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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鸣冤


  

  林曦稳稳飘落在船身,两指捏住了剑身,手柄递到周破山面前。

  “周叔,还你的剑。”

  她脸上依旧笑盈盈的,云淡风轻,浑身上下一滴水都没沾到,就像是饭后出门散步回来一样。

  周破山接过软剑盘在腰间。笑道:“丫头,功夫又进步不小,都要赶上周叔一半了,不简单。你也看见了,自老吴走后,我手下这帮人还真没几个能用的,考虑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来刑部帮你周叔?”

  我赶紧给她使眼色,这活儿太危险了,不做也罢。

  林曦却像是没看见,道:“随时可以啊,不过朝九晚五的,我不大受得了拘束,周叔你真的要我去吗?”

  “哈哈哈,不用拘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我周破山在,丫头你就把刑部当做自个儿家就行了。谁敢言语半个字,老子撤他的职,如何?”

  “啪!”

  两人各伸右手,在半空一击,这事就这么愉快的定了。

  回去的路上,我将林曦好一通埋怨。巴拉巴拉半晌,捕快这职业看着风光,天天舞刀弄剑捉拿江洋大盗,多危险啊,万一出点什么事,以后可怎么办?

  她今儿心情大好,丝毫不以为意。

  “但是,总比去醴陵好吧?”

  一句话驳的我哑口无言。捕快再凶险,能凶险的过战场?

  她心里对明天满满的期待,我坐在床边连讲了两个侠盗的故事,还是没能将她哄睡,反倒是我自己已经哈欠连天了。

  “喂,我的故事不好听吗?你干嘛不睡那双大眼睛还瞪得溜圆,明天第一天刑部打卯,你是打算给同僚们展示你无精打采的模样吗?”

  林曦嘿嘿一笑,露出俩排整齐的贝齿。那样子,又是顽皮,又是……,可爱。

  “就是故事太好听了,我忘记睡觉了。这样,栖梧哥哥,你唱首歌试试。”

  我的祖奶奶。我好歹也是当今圣上钦点的探花郎,翰林学士,在你个小丫头床前唱歌给你听?

  再说,我要是真的唱了,你笑起来,那不是更睡不着了。

  “咳……,不大会。要不,我喊水清进来给你唱?”

  水清是我家的丫鬟。

  “不要!”她断然拒绝,眨巴着眼睛想了想,先噗嗤一笑,拉着我的手,道:“那你叫我一声‘姐姐’听听也可以。”

  天!没大没小的,太不成样子了。这是要造反吗?

  但是要这么一直纠缠下去,明天谁都别想好好干活儿了。

  “明儿个我给你讲个好听的故事,叫做‘申公豹搬兵碧游宫,姜子牙结界布奇阵’。好了,我已经叫过了,快睡觉!”

  她噗嗤一笑,甜甜的应道:“哎,好弟弟。不过你不大乖,有点滑头!”

  我刚想站起身,她轻伸玉臂,环住了我的脖子,坐起身,脸凑到我耳边。

  柔软温热的双唇在我侧脸耳根处轻轻一点。

  “呐,奖励你的,退下吧,本神捕要睡觉了。”

  说完,一把推开我。

  好像一下子站在了云端,脚下软绵绵的。放下床幔,吹熄桌上的灯烛,走出屋来,再带上房门。

  这一幕似曾相识,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有过这样的事,而心里明明可以肯定,我和她有如此亲密的举动尚属首次。

  佛家讲缘分,讲因果。她说一朵花,一阵风,一段温暖的阳光,都可能具有特殊的意义。那是某个和你有缘却不能见面的人来看你,所以你会觉得很熟悉。大抵如此。

  头顶的月亮要不要这么圆。

  接下来的几天倒是风也平,浪也静。我忙翰林院的事,林曦忙着在刑部打卯,期间来找过我一次,穿着身黑色玄衣,袖口衣领处绣着暗金花纹,标准的捕快装扮。这衣服男人穿起来显的干练,但是穿在她身上却别有番韵味,削肩、细腰、大长腿全显露出来,洋溢着着青春少艾独有的活力。

  当时,我刚刚散卯到家,正端坐桌前慢悠悠的举着茶碗润喉,她手中拿着把长剑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刷’的一声,那剑闪着股诡异的蓝光在我喉咙边划过,大热天里我只觉得丝丝凉意在脖颈处蔓延。

