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褚恂公寓的视野很好,26层,客厅有一面落地窗,晚霞退隐,夜色袭来的时候,地面的路灯陆陆续续地亮起,像是黑夜里海面上的渔船,排列有序地归港。一条人造河蜿蜒地穿插在绿化间,目光放远些,人工湖波光粼粼的湖面满载灯火被水波漾碎的残影,不住地晃,大约是有风。
褚恂晚上有应酬,把南秋一送回家就匆匆走了。
她也不知道往日不在外面吃饭,他们的晚餐是如何解决的,打开冰箱看了一圈,啤酒果汁按种类和颜色井然罗列在门搁架上,切好的蔬菜和肉工整地摆放在保鲜盒内,上头贴了张便条,写着做法和注意事项。
厨房传来一阵提示音,南秋走过去,电饭煲正在出气,啊,wifi智能,远程控制,看样子褚恂中午回来了一趟。过去不长不短的独居生活让她基本具备了炒几个普通小菜的技能,她把褚恂准备好的材料拿到厨房,靠上流理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才摸索着打开油烟机,让噪声暂时挤开不断涌上心头的烦躁与茫然。
电视自带的视频应用买了年费会员,首页上推荐了几部前段时间上映的电影,下面是热播的电视剧,瞥两眼就能大致判断出这一年谁红了,谁势头正猛。
南秋选了一部以前没看完的搞笑日常动漫下饭,在声优夸张演绎的嚎叫中,她夹起一根炒糊的青菜,味同嚼蜡地咀嚼几下,随即吐到脚边的垃圾桶里。
这就大概是褚恂畅想的,她的未来生活。
南秋实在是坐不住了。
清洗好碗筷,南秋拎包出门,查了查公交线路,在初秋的微凉中跳上一辆公交车,晃晃悠悠地颠了半小时,在她租房的小区附近下了车。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还在,推门进去,温柔可亲的营业员妹子换成了一个四眼仔,南秋买了份关东煮,坐在窗边的高脚凳上安安静静吃完,又到货架间转了几圈,最后从冷藏柜拿了一瓶酸奶握在手里,慢悠悠地踱进小区。
樟树结了籽,还没到纷纷坠落的时候,味道倒是愈发浓厚。南秋找到她住的单元楼,楼前花坛中央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樟树还在,仰头朝上望,有几户窗口亮着灯,她住的那一家是黑的。
有东西悄无声息地凑上来,蹭得南秋手背发痒,“喵。”
南秋手一缩,目光触到右下方的一抹白色,眼皮猛地跳动起来。
“美——”不是美男。
小家伙年纪似乎不大,小小一只,通体雪白,额上有三撮黑色的毛发,眼睛仿佛两枚被秋日染黄的银杏叶。它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有些失态的南秋,见她没有回应,又“喵”了一声。
南秋蹲下来拍拍它的脑袋,指尖移到下巴上抚了几下,小家伙享受地把眼睛眯成一条缝,舒展开身体,轻轻一跃,丝毫不认生地扑到南秋怀里翻了个身,露出毛茸茸的肚皮。
“我带你回家好不好?”南秋浅笑着在它肚子上抓抓挠挠。
小家伙抱住南秋的手,把她手指舔得湿漉漉的。
南秋任由它撒娇,看到手边的酸奶,就地取材,又对牛弹琴地问:“叫你酸奶好不好?”
小家伙在她怀里打了个滚,“喵。”
她心酸地笑道:“你比美男乖多了。”
时间不早,南秋抱着酸奶打出租回了家。
在门口试了许久才试到正确的钥匙打开门,脱鞋进去,室内漆黑一片,褚恂好像还没回来,她去摸客厅顶灯的开关,还没摸到,褚恂的声音猛不防响起,南秋后知后觉地闻到一股酒气,沙发上,一道黑影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唯一有光亮的是他的眼睛。
“你去哪了。”褚恂冷冷地问。
南秋站在进门的地方,被他语气中即使压抑了也显而易见的暴怒吓得灯也忘了开,她说服自己镇定下来,回答他:“在家无聊,出去散步了。”
他对南秋的答案不甚满意,一字不差地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你去哪了。”
连怀中的小猫似乎也嗅到了空气中剑拔弩张的味道,不安地叫了几声。
南秋的火气窜上来,积攒了几天的疲倦与怨气蠢蠢欲动地想要爆发。她心想,如果大吵一架,程度到分手的那种,这个平行世界会不会崩塌呢?不如一试。
褚恂上一段失败的感情绝对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不甘和愤恨的沃土养育出扭曲的敏感多疑,使任何一件小事都能叫他草木皆兵,他的控制欲或许本就不小,到现在更是长成了古木参天,恨不得一切都在他的调度下按部就班地行进,哪怕有一点脱轨都能压坏他脆弱的神经。
可他有什么资格把她按进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去酿造的毒酒里呢。
不寻求解脱释然,转头却打起爱的旗号,从泥泞中伸手,势要别人为他沉沦。
南秋冷笑道:“我有必要把做的每一件事都向你报备吗?”她好似理解了凌卿那天在医院生气的缘由,因为她最擅长不分时机地抬杠,不失毫厘地在最恰当的位置火上浇油。
事态脱轨了。
剧情不可能再按原定的程序走下去了。
她是自由的。
褚恂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大步走到南秋跟前,酸奶往南秋怀抱深处瑟缩,仍然没能避免被褚恂一把抓出来的命运,它在半空中挥舞四肢,撕心裂肺地叫唤。南秋要去夺,双手手腕反而褚恂一并抓住。
褚恂把酸奶扔到门外,又“砰”地关上了门。
“你有病吧,褚恂,”南秋想要挣脱他的桎梏,可两人力量差距太悬殊了,“你跟我发脾气就冲我发,扔猫算什么。”
褚恂拽着她往卧室走,“我不喜欢宠物。”
“你不喜欢关我什么事。”话音一落,南秋被他重重甩在床上。
南秋惊慌失措地瞪大眼睛,“你要干什么,唔——”血腥味与酒味掺在一起于口腔内弥漫开,褚恂压在她身上,凶狠的吻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生吞活剥,他伸手撕扯南秋的衬衫,衣扣崩落到地上,褚恂炽热的唇在她裸/露的肌肤上近乎撕咬的亲吻。
南秋趁他气血上涌,沉迷其中的时候用膝盖去顶他的腹部,不料对方轻轻松松地捏住她的腿往下一按,顺便把她的裙子也拉了下来。
她几乎不着寸缕地躺在褚恂身下,无能为力地看他把自己的衣服也扯了个精光,愤怒和羞耻逼得她喘不过气来,只剩下得了空闲自由的嘴做心余力绌的挣扎,“褚恂,你放开我!”
