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范斯腾感觉不能忍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虽然是句中国俗话。同样的道理，英国人也是很懂。
拉马克知道沈禄是赛文提督亲信的副官，不愿意跟沈禄发生争吵。于是，没有说话。
同时，英国上校的态度也是相当的高傲。
拉马克先生昂起头，用浅灰色的日耳曼眼球看了看会议室上方的天花板，大鼻子里很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用极其蔑视的态度，冷冷地回击了沈禄。
沈禄这一辈子都是紫禁城里跋扈的纨绔，又是御林军的军官，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
立即忍不住想要冲出自己的座席，去跟上校发起一场拳拳到肉的近身较量。
沈七手快，一把拉住沈禄。
今天的会议比以前开过几次的七船长例会，多了范斯腾这么一个新人。
有新人在场，老哥们儿些还是不要随随便便打情骂俏比较好。
新人说不定就会产生各种误会。那可不好！
于是七爷说了，“别胡闹！别给范少校留下些不好的印象。”
沈七不得不扮演和事佬的角色。
这一个月，他取得了超预期的重大进展，同时伴生的问题就是，这是一帮典型的乌合之众。事实上沈七对自己所谓的手下们，没有什么可靠的约束力。
不管是拉马克上校也好，还是初雪两姊妹也好，一旦跟七爷翻脸，七爷其实是拿他们没辙的。
相对弱一点的岛津爱知，此刻回到了岛津家的主场，恐怕也会变得嚣张起来。
七爷目前真实的定位，其实仅仅只是一个多国海盗小联盟的召集人。
这些所谓的“手下”一个个是怎么召集得来的呢？
杰西卡最初是被绑架的，她是担心自己的父母或会被害，或会得罪了中-国-当-局被驱逐出境。杰西卡事实上是为了赢得一个让父母留在北京，继续向中国皇帝推销王权级战列舰以求冲销贸易逆差的目的，暂时不敢反抗七爷。
拉马克上校是追随杰西卡来的，一旦他对杰西卡死心，恐怕随时就会退出赛文舰队所代表的的这个远东海盗小联盟。
初雪女王带着白雪号加入赛文舰队，是因为八重濑铃从七爷手中得到了黑迪克枪，多少存着一份报答之情。多亏了琉球土著女王比较老实，像上古民族一样比较讲义气，所以才成为了赛文舰队的主力。
七爷只能把旗舰设定为白雪号，也就是因为截止目前为止，古老民族注重信诺的传统，是七爷唯一可以信赖的支撑力。
然而这样的支撑并不牢靠。
岛津义久吞并琉球，已经是180年前的往事。经过了180年的同化之后，初雪跟铃两姊妹，连姓名都已经日本化，她们的内心还能是淳朴守信的吗？悬！很悬很悬！她们的三观倘若也被日本文明同化掉的话，七爷现在就等于是坐在一座随时喷发的活火山上。
“樱岛”这个名字恰好就是岛津家地盘上一个著名的活火山。
白雪号曾经名叫樱岛丸……感觉这完全就是一个不详的预告，似乎寓意着性格已经日本化的初雪与铃两姊妹，随时可能翻脸，逆袭有名无实的赛文提督大人。小日本肯定是不要脸成了习惯的，就看琉球女王姐妹俩的内心深处，到底有多大的百分比遭到了日本人同化。
更加严重的隐忧就是，沈七其实并不是黑迪克枪合法的持有人，那枪是得自于一个身藏十四瓣菊花纹章的日本女人尸体上。此刻，赛文舰队来到日本，黑迪克枪遇到它原来主人的可能性，顿时大增了不少。
俗话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坐在这么个火山口上，七爷不敢安乐，得抓紧时间改变如此危险的局面。
一个月前，从荷兰人手中解救出来的80多名中国奴隶，必须成为七爷日后仰仗的主力。这个基本思维，早就定了下来。今日，范斯腾的投降并不算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事情。今日沈七最大的收获，其实是从两条荷兰船上解救了多达150名中国奴隶。
这样一来，230个同胞团结在身边，七爷的底气也就足了不少。
问题就是这230个中国奴隶，没文化，也没有军事素养，甚至连渔民都不是。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仅仅只是遇到灾荒年景出来逃荒的难民。难民的素质，跟阜成门外所见的那一群，差不多。当日，阜成门外的那一百多号难民，是被沈七一人一骑驱赶得四处乱跑，那战斗力可谓低下至极。
训练和培养这230人，看样子才是真正的当务之急。
要训练他们，恐怕还得借重于拉马克上校和英国军舰上的火炮设备。法厄同号的武装完备，其实提供了很好的练兵场。法厄同号上的英国水兵，也是很好的军事教官。
于是沈七制止了沈禄的鲁莽行为。范斯腾这人，眼前正好用得上。这个荷兰少校，倘若识趣的话，恰好可以帮助沈七解决眼前面临的这些困难。
