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卧槽!这是个什么情况
在接下来的会议中，拉马克上校的态度一直显得来十分奇怪。
杰西卡的表现则比拉马克更加别扭。
杰西卡用一种冰冷到可怕的态度疏远她的未婚夫，同时也相当生硬地疏远着一直以来跟她相当亲昵的赛文贤弟。
所有人都看出来事情有点不对劲。
除了拉马克之外，大家谁都猜不到杰西卡小姐到底出了什么状况，还以为她的经期提前到了。
海盗船上的规矩是很迷信的，欧洲人跟亚洲人一样认为让流血状态的女人登船，会带来厄运。
上一次杰西卡遇到生理周期的时候，不分昼夜、不管刮风下雨，可怜巴巴地困在小艇上呆了足足四天，直到身子彻底干净之后，才回到大船上来。
于是大家都很清楚那位英国小姐的经期。
这时间明明还没有到，怎么她提前就不高兴了？很明显，这是个禁忌的问题，于是谁也没敢提问。
只有明白真相的拉马克说了一句，“安妮！究竟是什么让你忽然做出这么大的改变？你真的要放弃我们共同的信仰吗？”
当年，杰西卡小萝莉开玩笑赐封拉马克为佛兰德堡守护骑士的时候，恰好是“宽容法令”颁布的前一年。那时候他们俩都是毫无争议的新教徒，从未考虑过有一天谁会叛离欣欣向荣的基督教，倒回头去皈依落伍天主教的问题。只有脑子被门夹过的人，才会那么傻好吧！
烧死过贞德姑娘、烧死过哥白尼的那个魂淡天主教吗？打死都不会考虑去那边发展的！
然而，神圣罗马皇帝和撒丁王子都是天主徒，他们愿意跟萨克森国王缔结铁三角联姻关系，就是因为，萨克森国王恰好也是天主徒，一位极其重要的天主徒，因为他代表着不列颠人的祖先。在新教基督徒越发猖獗的年月里，仅剩的天主徒团结得更加亲密，颇有一点困境之中不离不弃、相濡以沫的动人感情。
杰西卡和她的爸爸，其实是新教徒。
这也就是他们父女俩没有乖乖呆在自己的国家，反倒加入了英国国籍的真正原因。
那是宽容法令颁布之前的旧事了。当年的宗教战争杀得整个欧洲血流成河。信奉了不同教义的人，哪怕是亲爹亲姐妹，也会大打出手，甚至会杀死对方。
英国人当年会囧得来，不得不找个荷兰女婿出任英国国王，也就是教义纷争激烈到了一个程度之后才发生的事情。新教徒为了打击天主徒，连正统的国王都不要了，宁愿把王位便宜了荷兰小子，也绝不向天主教妥协。
所以杰西卡和她的爸爸当年其实是在萨克森国呆不下去，以接近于流放的身份，流亡来到英国。还好，斯图亚特家族的天主教国王当时已经被撵到意大利去了，不然的话，杰西卡和她的爸爸很有可能被流放到美洲或者澳大利亚。也就是因为流亡英国的新教徒父女两个身份没能得到萨克森国王的承认，所以英国方面也仅仅只授予杰西卡爸爸区区一个爵士头衔。这父女俩，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势力没势力，英王陛下也不能给他们太高的封爵。
然而，血浓于水。
宽容法令执行下来之后，萨克森国王跟他的弟弟和侄女儿之间的感情，随时可以死灰复燃。
拉马克一直很焦灼。
他是万万不能跟一个异教徒结婚的。杰西卡倘若皈依他伯父的那个教宗，他们的婚约便彻底告吹。
其实杰西卡面对的是亲情和爱情，以及野心和欲-望之间的矛盾。选择回到萨克森，继承伯父的一切，包括巨大的财富和一个王国，也包括另外两个联姻王国提供的后台支持力量，那就要抛弃整个新教徒世界曾经拥有的一切。
两者孰轻孰重，还真不好说！
这个问题，之前杰西卡从未认真想过。因为整个欧洲都盼望着温柔的安东国王可以多生几个继承人。罗马皇帝的公主不惜委身作他的续弦，也就透露出欧洲笃信天主教的列国君王，急于看到温柔的安东国王早日有后。
所以杰西卡一直相信：即便特蕾西亚王后生不出孩子来，伯父大人也可以再娶第三任王后，直到顺利生出来为止。这是很明显的事情，神圣罗马帝国的利奥波德皇帝，希望看到萨克森国王有继承人，这份相当殷切的政治企望，很明显超过了皇帝对亲生女儿的爱。所以国王伯父一定会有孩子的。根本轮不到杰西卡咸吃萝卜淡操心。
也就是在刚才，被甄嬛传之类辫子宫斗戏洗过脑的赛文先生，用相当露骨的方法，赤果果地暗示国王伯父很可能已经无法再生育，他老人家之前死掉的那些子嗣，也很可能不是正常死亡，而是遭人暗算。
来自赛文的这个提示，仿佛晴天霹雳，立即惊醒了杰西卡这个梦中人。
其实杰西卡很聪明，她之所以一时间想不到伯父遭人暗算的可能性，并不能怪她迟钝，这仅仅只是因1794年的欧洲人根本没可能普及甄嬛传那么腹黑的阴谋剧。欧洲人的脑子这年月还是比较一根筋比较直率一些的，虽然也会玩阴的，大体上也就年妃那个水准，无论如何上升不到锥子脸皇后和甄嬛姐姐那个高度。
聪明的杰西卡瞬间意识到：暗算她伯父的人，其实是在帮她。
谁是我的朋友，谁是我的敌人，这样的大局观，杰西卡小姐天生就有。
是谁在暗中搞鬼？是谁在暗中出力要帮杰西卡成为萨克森王国未来的女王？不需要猜。只需要看看谁将由此获益就知道了！
如果杰西卡无须改变信仰，就能够按照宽容法令的精神成为合法继承人，那么，受益最大的一方就是英国。
倘若伯父大人要求杰西卡必须放弃新教信仰，那么，受益的就成了神圣玛丽家族和意大利的撒丁家族。其中受益最大的当然就是，来自英国的白玫瑰家族跟撒丁家族通婚传承下来的，维托里奥王子殿下。
杰西卡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
