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九章
财管班的课和会计班相反，大多数排在上午，南秋的宿舍离教学楼大概有十分钟路程，教学楼又有十个区，九曲回旋，出了名的难找教室。
魏然飞天天七点给南秋送早餐，吃完就拉她去不远的镜湖散两圈步，美名曰赏花，实际上就他一人叽里呱啦地讲半小时单口相声，磨唧到离上课还剩十分钟才飞奔而去。镜湖离教学楼更远，跑过去都不止十分钟。
这天，魏然飞照例把南秋拖出来，兴致勃勃地吐槽他寝室兄弟和女朋友约会，把姑娘假睫毛撕了的事儿，说上了头，一看时间，八点过五分了，他们班今天上午有高数课，上课的老头儿酷爱点名，而且花样百出。
南秋好心提醒他，他刚要跑，低头看见南秋苹果肌在晨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于是停下脚步，开心地问她：“秋秋，你是不是化妆了？”
魏然飞既不肯叫她全名，又不肯同别人一样喊她南南，为了显得独一无二，成天跟在她屁股后面叫她“秋秋”，南秋听了总觉得他像是在喂鸡或是逗狗。
南秋不以为意地说：“是啊，怎么了。”
魏然飞看上去更开心了，如果人的尾巴没有退化，那他现在一定摇得厉害。
“你不要上课了吗，”南秋奇怪地看他一眼，“傻笑什么？”
镜湖上横了座木桥，桥过去就是正对学校大门，建得器宇轩昂的图书馆，湖边的柳树绿意盎然地在花香中卖弄风情，眼前的少年也新鲜得像青翠欲滴的新叶，和大好春光融为一体，“一开始我叫你出来你不会化妆的，可能脸都没洗，”他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得意洋洋，“我知道，你涂的这个叫高光对不对，昨天老三被女朋友骂得狗血淋头，拉我和他一块儿‘补习’你们女孩儿的化妆品，说以后准用得上。”
“我七点钟叫你，你没五分钟就出来了，还化了妆，说明你肯定提前了至少半个小时起床折腾，”他抓住南秋的肩膀，眼睛越说越亮，“女为悦己者容，秋秋，你竟然会为了见我化妆了，我好高兴！”
南秋拍掉他的手，“魏同学，你想多了。”
作为从四年后回来的风干老腊肉，她实在无法容忍自己以一副熬夜失眠纵欲过度的形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尤其是当她发现那副尊容并不能浇灭魏然飞的热情。
魏然飞不以为然，大力将她抱了个满怀，美滋滋地上课去了。
愁啊，真的愁。
拒绝这套在魏然飞的世界里不管用。
下午是上三四节课，大把的光阴摆在南秋面前打滚求挥霍，回笼觉是睡不着了，感谢魏然飞，她作息习惯的改造有了质的飞跃，跑完步回去累得像死狗，根本没心思熬夜玩手机，抱着被子立刻能睡着。
她回寝室背了几本书，提着电脑包装模作样去了自习室，从床上爬下来上厕所的豆豆吃惊得嘴里能塞两个苹果。把自习室当家是考试周和考研期间才有的事儿，大三以前，南秋去图书馆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当然不是去看书的。
图书馆的自习室桌子宽敞光线充足，关键是它有全校WIFI信号最强之地的称号。
为了不影响考研党看书，南秋挑了靠门的位置，春寒料峭，进进出出的人总会给这儿带来几缕沁人心脾的凉风。她打开电脑，等待开机的时间里，先看了看身上的资金余额，不看还好，看了差点心肌梗塞。
也不知道自己大学是怎么活过来的，开学不到半个月，傅晓红给她的生活费花得只剩两百，南秋痛心疾首地把手机扔到旁边，在电脑上登录QQ。
大一，微信还没彻底风靡起来，QQ空间仍旧充斥着新老同学的感恩生活，爱情语录和酵素减肥产品。南秋点进张晨光的空间，找到一个命名为“同学情”的相册，这呆瓜，设置了回答问题可见，问题是“我喜欢的人是谁”。
原来他上大学后也这么骚的吗。
南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试了几个和他关系不错女生的名字，都是错的。
她摸了摸下巴，输入“南秋”。
相册打开的瞬间，南秋心情有点复杂。
算了算了。
往下拖动，点开高中毕业照，南秋脸几乎贴在屏幕上聚精会神地找，直到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闯入眼帘，尽管有些模糊，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个平行世界里，凌卿是存在的。
南秋激动得差点落泪。
分离前，凌卿问她是不是也碰到了这种机器，他说：“我一直以为那是个荒谬的梦，以为一切都是假的。”
南秋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凌卿可能也碰见了男友贩卖机，唔，对他来说应该是女友贩卖机吧，他们双向选择了对方，被送到同一个时空，两个人在彼此不知道的情况下装傻充愣地做了近两个月的高中生，估计哪一边都苦仇大恨地哀叹过那段注定挽留不住的时光。
他说的话，做的事，她都记得。
难怪他会以揠苗助长的心态帮她补习数学，也许他也曾怀疑过那段时日是否会对未来产生影响。他一定知道她高考因为数学差了几分，没考上心仪的学校。
难怪他会在秦霜出差的时候闷闷不乐，他们肯定为换工作的事情起过争执，可是他还是没有办法阻止一切的发生。