“沈禄别胡闹！”
七爷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今天咱们有一件正经事儿，必须放在第一优先级。我需要大家首先对此事拿出一个合议来。”
目光如刀，冷酷地扫向刚刚投降的荷兰少校。
“还记得一个月前，我们还在渤海湾的时候，曾经共同谴责奴隶贸易的罪恶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沈七的目光移向拉马克，“我记得拉马克上校曾经表示过，基督徒绝不容忍这样的罪行当面发生。”
接下来就是杰西卡，“冯萨克森小姐也是一样的基督徒，根据基督精神，绝不容忍这样的罪行！”
再然后就是初雪两姐妹，七爷继续说道，“琉球人和中国人都是受害方，我们是不是需要讨回理应讨回的公道？初雪你的部族同胞沦落到人尽可欺的地步，你一直是很想改变她们的悲惨命运对吧？”
初雪回过头去，看了看爱知，澄清说，“那是铃的梦想，我是她的姐姐当然帮她。但初雪不会背叛岛津家。受过历代岛津家主的许多恩惠，我和我的族人不能忘恩。”
初雪作为土著女王，其实也是蛮有一些玩弄外交辞令的天赋，她的这个表态，中规中矩。
她带着斗笠和面纱，完全看不见说话时的表情，单从冰凉的语音上讲，还真没办法判断她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反讽。
“受过恩惠”以及“不能忘恩”之语，倘若是用怨毒的口吻讲出来，那显然就是反话，森然蕴含着念念不忘灭国仇恨，随时打算复仇的意思。
偏偏她的声调冷漠如冰，又被面纱遮去了眼神和容貌，完全听不出她的真实意思，究竟是两者间的哪一种。
不过，初雪的真实态度如何，此刻已经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反正初雪不便出面的事情，可以由铃替她代办。
现在的关注焦点就是范斯腾。
沈七把除了日本人之外的各国队友，挨个儿问候了一遍之后，矛头对准了荷兰人。
“范少校，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们之间的问题并不仅仅只是两国军舰之间的擦枪走火事件，所以，仅仅投降是远远不够的。我们之间还存在一个奴隶贸易引起的仇恨问题，这样的仇恨，必须要有个合适的交待！”
范斯腾一听就知道对方是想要敲他的竹杠。
奴隶什么的，民族仇恨什么的，范少校信都不信。
这一看就是巧立名目，意在敲诈勒索。
荷兰海军少校这一刻有点后悔当时不应该轻易投降。早知道对方会玩上这么一出公审大会的戏码来，当初还不如力抗到底。
当然，这只是少校肚子里头偷偷吐槽而已，其实范斯腾心里明白，面对法厄同号的炮火威胁，又面临来自于流亡意大利的另一位英国王位继承者方面施加的外交威胁，他已经不可能冲着杰西卡的座驾开炮。灾难深重的荷兰人民，此刻急需休养生息，需要明哲保身，绝不敢胡乱得罪更多的世界列强对象。
范斯腾不愿意成为自己国家和民族的罪人，所以他肯定不会炮击冯萨克森准公主。
被法厄同号的火力封住了出港的去路之后，逃不掉的情况下，唯有投降。
投降是可以接受的，然而公审之类的事情，断然不能忍！
荷兰人的性格也是蛮倔强的，范斯腾立即顶嘴。
“在座的_，我相信你们之中谁也不曾犯下过贩卖奴隶的罪，所以你们才敢于理直气壮地指责我和我的同仁们。然而，在上帝的眼里，一切平等。你我都是天生就带来原罪的罪人，多一罪或者少一罪，又有什么分别？我们都需要摸着自己的良心来忏悔。我范斯腾常常担忧我的祖国和同胞，我常常为自己所犯的罪作忏悔。你们呢？你们有忏悔自己的罪吗？”
一切平等（_ed_）来自于不久前由杰斐逊、富兰克林与亚当斯共同起草的美国独立宣言。这年月，这句话蛮时髦的，很多人都喜欢挂在嘴边。
这和佛经所谓的众生平等不大一样，独立宣言里这一句准确的翻译其实是：所有人都是被上帝按照相等的分量创造出来的。语意很接近于中国俚语当中常说的：大家都是一样的娘生娘养，别当自个儿天生高过别人一头。
不得不说，范斯腾的脑子还是蛮好使的。
他的语言反击，倘若搁在联合国安理会上，还真是柔中带刚很有内涵，几近于既不卑又不亢的完美外交辞令。他是在提醒对方注意：你们的屁股也不干净，有什么权利来指责我？
因为他不是中国人，所以没有说出五十步笑一百步这样的中国俗语来。
又因为他是刚刚认输的战俘，不方便破口大骂，所以他的措辞也算相当含蓄。
虽然含蓄，却也带着相当锋利的反讽意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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