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阿嚏,阿嚏……”南秋在电脑前打了几个喷嚏,她把路上接的传单折成小方盒,揩鼻涕的纸团快攒满了,高中同学转过头关切地问她:“南秋,你没事吧?”南秋摇摇头。
今天凌晨被冻醒,她才发现自己趴桌上睡着了,发给咯咯哒咕咕鸡的私信显示已读,“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地址?”对方明显装傻,微博照更,就是不回。
她爬上床阖了两小时眼,被闹钟闹起来的时候半边鼻子透不过气儿,不幸中招,感冒了,可钱还是得赚。
南秋比昨天早到了十分钟,没见着魏然飞,也没和他同车,本以为这小子浪子回头金不换,终于不打算在自己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心里还纳闷贩卖机怎么没把她送回去,或者干脆开启下一个副本。
然而当她在机房看见左前方魏然飞的后脑勺时,就知道这事儿准还没完。
慢慢磨吧,南秋想,反正缺的不是时间,是钱。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全神贯注地投入眼下的违法犯罪事业。
魏然飞一个上午没找她,到了中午就不见人影,南秋乐得清静,和高中同学结伴去吃饭。
说起来这个高中同学也是风中摇曳的一朵奇葩,他叫金鑫鑫,算命的说他命里缺金,按他自己的说法,他注定与钱有着不可言说的缘分,问题是芦柴棒一样干瘪的身材和煤球一样黝黑的皮肤让此人看上去注定是个穷鬼。
打从初中开始,他的人生就和赚钱二字牢牢捆绑在一块儿,寒暑假永远和打工脱不开干系。高考前,大家伙图吉利去湖边放孔明灯,他老人家在湖边卖孔明灯,高考完,大家伙在网吧KTV通宵,他老人家在校门口摆地摊卖学长学姐二手笔记。
食堂,南秋坐在王鑫鑫对面,她鼻子酸得很,胃口也不好,边数饭粒边看金鑫鑫张罗着把肉菜统统端到他俩跟前,大方豪爽地一挥手,“南秋,多吃点,看你瘦的,女孩有点肉才好看。”
南秋朝他干干一笑,拈起一块土豆勉为其难地往嘴里送,唇还没碰着,突然泛起一阵恶心,金鑫鑫风卷残云地扫荡完两碗饭,满嘴油光的要去添第三碗,南秋瞧见他嘴角粘了根还在往下滴油的肉丝,终于忍不住,捂嘴连忙往厕所的方向冲。
早上赶时间只啃了半片面包,匆匆灌了几口凉水,吐也吐不出什么东西,喉咙火辣辣的,胃隐隐作痛,南秋按着肚子在厕所蹲了十来分钟才缓过神,饭是更吃不下了。
南秋满心想着离开这个油腻腻的食堂和油腻腻的金鑫鑫,可跟他一起来吃饭,就是想问问他那儿还有什么靠谱的兼职能介绍给她。大学的凌卿又要挣钱又要照顾秦霜,肯定抽不开身,如果在这个时空呆的时间长,她多攒些钱就能多去看他几次,兴许还能帮点小忙。
她深吸一口气,回到吃饭的地方,金鑫鑫已经开始吃第四碗冒尖的饭了,恨不得把盘子里的菜汤也刮干净。
坐下来,金鑫鑫从碗后头分神看了眼南秋,见她脸色苍白得吓人,想问问怎么回事,不料一粒饭呛进气管,害他猛咳了一阵,咳完鼻子又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嘴里含的东西尽数喷出来,天女散花般落在桌子和南秋身上。
这对她的胃而言无异于又一次彗星撞地球般的冲击,第二次从厕所走出来的时候,南秋腿软得几乎要直接跪在地上。
她给金鑫鑫发了条信息,说自己不太舒服,先回机房休息,然后扶着墙慢慢往外走,一刚到食堂门口,就和姗姗来迟的魏然飞狭路相逢。他手里拎了一袋东西,见了她也不吱声,脸色臭臭地把东西往她怀里一塞,然后甩头就走。
南秋努力把视线对焦到袋子上,只见里面装了一盒感冒灵,还有些杂七杂八名称复杂的药。她想回头叫住魏然飞,至少道声谢,可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头晕目眩地抓住身旁的栏杆,双腿打颤。
她不得不蹲坐到地上,等难受的劲过去了,再往回走。
闭上眼,午后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意浓浓,也把人晒得更加晕沉,南秋只觉得耳朵里有火车轰隆轰隆地驶过,汽笛声尖锐不断。她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恍然间看见凌卿的背影,她拼命地喊他,想要追上他,可两人始终隔了段不近不远的距离,他也一直不回头。
“秋秋,秋秋……”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唤她。
南秋费力地睁开眼,阳光刺目,看不分明。迷蒙中,她好像又看见凌卿的脸,他细心专注的眼神,温暖的手心,酸涩涌上心头,她委屈地把嘴一撇,用撒娇的语气抱怨他道:“你是坏人,你为什么不听我说话,你干嘛不理我。”
魏然飞一愣,面上弱不禁风的薄冰立刻碎了满地,他说:“我,我就是有点生气,你那样——”
