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一百二十一 【致新世界】
那两个人,莫名其妙的站在人来人往的跑道上对峙良久,她在远处瞄了半天也没瞄出个所以然。
在梦里只要大野开口说话,不管距离她多远,也不需要动用任何力量,她就能轻松听到。反而是梦里其他角色讲的话,和现实没什么差异,并不具备千里传音的功能。
为什么唯独大野说的话会尽数传来,这个问题她坐在雪森的大树上荡着脚发呆时,早就思索过了,直到现在仍旧想不到合理的解释,也懒得再费心去猜。心境则从一开始的嫌耳朵聒噪不清净,变成……觉得那家伙声音还挺好听的。
这都不是重点啦,重点是,只有他的声音传过来,所以当他和其他人对话时,也只能听到他一方的问话或回话,谈话内容极不完整,令她很介意与之交流的对象究竟说了些什么。
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她,好不容易动用力量锁定目标,打算安心待在远处监听大野和村松的谈话,却发现他们陷入了迷之沉默。
也不好好练习两人三足,搁那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到底在干嘛啊?
她当然不知道,俩人很有默契的在问与被问间共同陷入了仅属于自己,与当下无关的遐想。
从表面上看,好像很有内涵很有深度的杠上了,如箭在弦,气氛紧张。
真相却是:大野从村松的提问发散思维,认真以己度人,批判着这世上所谓一心二用的感情,捎带着顺畅回忆了一把没认识小丸子、认识了小丸子、喜欢上小丸子的心路历程。
村松那边则是在等待回话的过程中,心情复杂的追忆起了仅属于他们仨的美好回忆。他看着眼前实为大野的羽生,就像父母怨愤的看着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生气的等待他知错悔改,盘算着如何教训惩治他,可看着看着,对方还没点像样动静,自己这边就先心软了,想起他没犯错前的天真可爱,气消了大半,反要靠理智维持板脸的姿态,逼自己装出个“这事没完”的样子。
所以说,这世上有很多事的发展,根本不在人为。转念之间突生巧合,偶然之中藏有必然,变数、定数太多,凡人参不透全局,只有被吃遭辗压的份,根本啃不动消化不了名为命运的顽石。
别组已经练过两个来回,大野和村松还站着没动,形势间透着几分诡谲,有几个同学瞧出不对劲,悄悄凑过来张望,还有个多事的跑去跟红队的小西卫传话,不知道报的哪门子料。
后来,大野总算开口打破沉默,看看远处面朝这边站着的小丸子,又看看更远处正和同伴专心练习两人三足的相叶,他毕竟不是真正的羽生,当然参不透本尊心思,唯有诚实回话道:“我也……不知道。”
自己许诺过,会明明白白的回答村松提出的问题,却给出是否之外,最模棱两可,说了等于没说的答案,应该算犯规了吧。
本以为村松会觉得遭到愚弄,大为光火,没想到他闻言反倒嗤笑了一声,虽然很快又把脸色变了回去,继续维持着先前肃穆阴沉的表情,跟着弯下身,把解开的尼龙绳重新系在腿上,一言不发的搭住大野的肩膀,直接朝前迈了一步。
大野险些没反应过来,差点被带摔跤,好在他运动神经真的不错,踉跄了一下就跟住村松的节奏,顺势朝前小跑起来。
村松的步子时快时慢,时大时小,也不喊什么“一二一”,显然带了点故意刁难的意思,他只好盯紧对方的一举一动,随时调整动势,让自己的步伐尽量同他保持一致。
好不容易到达终点的一刻,耳边又传来一声嗤笑,跟着是一句略带玩味的:“你小子私下练过了?”
大野转脸看他一眼,本想照实说个“没”字,话到嘴边灵机一动,变成无可无不可的一声“嗯”。
——算叫他押对宝了。
村松脸上的笑扩大了几分,搭在他肩上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就为了跟我一块组队?”
他继续讨巧的“嗯”。成功让村松误会他为了跟他缓和关系,处心积虑下了盘远棋,便也看在他尚算有心的份上,承情让步,原谅了他些许。
大野心里半是觉得好笑,半是替羽生摇头——明明身边的朋友这么好相处好打发,到底怎么就能把关系搅得那么糟呢。
连着排练了两个来回,四段五十米的距离,他俩一点晃儿没打,也没歇脚。其他组的成员大多练一个甚至半个来回就要停下来修整,比对之下显得他们水准挺高,不同班不知情的以为遇着能手,正经观摩学习,同班认识的心里则犯起了嘀咕,羽生平常一点运动细胞都没有,今个怎么突然变这么能耐,而且他刚才还跟村松关系看着挺紧张的,怎么眨眼又好上了?村松他……还跟不跟小西卫站一边了?
