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⑤章
王大头气急败坏：“那除了他还有谁？
哦，复核申请是检察院提的，媒体知道去找检察院要消息；案子将来得是法院判，检察院说了都不算，所以家属倒知道要和媒体兵分两路去法院刷存在感；派出所一出警就散，邪不邪性？还转头就去市政府碰了头，这么有组织有纪律的，除非律师这种事儿精在里面挑，否则不可能成事儿的！”
说完一拍大腿，真的急了：自己亲自带队，众目睽睽地在市政府门口把人抓来，在黄埔地界，总不好甩给徐汇；有心转给刑警总队，那又显得大题小做。
都是你黄浦刑讯逼供闹出来的事儿，你们黄浦不管谁管？
都捅了黄浦分局的□□儿了，自己上赶着来送顺水人情，怎么还能不要呢？
这烫手山芋你们要是不接，一准烂在自己手里，治安拘留的时限一到，人就得放。
放人简单，关键是万一哪天上头想起来一问，自己这雷声大雨点小的到底做对了呢？还是没做对呢？律师也不是好惹的，回头一撅蹄子搞不好都要撂翻自己了！
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该自己把人拘回来，当时那是以示重视，等回过味儿来再一琢磨，真他妈的猪油蒙了心！怪不得老话说，多做多错，不做准没错！真是诚不我欺，悔啊！
梁栋冷眼看着王大头“烟燎屁股蛋”似的坐立不安，等到抽完一支烟，又点着一根，才开口：“政委，王大哥，你们也别急，按照刑诉法的规定，鉴定结果应当告知犯罪嫌疑人和被害方，但是现在只是最高检决定受理复核申请，还没有作出最终的鉴定意见，按理说办案进展不应当披露的，那就属于保密消息。如果掌握相应证据，那么王大哥给的“涉密”这个定性就没问题。
至于泄密者，王大哥这么多年工作经验，可以说不可能看走眼。
你们看这么着行不行，劳王大哥你再为咱黄浦兄弟受回累，麻烦你手下弟兄和派出所民警辛苦点，做出警笔录嘛，挨个儿接触家属，分开问，总有露怯的能说清楚消息哪儿来的，谁想出来聚众去反映情况的，又是谁指的路，只要撕开条口子，咱们就不怕了。
另外啊，媒体那边也不是见风就是雨的，一来放消息的肯定给了什么硬材料，二来采访要出通稿，材料肯定保存着呢，我这边想想办法去查查。”
不查没办法，兄弟关系总要处，事情也总是要解决的。
“嗯，离放人还有不到20个小时，你去抓紧落实。
刑讯逼供这个案子即使真的上了法庭，那追究朱熊、魏强刑事责任也得检察院的公诉人来追诉，死者家属请的就是个附带民事诉讼的代理律师，说白了就是个帮着要赔偿的。
但是法律法规、赔偿标准都摆着，闹了也不可能多赔一分的，他做律师的难道不清楚吗？
上蹿下跳，忽悠得家属顶在前面，自己在后面平平安安露脸，上下嘴皮一碰，就能名利双收，不是什么好鸟！”老顾啜了口茶，杯盖狠狠地按下。
他很清楚梁栋的意思，也知道对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岂是能只按字面意思作浅显理解的？但是他明肯暗否，也是留了退路，若是调查结果不尽如人意，那么只好请他王副队长自己亲自教训了。
一边的梁栋既替那俩兄弟高兴，又松了一口气：分局甚至市局显然对于朱、魏二人都是信任的。
至于面前的事情，一码归一码，该查该办，你王大头怎么说，我们怎么配合。
说是配合，自然不能主动接过烂摊子，俩眼一抹黑呢就想移交？门儿都没有！如果天时地利人和齐备，倒是可以干，但如果查无实据，那谁屙屎谁兜着，我这里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没那闲工夫！
梁栋猛吸几口，烟屁股在烟灰缸狠捻几下：“干！”
***
一通忙活下来，眉目初现，王大头死乞白赖非要请吃酒。
开玩笑，听他王大头乌里八嗦掏了回心窝子，耽误自个儿一下午。
这良辰美景的，随便递个话头，他都能扯一宿，再喝上两杯，那没准吹到明天下午都不带停的。
梁栋好说歹说才把他撇下，走出分局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
直奔城区中心的一家商场，梁栋知道，顶楼有一家自助餐厅，是个过了气的网红店。
明明已经过了正常饭点，电梯里还是满满当当，梁栋顺着人潮进到电梯最里侧，身边尽是三三两两结对觅食的小年轻们。