她也不愿意轻率做出这么残酷的选择，出于本能，她现在只想远远地逃走，躲在一个安全和干净的地方，让这些残忍而恶毒的阴谋，不要再来惊扰她的内心安宁。
不得不承认，杰西卡拥有相当良好的家教，在这种情况下，暂时不做任何冲动型的选择，留给自己更多的斟酌余地，这无疑是当前拿得出来的最优解。
杰西卡并没有想太多，仅仅凭着女生本能的鸵鸟逃避心理，就选择了暂时拖着，不做任何决定。
这样一来，她跟拉马克和赛文之间的关系，不得不瞬间进入冰冻期。
跟任何一方发生任何亲密关系，都会导致她做出冲动的选择，而冲动的选择很可能是要后悔的！于是她十分敏锐地选择了，暂时性封闭自己，像个哑巴修女一样，把自己藏在厚厚的茧壳下面，小心保护起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沈七这时候是完全猜不透杰西卡的心事。
拉马克却能够理解他的未婚妻。
拉马克掌握的已知条件相当多，理解力也相当强，立即就看出来杰西卡面临选择上的困难。拉马克还没有登上白雪号之前，多嘴多舌的海盗小喽啰们就已经告诉了上校范斯腾是如何投降的过程。拉马克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妙。
然而拉马克却并不是一个特别仁慈的家伙。
他是一个热爱战斗的职业军官，遇到困难就躲起来不是英国皇家海军上校应有的那个范儿，于是他立即逼迫杰西卡做出她不愿意做出的痛苦抉择。
“你真的要放弃我们共同的信仰吗？”
这是一句严厉的质问，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
虽然这么做有悖于骑士终身保护淑女的誓言，但是，拉马克上校此刻一点也不心虚，他正气凛然。
面临路线分歧的时候，脚步绝对不能动摇，必须旗帜鲜明！
作为一个军阶相当高的战列舰指挥官，上校先生十分明白坚定的信仰对于战争的重要性。军人！必须是热血的！必须是信仰明确和坚定不移的！出于软弱和仁慈的考虑，柔情蜜意去助长彷徨和犹豫的不良氛围，显然会毁了整个部队。
铁铮铮的硬汉，严明的军纪，高昂的士气，每一个老练的军官都无比珍视，这是军人的灵魂。即便是未婚妻，也不能腐蚀一个意志坚定得有如钢铁般坚硬的信仰。
所以拉马克对杰西卡，其实是在敦促！相当严厉的敦促！在21世纪的昌明社会，有人会管这个叫做“道德绑架”。
原本是小女生软弱彷徨，充满小女人味儿的小软弱小可怜，偏偏就是有些激进分子，非要上纲上线，楞给上升到信仰坚定的层面上来。
继续首鼠两端的话，显然就是想要投机取巧，那就是道德败坏！断然觉悟，并牢牢站定信仰的脚跟，这才是道德高尚！
多数不明真相的群众，在这样的上纲上线手段跟前，是很容易中招的。毕竟每一个有廉耻的人，都很介意被同事们指责为不道德的小人，所以拉马克上校其实是很有实践经验的。他早已在若干次调教新兵蛋子的过程中，验证过这种“道德大棒”政策的实用性。
还别说！这招还真的好使！一旦上升到道德的层面上，那些被拉马克训斥的小兵，基本上100%都会幡然悔悟，断然抛弃杂念，成为一个信仰坚定的好战士！
这一招道德谴责大棒劈头盖脑砸下去，屡试不爽！
却没想到杰西卡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不过，杰西卡倒也没有顶嘴。
她的心早已乱了。
虽然心乱，她的智商还在，她知道现在应该谨慎，避免做出任何可能让自己终身后悔的错误决定。
所以，当拉马克上校挥舞着语言谴责的大棒，劈头盖脑砸过来的时候，杰西卡没有反抗，也没有服从，她直接就哭了！
她是真的想哭。并不是矫情作秀。
因为她的立场是，“谨慎，避免做出任何可能让自己终身后悔的错误决定”，然而，任何决定都不做的话，也会令拉马克上校感到失望的，拉马克肯定会觉得她没节操，就算她最终没有放弃新教徒的信仰，至少她也没有坚定不移地明确坚守本应该坚守的新教信仰。这其实就意味着，前未婚夫会对她感到，森森的失望，甚至，还有可能同时伴生，深刻的鄙视。
她是注定要失去他的心了！能不伤心吗？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背后有个上校大叔为她撑腰，说没了就没了能不伤心吗？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更教人伤心的事情同时发生：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受到委屈，按例就想要一头扎进妈妈的怀里大哭一顿，倾诉一番。
此刻！杰西卡身边哪有可以倾诉的对象？
女生喜欢找大叔，也就是因为大叔不但有钱，脾气也会比愣头青更好一点。在很多时候大叔的脾气好得来好像慈祥的母亲，也是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是可以依靠的大树。
然而，此刻正是这个大叔在当面用道德的力量来严肃谴责可怜的杰西卡……
于是，杰西卡无声无息地哭了出来，泪流满面。
再然后，七爷还没来得及怎么着，沈禄第一个就看不下去了！
“卧槽！这是个什么情况？”沈禄用力拍了拍桌子，“拉马克你啥意思？有你这么欺负女人的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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