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墙遁
可是一个上午我的心里都是乱糟糟的,屁股好像坐在了荆棘丛里,怎么也不能安心。
这直接导致连输两局。
“哈哈哈。”和我对弈的小子大笑,“副主事棋力也不过如此嘛!”
我横他一眼,道:“就你能,下次输了别哭就成。去,给老子泡杯茶来!”
突然间想起门口那些人,这大热的天……
我连忙喊住他,“等等,拿些司里的茶叶,去护卫哪儿提桶热水送到门口。顺便告诉他们别信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我没那些本事,劝他们早些回去吧。对了,别说茶水是我让送的……”
之所以不想管,是出于这几点考虑。其一,这个案子大概就是周破山提起的哪桩,我要答应了这件,下面还会接二连三的来,我不想给他当苦力。第二,这些人为什么会来找我,很值得研究,说不定是受了某人的指点。这让我非常不爽。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案子发生在三年前,隔了那么长时间,目力能帮到的实在有限,我没有完全的把握。
正自坐着沉思,门口有踏踏的脚步声传来,众同僚一片拉椅子起立的声音,恭敬地齐声招呼。
“杨侍诏。”
我心里一惊,忙起身相迎。快走了两步窜到门口,扶住了老头儿的胳膊。
“有事你老吩咐声我自会安排人去做,还辛苦您跑这趟。慢点,当心桌子。任羽,赶紧给老先生泡茶!”
没办法,这老头杨琼是侍诏,总领翰林院日常。这院中,差不多是人家说了算。
杨侍诏年届古稀,一大把白花花的胡子散在前心,鹤发童颜。腰也略有些佝偻。听说年轻的时候曾做过中书令,跟左相庞子明父亲关系莫逆。
老头颤巍巍的扶着桌子坐下,缓了缓。上下打量我一番,道。
“咳咳,看你面生,大概就是新来的探花吧?审牛破国库失窃案的李凤来?”
“正是小可,老先生你眼光真好。我还想着哪天得闲去拜会你老人家,可这些日子司里事多,还未成行,您倒先来了。小子很是惶恐,还请老先生恕罪。”
杨琼捋了捋胸前的白须,微微颔首,笑道。
“猴崽子,倒是比你那老爹机灵。”看看四周,问道:“洛铖怎么不在啊?”
他这么说,自是认识家父李御使的,只是他怎么从来没有跟我提过?
“嘿嘿,家父也常常提起您老人家的,要我向你多学习着。商主事家里有些事情,请假了。老先生你有事不妨跟我说,我来安排就是。”
杨琼摆摆手。
“没事,就是随便走走,来看看你们这些年轻人。”
暗暗松了口气,看看四周,同僚们都一改平时懒散的模样,坐的笔直,或读或写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那就好,老先生您难得来一趟,还是得请您多多指教。”
杨侍诏端起茶碗,喝口茶润了润喉,咳嗽一声,慢悠悠的道。
“指教谈不上,咱们随便聊聊就是。凤来啊,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要做官?”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这老头上来就给我出难题,这太难回答。往大了说,显得狂妄,目中无人且好高骛远。但谦虚的说,容易给人留下胸无大志,得过且过的坏印象。
我又不能说,我就是随便做着玩玩。
“我小时候特别崇拜家父,觉得他正直、伟岸、是个光明磊落的男人,所以,我一直希望可以做个他那样的人。”
没办法,只好把老头子拉出来替我挡下这一记了。他只是个不受待见的御使,官职不大不小。这样说既不妄自菲薄,又不狂妄自大,还显得孝顺,完美!
杨侍诏哈哈大笑。
“好,好。李御使的为人我也是很钦佩的,大概也只要他能有你这么个儿子,不错,不错!”
突然话锋一转,道:“不过,你更有能力,将来成就一定不在令尊之下。”
“不敢,老先生谬赞了!”
杨琼示意我坐到他面前,又对着我的脸端详了阵,压低了声音,道。
“还有,你和你父亲不同,你是陛下看中的人,谁知道哪天就平步青云了。这做官,里面的学问还大着呢。既不能锋芒毕露,又不能自甘平庸。何时当进,何时当退,如何进,如何退,进至何地,退至何所,样样都有讲究啊!”
“谢先生提点,小子谨记在心!”
杨琼点点头,又道:“御使是得罪人的活儿,可为什么朝廷还是得设这个官职呢?说到底,朝廷不是陛下一个人的,也不是龙子皇孙的,而是大魏子民的。所以,做官还是得心系苍生啊!”