有叽叽喳喳的小姐妹们讨论最近在追那些电视剧，最哈哪款小鲜肉，哪家口红出了个新色号，又哪天约着去排个限量版的小白鞋。
有粗着嗓子明显处于变声期的小兄弟，或聊着听不懂的游戏术语，或吐槽今天哪个老师又用8分钟上完了40分钟的课程。
还有一对黏糊糊的小情侣，男朋友半搂着女朋友顺着人群挤到电梯按钮那处的角落，还趁机低头偷了个香，这会儿正借着人群遮挡上下其手。
咳，一米八七的梁栋，尴尬得眼睛都没地方放，愣愣地盯着电梯门缝，回想自己学生时代流行的爱情。
一对男女被老师喊上黑板默写，下面的同学咳成一片。好像全班心照不宣地守者一个朦胧的小秘密，美好又刺激，能脸红心跳一整天！
哪像现在的小年轻，忒不含蓄，□□横流。
电梯“叮——”地一声停稳，金属门缓缓向两侧滑开，入眼就是人气不减的自助取料大厅。到底是开在市中心的店，阔气，一家店占了整整一层。
闪亮但不刺眼的水晶吊灯，华丽干净的大理石地面，想必消费水平也对得起这寸土寸金的地段和明丽堂皇的装潢。
开放式的大厅里多是朝气蓬勃、呼朋引伴的年轻人，校友一行人应该是在相对有遮挡的卡座那边，看看表，说是6：30碰头，自己迟到了不止一个小时。
回想刚才电梯里听来的心得——自助餐正确进食次序，梁栋依次晃过蔬果区、甜品区，没有看到任何一张熟面孔。
绕道卡座，远远看到自行拼接的几张大桌，满满当当，可以说是座无虚席，场面热闹温馨，美好感人。
边检、缉毒、交通、铁路等民警，工商局、税务局、市府法制办等政府公务人员，熟人里夹着不少新面孔，凑了好几处。
这是他们警校的传统，一年一聚，既是为了表示对毕业新生留沪工作的欢迎，也是让老校友们借着迎新的机会抽空联络联络感情，不论资历深浅，不分职级高低，不谈工作，只交流感情，后头专门搞法律工作的检察官、法官、律师、公司法务们也拢了好几桌。
一行人满满当当几乎占了整个卡座区域，男人们推杯换盏的热闹里，女士们还是更热衷于聊天。
话题呢，可能是是孩子、父母、家庭，也可能是衣服、皮包、美食、旅行，又或许是工作的烦恼和八卦。
梁栋有幸听过一次，女人嘛，不管上没上年纪，只要凑在一起，聊久了，彼此熟悉了，那世界啊，真是……光怪陆离、蜚短流长。
人群里，有一张明显听得津津有味的脸，他认得，沈苏晓。
没了庭审时候的清冷、凌厉，顶着颗丸子头，面前摆了好几个甜点餐盘，一口一个吃得不亦乐乎，忙里抽闲地还歪过头听听旁边人的聊天，时而微笑点头应声，时而鼓着腮帮子说句什么，逗得身边的一众女同胞开怀大笑。
有些人人缘就是好得哪里都能呼朋引伴。
“哎哟，快看看谁来了，这不梁支么？” 老陆，陆遥，校友会会长，喝得满面红光，却思路清楚地招呼着，“梁支啊，年年约，你年年不凑巧，今天刮得什么风啊！”
“去去去，犯得着梁支、梁支地满世界嚷嚷么，寒碜我呐！” 梁栋笑着上前捶了一记，又按住急忙要换座的兄弟，走到沈苏晓那桌空位上拿了个干净杯子挨桌敬酒，“良知我是大大滴有哇！来迟了，自罚自罚。往日欠兄弟们的不少，今天你们说喝多少我就喝多少！”
立马不少人开始起哄：
“倒满！倒满！”
“干干干！”
“再来再来，刚刚那都只算利息！”
……
说说笑笑老大一会儿，梁栋脸红脖子粗地又回了这桌。
满眼的女同志，他可不好意思劝酒，一手支着桌面，一手举杯，踉跄着向众人一示意，就打算干了手上这杯酒。
“梁栋，瞧不起谁呐？”呵，还有人不干了，“多久没见啦，也不和姐单喝一杯？”
梁栋才不怵她，说话的是楠姐，眉眼精致，打扮得体，一头妩媚的大波浪，三十好几，地地道道的苏州人，嫁了个东北老公，满身吴侬软语的风情，却每每开口都能呛人一脸东北大茬子。
但为人仗义，当年在学校就没少指点自己，这些年一帮校友谁遇上点困难她都乐意帮忙，当得起一个“姐”字。
梁栋找了个空位置一屁墩坐下：“哎哟，楠姐，饶了我吧，一肚子酒水，刚刚这几步路走得晃里晃荡，再喝可真饱啦！今天您放我一码，改天我请您去我那儿喝茶！”
“呸呸呸，没事我上你们刑警队喝什么茶？”像是想到什么，楠姐笑得戏谑，“除非是新媳妇茶，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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