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林念青做了药流，第三天。
她吃了米索就从医院偷偷跑出来和南秋见面，忍着腹痛开了半小时车，没出事故已经是万幸，坐上了救护车，还能保留神智抓着南秋的手念叨无数遍“我爱他”。
一路上，南秋不仅在魔音绕耳中头昏脑涨，还要和美男一同接受来自护士异样眼神的洗礼，仿佛他们一个是渣男，一个是小三。
到了医院，好歹是把林念青送进去了，南秋气儿还没喘完，一个中年妇人就气势汹汹地冲到她跟前站定，巴掌往她肩膀上一推，炮仗般的辱骂紧随其后，刺得人耳膜疼，“狐狸精，你安得什么心，就是见不得我家念青好是吧，勾引男人勾引到我女儿头上来了……”
南秋攥住妇人再度想挥过来的巴掌，还要拦住怒气腾腾的美男，她深吸一口气，说：“阿姨，请你冷静一点，我和林念青不熟——”抢个屁男人啊。
林妈动手不成，干脆往她脸上啐了一口，“呸，臭不要脸的骚.货……”
南秋被恶心得不行，和歇斯底里的人讲道理根本行不通，她甩开林妈的手，对方反而抓住了把柄似的嚷起来，“打人了啊，小三打人了！”
路人病友纷纷投来欣赏八卦的目光，有护士赶忙过来维持秩序，“这里是医院，要吵到外面吵去，再嚷嚷我叫保安了。”她警告地瞪了一眼南秋。
诸事不顺，流年不利，南秋很想去厕所照个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印堂发黑，头冒青烟，就差一个血光之灾给故事添上皆大欢喜的结局。
林妈敛了声，做了七彩水晶钻石美甲的手又扯上南秋胳膊，她声音小了一点儿，但仍是恶声恶气地说：“你必须对我女儿负责，不要脸的骚.货，穿成这样出来勾引谁啊。”
被人骂狐狸精骚.货还是头一回，南秋觉得这种感觉有点奇妙，这是不是证明她还颇有姿色？
她瞥见凌卿和一个陌生的男人从刚打开的电梯门朝她们快步走来，于是勉强居高临下对矮她半个头的林妈翻了个白眼，“我穿成这样，勾引谁，关你屁事？”
嘴上过瘾是多爽的事啊，火星一溅，能轻而易举地将一串爆竹点燃。当然，南秋知道有人会赶在那串爆竹将自己炸开花前，一脚把引线上的火花踩灭。
和凌卿一起来的男人正是萧博远，他和凌卿差不多高，却长了一张娃娃脸，圆圆的眼睛盛上严肃后就显得十分违和。凌卿护住南秋，及时阻止了一场女人间的恶战，萧博远上前，言语和肢体双管齐下安抚林妈，然后做了自我介绍，“阿姨您好，我是林念青的男朋友，萧博远。”
林妈气得浑身直颤，一双吊梢眼还在恶狠狠地瞪着南秋，南秋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真当她是好欺负的了。
萧博远想把情绪激动的林妈拉到一边去好好沟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这下可好，在林妈看来，渣男小三齐聚一堂，她绝对还能大战三百回合。
“萧博远是吧，”林妈先把矛头转向萧博远，“你今天必须给我和我的女儿一个交代，念青还在急救室，我就说她为什么死活要把孩子打掉，现在我知道了，就是因为你在外面勾三搭四，和不正经的女人鬼混！”
萧博远显然才知道林念青做流产的事没多久，而这距离他听说林念青怀孕还不到一个星期。宋浩波去粗存精地把林念青怀孕跟萧博远一说，他立刻从外地买了机票赶回连市，飞机上把到哪儿买戒指，怎么求婚，什么时候结婚都反反复复想了五回。
他脸色发白，但很快镇定下来，彬彬有礼地向林妈解释：“阿姨，您误会了，我和那位小姐并不认识，昨天晚上我才赶回连市，本来准备今天去拜访您和伯父，可是……”
林妈油盐不进，“我女儿和她见一面就进急救室了，你一句不认识就解释清了？我可怜的女儿啊，还这么年轻就要遭这种罪——”她拉扯着萧博远的衣袖，眼泪和变戏法一样哗啦啦流下来。
萧博远神色疲惫无奈，他昨晚上飞机前和林念青视频，竟然一点端倪都没有看出来，上午接到凌卿电话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好半晌都没过回神。
好端端的人，怎么就这样了呢？
林念青还没有出来，当务之急是平息林妈愤怒的情绪。
萧博远静静地等到林妈哭累了，说出口的话也变得断断续续时把她扶到座位上坐下，耐心地说：“您要不相信我可以等青青身体好了问她，她在医院的所有费用我都会承担。知道青青怀孕后，我一直有在筹备结婚的事情，只等她一个‘好’字，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但您放心，不管怎样，我一定会对她负责的。”
林妈只管抹眼泪。
另一头，凌卿拧着眉把南秋拉扯中溜下去的肩带整理好，瞥见她手臂上被林妈掐出来的几道印记，怒气值上升了一波，又看见她牢牢抓住美男的手，眉头皱得简直能夹死苍蝇。