“放开你,”褚恂从她胸口抬起头,喘着粗气,他的额头青筋暴起,脸上布满醉酒人特有的红晕,他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嘲讽地勾起嘴角,“你不想要?”最后一处遮羞布被他扯掉,手覆上去,“你在骗我,对不对,你根本没在生理期。”
南秋万念俱灰又厌恶地别过脸,只一个转眼的功夫,褚恂柔柔抚上她的脸颊,“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另一只手掐上她的脖子,南秋无言,他的眼神倏然变得无比疯狂,“说,你是不是和别人上/床了!?”
南秋无所谓的态度进一步激怒了褚恂,他沉声怒吼,“你是我的,南秋,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这儿抢走,你是我的!”
掐在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南秋呼吸愈发困难,眼前阵阵发黑,就在她觉得自己神思即将脱离躯体的时候,褚恂手忽的松开了,她干呕几下,然后便不停地咳起嗽来。
几滴冰凉的液体滴落在脸上。
褚恂哭了。
南秋拉过被子,他双臂一拢,紧紧抱住了她的腰。
“为什么到最后,你们都要离开我。”褚恂无力地说。
都什么和什么啊。
难道还要她来安慰这个霸王硬上弓又差点把她掐死的男人吗。
南秋叹口气,“以后少喝点酒。”
褚恂说:“南南,对不起。”
“别和我说对不起,”南秋没好气道,“我也没和别人上/床。”
褚恂仰头,充满希冀地望了她一下。
南秋翻了个白眼,“但这也改变不了你是个傻/逼的事实。”
褚恂:“……”
熟悉又陌生的失重感攀上来,如果男友贩卖机当真注重用户体验的话,应该不会把她留在褚恂身边了。她奉行人之将死,呸,人之将走,其言也善的宗旨,薅了薅褚恂的头发,说:“你的爱太自私了,褚恂,就算你受过伤,这也无法成为你伤害别人的理由。”
“你不信任我,又想攥住我,你所认为不遗余力的爱,不过是用以证明自己不会再成为失败者的借口,好填满心中那个名为不安的罅隙,你真正在乎过我的感受吗,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你爱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南秋的话像一记重拳把褚恂打醒,或许他自身都没有想明白他所作所为更深层的缘由,而此时真相血淋淋被剖了出来,便如同被扒光了衣服游街示众,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耻辱与慌乱。
“那我能信任你吗,南南,”褚恂像是溺水的人,势急心慌地想要抓住一个救命之物,“你是爱我的,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南秋微微一笑,“我当然——”
“——不爱你啊。”
褚恂消失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南秋在黑暗中默默等待那声“欢迎使用男友贩卖机”,看它到底还能作出什么妖来。
遗憾的是她并没有等到。
在一阵突如其来的耳鸣目眩中,南秋觉得身体仿佛被扭转变形,空间在错位,来自四面八方的噪声灌进耳朵,又要从天灵盖冲出去。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轻,意识越来越模糊。
一叶零丁的孤舟漂浮在水面上。
凌卿焦急的面容在朦胧的视线里一闪而过。
再睁眼。
连环局,梦中梦。
春日的S大,肥硕的蜜蜂在一树烟霞中翩然起舞。桃花正艳,宿舍楼门前的两棵绿樱刚打花骨朵,高大英俊的男生站在树下,一片叶子从他肩上滑落。他嘴边挂着阳光灿烂的笑容,荡出一个浅浅的梨涡。他长臂一展,说:“做我女朋友吧,南秋。”
南秋:“滚。”
她拔腿就走。
男生锲而不舍地跟上来,与他相识的人抱着篮球路过,朝他打了个招呼,“魏然飞,你干啥呢?”
魏然飞回头比划一下,“追女朋友。”
篮球男吹了声口哨。
“哎,南秋,你走那么快干嘛,你慢点,当心别摔了。”魏然飞一个箭步跨到南秋身边,拉住她胳膊。
南秋甩开他的手,拉下脸说:“不做,不喜欢,没兴趣。”
魏然飞愣住了。
没等南秋走开,他又笑了,活脱脱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他捏住南秋大学时期婴儿肥还未褪完的脸,像捡了宝似的喜滋滋地说:“唉,你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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