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艾因霍芬号宣布投降之后,梅森号跟着升起白旗,相继投降。
他们投降的对象很奇怪,不是赛文提督,甚至也不是自称雪白号舰长的杰西卡女王,他们用非常拗口的措辞,着重强调他们投降的对象是“萨克森的王族后裔以及合法的英国国王陛下派来的代表”。
原来的预案仅仅只是让杰西卡出面拖延时间,没想到她一登场,直接就让荷兰人的两艘军舰投降了?贵族少女的说服力有那么强大吗?这根本就不科学啊!
虽然得到了大超预期的收获,沈七的心情却变得十分别扭,这件事情的背后肯定有个巨大的阴谋。
爱管闲事的沈七,一直在给自己惹麻烦。
这一次跑来长崎捣乱,恰好是偏离白银航道计划的又一次“找麻烦”,难道,真的惹出了什么更大的麻烦?
虽然有两艘新的战舰顺利投降,让赛文舰队如虎添翼,兵不血刃地俘获了满满两船经验老道的荷兰水手,顺便还能解放多达150名被奴役的中国奴隶。沈七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天上不会白白掉馅饼,根据阜成门事件得来的惨痛教训,直觉意识到:这一次捡到的福利背后,肯定会接踵引来更大的麻烦!
忧心忡忡的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杰西卡的神情跟赛文一样悒悒不乐,也是满脸黑线的道,“这事情一点也不奇怪!赛文你不知道吗?当今在位的英王乔治·威廉·弗雷德里克陛下,他的继承权是有争议的,还有一个在血缘谱序上比乔治国王更有继承权的人,此刻正在撒丁王国的保护之下,想要夺回英王的王冠和权柄。”
杰西卡指的是,1688年,英国光荣革命之后流亡海外那个斯图亚特家族的詹姆士二世这一脉传承。
所谓光荣革命,其实是基督教新教徒,与笃信旧派天主教的英国国王之间展开的革命斗争,当然,站在斯图亚特詹姆士国王和阿维尼翁教皇的立场上看,这就是马丁路德那一派异端挑唆起来的叛逆政变。意大利教皇国当然是传统天主教的中心堡垒,被新教徒发动的政变驱逐出去的,流亡的天主教英国国王,当然会逃到法国和意大利边境的阿维尼翁。
事实上光荣革命以来,欧洲很多国家都信奉新教,只剩下没落的意大利和西班牙坚守旧派传统。法国和奥地利成为决定两个教派孰强孰弱的关键砝码。
直到路易十六法国还是天主教国家,法国大革命爆发之后的局面变得有点乱,新兴的法兰西共和国被罗伯斯庇尔一伙人闹得来焦头烂额,一时还来不及确定自己的国教问题。
哈布斯堡家族的神圣罗马帝国和奥地利、匈牙利、波西米亚联邦体系,则因为十四年前的“宽容法令”选择了骑墙,成为和解派。哈布斯堡家族自己是虔诚的天主徒,但是,自1780年开始,十二玛丽下定决心跟新教基督徒和谐相处。宽容法令正式颁布那年,十二个大小玛丽暂时都还没死。
在位的英国国王,在血缘谱序上确实不怎么靠谱,因为光荣革命期间詹姆士二世流亡之后,继承王位的人,是前任天主教国王亲生的新教徒女儿和荷兰女婿。在英国合法国王因为宗教斗争失利的原因被驱逐之后,荷兰奥兰治家族的人僭得了英国国王的王冠和宝座,这基本上就是一个让英国人笑不出来的冷笑话。
流亡海外的这一脉,拥有约克公爵这一族出身高贵的白玫瑰族徽,理论上是比现任的英王血统更加正宗得多,奈何天主教的势力现在根本无法挑战新教徒的势力。美丽坚合众国最早的由来,其实也就是当年那些被天主教国王流放到蛮荒之地的英国新教徒,以罪人充军海外偏远行省的形式,一点点建设起来的。
新教徒的势力现在牛了。直到光荣革命过去了一百年之后,斯图亚特家族詹姆士二世的嫡传后裔一直没有发起过讨回王位的继承权战争,因为天主徒根本打不过新教徒。
直到特蕾西亚大玛丽临终颁下“宽容法令”,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宽容法令”意味着天主徒跟新教徒,可以不再掐架,可以用演讲和游说的方式,为詹姆士二世的后裔和平索回王位。
哈布斯堡家族的神圣罗马帝国用实际行动来支持这样的和平索回计划,帝国公主嫁给了詹姆士二世的后裔,也就是目前意大利撒丁王国的维托利奥王子。
然而,这还不够。撒丁王国的国王打算让维托利奥王子的弟弟,再娶一位萨克森公主。
为什么英国国王的王权争议案,需要卷入萨克森家族呢?因为英国人的民族不容争议地定义为盎格鲁萨克森人。英国人的祖籍就在萨克森。他们的祖先当年是从萨克森出发,渡过英吉利海峡去开拓英伦三岛的新世界。寻根的话,萨克森就是不列颠人的根。当年的萨克森可是个相当了不起的欧洲大国,不莱梅、汉堡,和波兰,曾经都是萨克森的疆域。也就是后来丧权辱国,一再割地赔款,最后只剩了区区一个德累斯顿。跟后来的大清国同病相怜。其实萨克森的遭遇比大清更惨,大中华后来还是重新崛起了。萨克森却变成了未来德国的一个州。
乔治国王现在跟维托利奥王子之间,发生了英国王位继承权问题的争议,乔治的人气更足一些,维托利奥的血统更好一点。萨克森王族后裔愿意跟谁联姻,谁的说服力便能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所以杰西卡质问范斯腾,“你知道撒丁王国跟萨克森选侯国之间的联姻意味着什么吗?”