他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南秋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膀，“还能怎么回事，你家青青把我找出来，掏心掏肺地给我表达了一番她对你浓烈的爱意。”
“南秋，你态度端正一点。”凌卿声音压得更低了，好像在极力克制怒气。
“你发什么脾气，”南秋抬眼看他，“你也不相信我，是吗？”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和你谈的不是一回事。”凌卿放在她肩上的手收紧了些许，背部挂件美男想拍开他的手，从背后搂住南秋宣誓主权，他难得露出了凶狠的表情，“别碰她。”
美男不动，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谁？”
“我是她男人。”凌卿一使劲，把南秋扯到自己跟前。
美男又要发飙，死死抓住南秋一条胳膊不肯松手，南秋一肚子乱七八糟的情绪，只有仅存的痛感提醒她，美男的帽子不能掉了。她后退一步脱离凌卿的桎梏，转头看见美男摇摇欲坠的帽子，连忙抬手将它扶正，往下按了按，双手又绕到他脑袋的后面，把卡扣拉紧了一点。
会错意的美男以为南秋是在抱他，于是朝凌卿飞去一个得意的眼神，展开双臂把南秋抱住。
凌卿下颚肌肉绷得更紧了，“南秋。”
南秋拍拍美男后背，示意他放开。
她拿出手机，将音量调到最大，从林念青的“你来了，要喝点什么吗？”开始，到“我怀孕了”结束，一字不落，全被录了下来。她抬起头，望着凌卿的眼睛，说：“如果你还不相信，那家奶茶店的老板和我很熟，店里装了监控，如果是我的责任，我绝对负到底。”
林妈和萧博远坐得地方不远，距离刚刚好能把南秋的录音一字不落地听清楚。凌卿脸色铁青，南秋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至少在现实生活中没有。他一字一顿地说：“南秋，你能不能成熟点？”
南秋盯着他，没吱声。
明明是她受了委屈，明明是她在大庭广众下被人用污言秽语骂得狗血淋头，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
就像高中被老刘抓到带MP3到学校那次，他板着脸说她上课爱插嘴，说她成天在楼道上疯疯癫癫，可上课插嘴的是她的同桌，在楼道上跑是因为车库快关门了，她才发现钥匙落在教室。
那天晚上回家，甚少批评她的南爸把她凶得嚎啕大哭，理由是她顶撞班主任，态度恶劣，不尊师重道。她只不过在证明自己无罪。
“妈。”林念青微弱的一声呼唤打破了短暂的沉寂，她被推出来了。
林妈扑到床边握住林念青的手哭道：“女儿啊，我命苦的女儿。”
林念青看了一眼脸色极差的萧博远，又望了望凌卿和南秋，她使出招牌动作，咬了咬下唇，率先对萧博远说：“博远，我们分手吧。”
“孩子，孩子他……”她没有说下去，林妈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凌卿。
又来这招，南秋心想，这个女人真是疯了。
有打着石膏混混模样的男人从南秋身边路过，看她衣着清凉，红唇艳丽，便朝她吹了声口哨，凌卿阴沉沉地看过去，“你有种再吹一声试试？”
男人身边有兄弟作陪，肆无忌惮地又吹了一声，凌卿拳头还没抡出去，萧博远的拳头先抡在了凌卿脸上，不偏不倚，一声闷响，听着都肉疼。
萧博远这一拳力气不小，凌卿的脸迅速肿了起来，美男冷眼旁观，甚至有点想笑，南秋学习到美男面无表情的精髓，在萧博远弯着腰喘气的当口，她不动声色地走到他身边，蓄力，狠狠把毫无防备的他踹翻在地上。
既然要做恶人，不如就恶得表里如一，言行一致。
“打人至少要把事情弄清楚了再打，”南秋蹲在萧博远身边缓缓说，“赶紧去找医生，趁新鲜，做个亲子鉴定看看你头上到底长没长青青草原。”
说罢，她牵起美男，头也不回地往医院门口走，身后是腥风血雨还是天下太平和她都没有什么关系。
等走到艳阳高照的马路上时，她忽然想起前一天晚上凌卿站在楼下抽烟的样子，陪她找宠物医院开车的样子，刚才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满脸担忧惊慌的样子。
南秋觉得顶撞给她乱扣帽子的老刘一点也没错，后来南爸找她谈心说，澄清的时机永远不是在风口浪尖上不计后果地煽风点火。
路边停着的黑面包车司机问南秋：“美女走吗？”
美男拉拉南秋的手，“我想看海。”
走吧，逃吧。
南秋心想。
“淮市去吗？”南秋对司机说。
司机嘴里叼的烟差点掉下去，“哪儿？”
“包车，去淮市，你开个价吧。”南秋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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