难怪他会因为她凌晨在废弃的楼顶给她过生日大发雷霆。
难怪他会说：“相信我，不管是一年，三年，五年，我只会比现在更爱你。”
难怪他们在现实中重逢，他微信头像是粉嫩的小猪，他经常笑她比猪还能吃睡，连在超市看到做成和猪一样的卡通拖鞋都要买回家给她穿。他说自己养过一只猪，后来丢了，他说他快把那只猪找回来了。
他把她找回来了。
现在凌卿在哪儿，他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在莫名其妙的世界里与别的女孩莫名其妙地交往。
这个世界的凌卿会不会也是真实的凌卿呢。
如果是的话，他怎么没来找她。
如果不是的话，她能去找他吗。
南秋从凌卿的言语中盲人摸象般知悉了他的曾经，他挑挑拣拣，讲得轻描淡写，他在车里揽着追问的南秋说：“过去再苦也过去了，人要向前看，不是吗？”
她把扔在一边的手机捞回来，打开订票软件，连市到海市，最便宜的硬座往返也要三百多，班群里才发来消息，明晚之前收齐班费，一百块，一下就占掉她全部家当的一半。
傅晓红不到月初是决计不会给她生活费的，问寝室的姑娘们借，南秋头疼地按住脑袋，那些家伙到月中不是负资产就要烧香拜佛了。
“秋秋，你在干嘛？”一个人坐到南秋旁边的空位上，往她身上盖了件外套。
阴魂不散的魏然飞，他连支笔也没带，崭新的《微积分II》大剌剌抛在桌上，脑袋凑过来，“哇，这是你的高中毕业照吗，你在哪里，不，别说，我马上就能把你找出来。”
才八点半。
南秋问：“你不是去上课了吗？”
魏然飞手指虚点着电脑屏幕，口中念念有词，他目不转睛地回答：“噢，我跑到教室后门，发现高数老头点名都点到老后面了，我寝室两哥们翘课，就指望我和老三一人分饰两角，这不去晚了吗，肯定记缺勤了，还上什么。”
南秋：“你还挺有觉悟。”
魏然飞可怜兮兮地转过脑袋，本来就和小狗一样的眼睛垂得更下，“秋秋，我没找到你，你是不是没去照毕业照啊，她们全没你好看。”
“这不是我们班，”南秋撑着下巴，指指凌卿，“知道他是谁吗？”
魏然飞：“谁啊？”
南秋：“我男朋友。”
魏然飞显然不信：“别想骗我，你根本就没男朋友。”
“我暗恋他。”南秋又说。
“我还明恋你呢，”魏然飞夺过她手里的鼠标，把网页叉了，振振有词地说：“再说了，你 就算有男朋友，那肯定也是异地恋，没听过一句话吗，只要锄头挥的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他看见南秋手机界面上在搜去海市的火车，疑惑地问：“你要去海市吗？”
南秋：“是啊，暗恋对象在海市，千里寻夫。”
“你一个人去？”魏然飞追问。
南秋开始收拾东西，电脑一盖，塞进包里，“关你什么事。”
魏然飞说：“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南秋停下动作，好笑地看着他，“大哥，你去干嘛，和我抢男人吗。”
魏然飞帮她把书叠好，抱在手中，认真地说：“去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南秋叹气，把手往他面前一伸，“书给我吧。”
魏然飞又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重，我给你拿着。”
南秋一向拧不过他，只能作罢。
走出自习室，魏然飞得到了释放，不用再轻声细语地说话，他一会儿在右边问要不要喝奶茶，一会儿又到左边问去不去看电影，南秋抬头望了望被图书馆红墙切割成四方形的天空，惆怅地想，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南秋短时间内还真没法儿去海市。
且不说没钱，她完全忘了大一下学期是她大学生涯最倒霉的一个学期，直到中午在四食堂排队打饭，被偷了手机，才揭开了她尘封记忆的一个角。那时候就是在这开学不到一个月里，南秋连续被偷了两个手机，这是第一个。
傅晓红念在她初犯，手机丢的那天晚上，南爸就开车过来送了个一模一样的新手机给她。南秋感激涕零，再三保证从今往后绝不粗心大意。两天后，南秋在三食堂买早饭，手机又从口袋里被摸走了，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她没敢和爸妈说，借室友的旧手机死撑，一登微博就收到某博主发来的私信，说抽中了她前天的留言，问她要地址，寄奖品手机，这才解了燃眉之急，虽然她压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给那个博主留过言。
魏然飞要给她买新的，南秋死活不肯，差点翻脸，室友的淘汰货又派上了用场，南秋在关注列表把所有会搞抽奖活动的博主主页都翻了三遍，愣是没找到任何与手机有关的奖品。
南秋发了条微博吐槽，她想攒去海市的车票钱，完事就找网站搜兼职去了，准备晚点再跟她妈说。
结果第二天，南秋还是收到了那个博主的私信，这回她发现，自己根本没关注他，也没给他留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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