  茶碗被我失手跌落在桌上,茶水淌了半张桌。

  我一动也不敢动,斜眼看时,长剑不过出鞘了半支。

  她猫着腰站在我面前,一脚蹬着旁边的小凳。一手拿剑,一手捏着我的下巴缓缓抬起,眼神冷的像是三九天里河底不知道冻了多少层的冰。

  “说!村头张寡妇的家门夜夜被敲响,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

  约莫过了十来天的样子,我在翰林院门口撞见桩怪事。

  大门偏右,爬满常青藤的墙根下,整齐的跪了一排大约有十来个人。全部素衣白衫,头缠白布,像是为谁戴孝。看起来相当扎眼。

  最前面是个年约十来岁的女娃,眉眼端正,脸上兀自挂着泪痕。也是一身重孝,上身挺的笔直,跪在墙边的青石板上,面前放着张白纸,上面用正楷写着个大大的‘冤’字。

  我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到不妙。有冤不去安邑府衙,不去刑部大堂,选择跪在翰林院门前,这事本身就透着蹊跷。

  没敢多问,我快步进院。

  甫进检录司小楼正厅,便见早来的众同僚围站一圈,窃窃私语议论着什么。见我进来,目光间颇多闪烁,心照不宣的相互望望,轰的一下散了。

  商洛铖今日不在,便是我主持司里日常。踱到正中方桌前稳稳坐下来,取过司部花名册,翻开,先问了声。

  “今日谁还有其它事要做先言语声,没有的话,我就随机点名了,点到的去后院研墨。”

  研墨是伺候老夫子们的代称。

  说是随机,我心里还是打了算盘的。门口有事,得先把平时爱凑趣看热闹的,爱多管闲事惹是生非的支开。

  尚问宗先道:“副主事,我有点头晕,还冒些虚汗,你今儿就先别点我了,往后靠一靠。”

  “介之兄既是身体抱恙,还须早些去瞧大夫才是。我看司里也不忙,你这就去吧,给你算出勤便是。这几日天气炎热,多喝些水,注意休息。”

  “多谢副主事挂怀,我身子虚,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多些,早已习惯了,休息会也就好了。”

  “也罢。那这样,你到楼上我房间休息吧,还清净些。洛铖不在,我可以去他房间做事。”

  尚问宗道了谢,上楼去了。

  任羽冒将出来,笑嘻嘻的道:“我下午有点事要出去,今儿也别点我了。”

  混的熟了,跟他话也就多些。若别人这么说,我点点头就过去了,可是他任羽,倒是得多问问。

  “哦,什么事这么要紧,说来听听。”

  我也报之一笑,轻声问道。

  “额,也没什么事。”他摸摸脑袋,“李主事你先别点我就是。”

  呵,还不说!

  我翻翻名册,提笔就点,边嘟囔着:“既是没事,你算第一个……”

  这小子一个健步窜到面前,抓住了我提着笔的手腕,苦着一张脸,道:“副主事,有事,有事!”

  身边众人哄然大笑。

  “我表妹来安邑了,我下午得去接她……”

  我抬起头看看四周,脸上挂着捉狭的笑意,道:“好啊,表妹!叫什么名字,芳龄几何,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来安邑干啥来了……”

  任羽那张脸拉的老长,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接着道:“这些我就不问了,准了!”

  众人又一阵哄堂大笑。

  分派完任务,在楼下和同僚闲话了阵。有人道,趁着商主事不在,正好向副主事讨教讨教棋艺。我笑着答应道,讨教谈不上,我上楼去拿洛铖的茶叶,你找找棋盘咱就开始。

  落了不超过十个子儿,负责翰林院安全的军卒头领进来了。

  “李主事,门口那些你见了吧?”

  我点点头。

  “说是要见你,见不着就不走,我不敢放进来。不过老弟,人家也没有堵着门口,我们也不好赶。你说由着他们吧,穿的跟上坟似的,实在是晦气的很,看着也挺可怜的。要不,老弟你出去看看?”

  “真搞不懂他们找我干嘛,有冤也不该找我这个翰林学士啊,这样吧,我让任羽出去问问。”

  “行,行,那你先问,有事再说,我先出去了。”

  我招手唤来任羽。

  “去门口问问怎么回事,告诉他们有冤情去安邑府,在这儿跪着算怎么回事。”

  任羽这小子好像早就等着这事了,兴奋的俩眼放光,一溜烟的去了。

  工夫不大,回来了,先灌了两口茶水。

  “李主事,人家就是专门找你来的!”

  我心里又是一颤。

  “怎么回事?”

  “伸冤!那小女娃叫然儿,十岁,三年前一场大火烧毁了家宅,家里十三口一夜之间罹难,包括她父母姐妹。然儿因为事发前住在外婆家才幸免于难,安邑府判的是意外失火,他们不服,上诉到刑部,一年了,案子还在刑部悬着,破不了,听说李主事天生神眼,善知过去未来,这才找到这来……”

  “谣言!这些话以后不许再说,我要有那本事,还在这儿坐着干嘛?由他们跪着吧,你回去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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