思的？不如一别两宽，各不妨害。”
苏晓叹了口更长的，说：“谈何容易？公检法司之间对立制衡的态势是与生俱来的，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如果是你，你愿意为某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突然让渡利益吗？
今天不是我不计较，而是我根本没有资本去和他计较。
如果再不用心经营，怎么奢求他日后在其他看不见的关键处，能别再像今天这样暗放冷箭。”
“自立门户就算了，偏要千里迢迢回上海，北京不好吗？你说你这是何苦来哉？”
“人生何处不修行，这苦师父吃过，师兄吃过，只是我有幸被他们护着一次次避过了而已。。。。。。”
“唉。。。”
“别叹气了，”苏晓拉开抽屉，甩给他一个文件夹，“今天又是暴怒，又是伤怀的，都不像你了。赶紧找回你的风度，意气风发地去帮我把这个案子谈了。”
姜晁接过资料翻了翻，喜上眉梢：“城市规划侵占居民小区公共绿地？哈哈，摇钱树的诨号果然名不虚传，这是哪里搞来的消息？”
她也笑得好不得意：“早就捂不住啦，各路人马盯着呢，接下来得辛苦你多费心啦。给我签个风险协议回来，保证稳赚不赔，半年内至少进账3000万！谁还看得上那点苍蝇腿！”
姜晁瞬间回血，喜滋滋地往外走：“唔，难度不小，但是你等我捷报！这种案子才有干劲嘛！”
半路又退了回来：“对了，我去请梁栋进来吧？”
一听“梁栋”俩字，苏晓有些意兴阑珊：“你看着办，反正现在是不想看他那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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