“你不准生我的气,不准,”南秋不听他说完,捏着他的脸往上一提,“你笑起来最好看了,你要多笑笑,我最喜欢看你笑。”
魏然飞面红耳赤地抓住她的手,只是抓着,没把它们拨弄下去,“那我以后经常笑,”他娇中带羞地瞄了一眼南秋,又飞快地收回目光,添了一句,“只给你笑。”
南秋心满意足地将手抽出来,在他头上拍了拍,“我最喜欢你了,”她欢欣雀跃地搂上去,“凌卿。”
过了一个星期,兼职的五百块钱到账了。
代考的最后一天下午,魏然飞不知道吃了什么九转还魂丹,又死乞白赖地要和南秋腻在一起,在她从睡梦中悠悠然醒来后逼着她吃了药,理直气壮地说:“就算你对我不好,脾气又臭,但我还是决定一直喜欢你,你休想甩开我。”
见过一朵花盛开的样子,哪怕不是为了他,渴望却愈演愈烈,恨不得摘了藏起来,至少败时只有他能看见。
可他又怎么舍得它败呢。
只好想办法连根连土小心翼翼捧出来,移植到自己的盆子里,日日夜夜浇水侍弄,等它为他再开。
南秋当然没空琢磨魏然飞的心理活动,钱一到位,她两眼不带眨地订了往返车票,联系上冯初阳,准备去她寝室蹭住一波。
去时的票是星期五晚上十点,火车上睡一觉,第二天九点到。
于是整整一周,等待的每一天都过得无比漫长,每一个晚上都失眠。
南秋准备顶风作案,逃掉临时调到那天晚上的马原课,轻装简行,早早动身。
日子好不容易熬到周四,晚上更加睡不着了,她满脑子都在想着见到凌卿时的开场白——他这么久都没主动联系过她,说明在这个时空他是实打实大学时期的他。
这个时候的凌卿见到她会是什么反应呢,会开心惊喜,还是疑惑难堪?南秋心想,如果不是秦霜醒了,如果不是贩卖机把他们一同送回了高中,凌卿或许根本不会选择重新走进她的生活。
南秋犹疑了,大学时期的凌卿会乐意看到她不请自来地找上门吗?
然而这犹疑也只是一闪而过,南秋的心沉下来,就算只能远远地看一眼,那也是很好的。
她在芜杂的思绪里辗转反侧,零点一到,短信和微博提醒陆陆续续地闹起来,南秋才发现她忘了今天是她十八岁的生日。正式跨入成年的区间,依然和冲动幼稚难舍难分,没甚改变,十八岁如此,二十一岁亦如此。
魏然飞一反常态地没凑祝福的热闹,早上因为被他训练出来生物钟而自动醒来的南秋,也没在七点接到他叫早的电话。南秋终于睡上了到这个世界以来的第一个回笼觉。
可当南秋轻装简行地到达火车站候车厅,一脸抽搐地看到背着双肩包正仰头认真观察时刻表的魏然飞,她才发觉自己道行还是太浅了。
南秋借走动的人群遮遮掩掩,自然做的是无用功,魏然飞双眼5.2的视力回回能把混迹在各种人群中的她准确地揪出来。
“秋秋,生日快乐!”魏然飞神清气爽地往她面前站定,双手奉上一个包装……包装极丑的礼物盒,南秋从小到大,从没见过这么丑的手工。
魏然飞看见南秋见鬼一样的眼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想亲手把自己的心意折进去,折了一宿,只能折成这样了。”说完,他全身上下每一个器官仿佛都发出了接啊快接啊拆啊快拆啊的呐喊。
南秋深谙他愈挫愈勇的个性,于是在他期待的眼神下拆开了那个丑的令人发指的包装盒,打开,只见里头是摆放整齐的一排口红,牌子都不一样,但全是她捶胸顿足各处种草的色号。
魏然飞眼疾手快地把她拉到方才空出的一个座位上坐下,自己靠在旁边絮絮叨叨:“老三说买套盒,但我觉得套盒里总会有你不喜欢的颜色,然后就上你微博翻,本来都想买的,可是生活费不够,时间也来不及了……”
南秋听着他的碎碎念,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四处横流。
她想,喜欢是一种多么可爱又多么可怕的情感啊。
它可以那么多,那么浓,却只献给一个人。
魏然飞偷看了她的手机,和她买了同一时间的票。
铺位是随机分配的,他用下铺换了南秋头顶的上铺,长手长脚施展不开,不留神磕到好几回脑袋。他把头探下来和南秋聊天,兴奋地说这是自己头一回睡火车上的卧铺,希望明天早餐能和南秋一起吃泡面。
魏然飞问:“凌卿帅吗,性格好吗,有我帅吗,有我好吗,你们怎么认识的,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南秋反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他说:“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南秋:“我喜欢他也没有什么为什么。”
魏然飞在黑暗中沉默地盯了她好一会儿,才轻轻地说:“真希望以后你也能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地喜欢我。”
南秋翻了个身,“睡吧,魏然飞,晚安。”
怎样都好,爱喜欢谁喜欢谁,反正,她终于能见到凌卿了。
(https://www.tyvxw.cc/ty48874/2053865.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