跑去跟小西卫通风报信的小弟又跑了回来,但没递什么话给村松,只是皱着鼻子看他两眼,叹了口气默默走开了。
相叶离了同队的女伴,手里攥着尼龙绳,赶在正式比赛前喘着气跑过来,围着两人打了个转,眉眼弯弯,柔柔地说:“你们总算和好了。”
村松“啧”了一声,横过脖子,“谁跟他和好了?我才没跟他和好,放了学照样不跟他一块回家。”
相叶掩嘴偷笑,凑到村松耳边,悄悄道了句:“幼稚鬼。”不等村松拿话怼她,鱼一样从他身边跐溜过去,背着手跑回去跟女伴集合了。
到了正式比赛的时候,也不知是巧还是不巧,跟村松、大野同场赛次的红队成员,就是小西卫亥川以及搭档观月孝男。
其实大野——有自信会输。
他和村松搭档练习时,之所以跑得稳当又持久,完全凭借的是自身良好的运动天赋和体能。显得有架势,协调到位,可看性也强,但单论速度却绝对比不上小西卫和观月,甚至其他红队成员,原因只有一个:村松与大野的身高落差太大了。
两人三足往往会挑身高相匹配的人组队,亲子赛那种大人小孩栓一块的跑法也有,但完全不用想着拼速度,能少摔几个跟头就不错了。村松的原搭档坪内就和他个头相当,仅高他不到半指,配合若够默契,两人还能仿着飞机滑翔的姿势,压低身子冲上一冲。
但大野跟村松的个头就差的不止一指了,村松搭他的肩膀手臂都是向上伸着的,他还略微弯了点腰,这种情形下做得最好也就是跑平实,不间断。
刚才练习那会,村松也在心里纳闷过了:怎么羽生好像长高了不少?但涉及自身软肋的事他素来不喜多提,再加上俩人关系才和缓了一点,也生不出问闲话的兴致。
前一组白队搭档跑完自己分内的五十米,快手解下赛上用的白色尼龙绳递给在起点待命的大野、村松,他俩也赶快把绳子系好,向着终点迸发。红队那边前一组搭档稍慢了一点,把绳子递给小西卫时,大野跟村松已经出发了。
女生组的成员出场次序在男生前面,此时已经全数转职为拉拉队队员。
相叶守在靠近大野、村松的跑道外围,把手放在嘴边比成喇叭状,捺着羞涩劲,大喊“加油”,替他们打气。
在相叶以及一干女生各自为所在队伍鼓气的喝彩声中,暂落下风,又求胜心切的小西卫爆发出一股狠劲,携着观月一同往前直冲,风一样超过了大野和村松——然后,像折腰的蒲公英那样,毫无征兆,姿态滑稽的重重摔倒在地上。
玩两人三足最要命的就是往前冲的时候摔跤,速度越快,重心越在前,跌得越厉害,弄不好能摔出个好歹。
所以这种比赛特别忌讳舍稳求快,唐突冒进等于作死,死也活该。
这个道理,身为体育委员的小西卫,没有理由不懂。
他可能真的太想赢,也太怕输了,所以铤而走险拼了一把。
最惨的是观月,他摔的毫无防备,下巴磕在地上,撞出一声闷响,人给冲懵了,喊疼都不会,一脸惊恐的趴在地上,干流眼泪。
小西卫摔的时候半侧着身子,用前肢推地挡了一下,胳膊蹭破了皮,膝盖也见了血,别的倒还好,起码神志清醒——他倒希望自己别那么清醒。
大通荷走来问他有没有事,要带他跟观月去保健室检查伤势,他还勉强挤了点无所谓的笑,但看到相叶跟着人群一块围聚过来,垂着眼皮偏头瞅他时,那点笑完全僵在脸上,脑子嗡嗡作响,眼睛跟着酸辣到不行。
太糗了啊。
真不想被她看到,这种样子。
……
和搭档夏川完成了无功无过的两人三足接力赛一环,小丸子束手站在红队阵营所属的跑道外围,够着脖子向守在起点线上随时准备接力起跑的四人踮脚张望。
然后亲眼目睹了一场包含了事故、意外的竞速对决。
原本的回忆里,两人三足的计时接力赛进行的很顺利,整个上午的运动会都没发生任何值得一提的大事。
可如今有了大野的本色参与,一切发生了改变。
换句话说,羽生个人行为的变化,牵动了许多人、事。
在白鸟的回忆里,羽生和村松没有在运动会上和好,之后也没有,根本形同陌路。
小西卫和观月不曾跌倒受伤。那个孩子王从来没有露出过那样脆弱、难过的神情,面对相叶的一刻,他情感上的剧烈起伏由内而外,流露难掩,被留心关注这一切的小丸子悉数尽收眼底。
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都照当下情形继续发展,她甚至怀疑最最关键的那件事,到底还有没有登场的余地。
大野,是和羽生截然相反的人,用完全背离羽生当初所为的行径,颠覆了整段梦境。改变前提条件的公式将求取到怎样的结果,全然未知。
可她仍然相信,这是正确的选择。
让大野放手去做,让梦境肆意演绎……模糊过往的同时,不曾注意到的事实、几经忽略的微小细节,构建出另一番面貌的世界。
她想看看这样的世界。
或许白鸟,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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