这个问题背后的潜台词就是英国国王的继承权之争,你特么的到底站在哪一边?杰西卡发言的时候态度很不好!因为她根本就不愿意嫁给撒丁王国的小王子。
这个问题的性质,现在已经升华到一个海军少校根本HOLD不住的高度,范斯腾哪一边都不敢乱选,他只能选择投降。机智的,临时性的投降。
范斯腾是个不懂政治的军人,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偷偷派人回到雅加达,去问问巴达维亚的首席执政官大人:咱们到底要站哪一边啊?赶紧拿出个靠谱的说法!下一次我才能正确判断当面遭遇的对手,究竟是不是可以炮轰的对象。
长崎港发生的事件,收获超过了沈七的预期,赛文舰队的战损为零。
但是,并没有爆发预期中的一场热血激斗,七爷的心中略觉不爽。
无独有偶,拉马克上校也很不爽。
现在,包括刚刚投降的范斯腾少校,包括岛津爱知,包括初雪和铃姊妹俩,也包括沈福沈禄,全都来到了赛文舰队的旗舰上开会。
拉马克上校气愤愤的,“范斯腾你太让我失望了,我都没有来得及开火,你就投降,真是辱没了德鲁伊维特上将的赫赫威名啊!”
范斯腾却不以为耻,笑了笑,“你只是个军人,说了你也不会懂!想跟我交手,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他的意思就是,他今日并不是被任何人打败才投降的,他完全是因为吃不准能不能向对手开炮,为了顾全巴达维亚海军的未来,不得不忍气吞声。
荷兰的海上帝国已经被英国哥们儿打垮,巴达维亚和为数不多的几个远东殖民地,已经是荷兰人最后的希望。范斯腾其实是爱国的,他不能激于一时的愤怒,贸然选择错误的对手开炮。巴达维亚共和国现在很受伤,禁不起更多错误的折损。
目测起来,红头发的萨克森准公主殿下是毫不迟疑地站在了撒丁王子也就是英国的天主教合法国王一边,(她伯父死了她就是公主,现在暂时得加个“准”前缀),拉马克上校很可能更加倾向于乔治国王一边。根本不用范斯腾出手,英国国家海盗之间自己就会爆发内讧。既然如此的话,范斯腾为什么不能等到对方内讧之后,再站出来捍卫巴达维亚的荣誉和利益呢?
作为荷兰军官,范斯腾虽然不懂政治,完全不了解奥地利人意大利人在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但是,英国光荣革命前的英王是斯图亚特家族的,光荣革命后的英王是荷兰人,这件事情,每一个荷兰人都洋洋自得,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所以范斯腾其实是倾向于站在杰西卡一边,帮忙出力打击拉马克。
因为,十年前打败荷兰海军的,是英国新教徒的海军舰队。根据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盟友这样一条判定原则,范斯腾少校觉得自己应该站在笃信天主教的撒丁王子和萨克森国王的一边,共同打击身为新教徒的乔治国王一派。
当然,这只是他的直觉。荷兰海军少校这时候不敢轻举妄动,无论如何也要秘密请示过共和国执政官之后,才能做出抉择。这样的抉择牵连太大,与国家和民族的命运息息相关,岂容儿戏。
于是范斯腾忍下这口气,不跟拉马克争论口头上的输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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