“是,老先生说的极是。”
老头儿走后,暗暗琢磨他的话。发现除了提点我之外,最后那句心系苍生似有所指,难不成是……
不行,那些人在门口跪着,即使再没有道理,也是极易招人同情的。
得想个法子才是。
看看时辰,差不多到午时。
我喊来柳向先交待了几句,叫上任羽一起出了检录司。
“副主事,大门在那边,你是不是蒙圈了,往里走做什么?”
“少废话,跟着我来!另外明天商主事来了,告诉他我有点不舒服,怕是得休息两天。”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我家有药铺,要不我带着副主事你瞧瞧去,不花钱。”
“谢了,不过我没不舒服,就是想偷懒。明白?”
……
我带着任羽一直走到翰林院最里面的厨房后,这儿鲜有人至,隔着墙,对面是条僻静的小巷。
让他在墙根下蹲下身,我踩上他的肩头,两手扶着墙,他在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把我扛了起来。
我两手扒着墙头,腰一挺,翘腿爬了上去。
所幸对面小巷没有行人。
虽说话本里才子爬墙大多是会佳人,我跟这事八竿子挨不着,不过爬墙这事毫不费力,看来本翰林也算是能文能武,一股自豪感还是油然而生,心情大好之后骑在墙头上逗任羽。
“你这衣服是不是干净的?”
“是啊,昨天才换的。”
我翘起脚瞅瞅鞋底,一皱眉。
“那怎么把我鞋底弄脏了,我晚上去找你,正好让咱表妹帮我好好刷刷鞋。”
任羽大怒。
“李凤来,你别太过分!”
边喊着,边跑过来要拽我的腿。
我纵身大笑,一骈腿跳到了墙外。心里又是一阵得意,就我这利落的身手,练两年,估计不会比林曦差吧。
我怕走正门出去,他们会纠缠。早上进来的时候大抵是不认得我,现在没准我已经被出卖了。
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难得偷来浮生半日闲,我却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了。要是林曦在,去茶馆酒楼听书,去城西南角的花卉市场转转,或者就去元亨楼要俩样小菜,闲谈一下午也是挺好的。
但是她怎么就去刑部了呢!
我边慢悠悠的溜达边琢磨。将近午时,小巷里一丝风都没有,头顶日头毒辣,烤的地上似乎要冒出烟儿来,枝头的鸣蝉叫声嘶哑,像是在抗议这恶劣的天气。
这大热的天儿,林曦又不在,我随便找个地方歇半天得了。
在街边拦了辆马车,直奔朱雀大街上的天香楼。
用林曦的话说,天香楼的茶味道纯正,书也说的比别家好听些。
我径自上了二楼雅间,要了壶春雨润万花,又要了一小碟花生米,慢慢品尝。
这家茶楼位于东城区,生意又好,人自然多些。楼下几乎座无虚席,各色人物汇集。有大腹便便满目红光的商人,有折扇轻摇自命风流的公子哥儿,还有穿红戴绿环佩叮当的小姐丫鬟,简直就是副清明上坟图。
大厅最里,正对门口,筑了方高台,上面一桌一椅,铺着明黄色桌布,一身灰布长衫的老叟正端坐在桌后滔滔不绝。
“辟地开天道理明,谈经论法碧游京。五气朝元传妙诀,三花聚顶演无生。今儿老朽在这给大家说段四圣大破诛仙阵的故事。话说纣王无道……”
刚说没几句,下面便有人哂笑:“早听过了,换一个!”
“对,对,换一个!”
众人纷纷附和。
老叟微微一惊,好在瞬间便镇定下来。摸了摸颌下的三溜山羊须,瘦巴巴没有二两肉的脸上一双眼睛却满是灵动,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清咳了声。
“咳咳,也好,那咱们就来段新鲜的。这段故事发生在上古时期,我插句话啊,我这故事你随便查,书里绝对没有。说是天地开辟之初……”
果真是个极少听闻的新鲜事,讲的是紫薇帝君麾下双子星-文曲星君和摇光星君,他二人一化男相一化女形,一文一武相得益彰,珠联璧合,率天兵天将大战混天魔的故事。
“只见那魔王掐个法诀,身形见风而长,瞬间变作一庞然大物,头顶着天,脚踏着地,似座高山般矗立阵前。天庭一众兵将虽说久经战阵,看到此番情景也难免心里惴惴,更有胆小的只吓得脸色煞白,双股颤颤。若不是文曲星君军法如山,只怕早就做鸟兽散了。”
台下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听着,极为入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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