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随地发疯忒没素质
沉默。
沉默。
波塞冬歪躺在床上，侧着身，一只手撑住自己的下巴，神情极为松快，连浅蓝色的睫毛都懒懒地落了一半。
他微笑着，注视他正襟危坐的姐姐。
赫斯提亚维持着一个优雅的坐姿，整个神却拼命往床边缩，恨不得有一股外力把自己压得扁扁的。
她抿紧自己的嘴，如果有谁强行把那淡色的唇瓣撬开，就会看到一个阿巴阿巴永动机。
她好慌。
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拥抱可以但不想接接接接吻！
可她拿油盐不进的波塞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被动地等待着他人的救援。
她唾弃着自己的无力，皱着眉毛，嘴巴紧抿着微微撅起，一脸想哭的样子。
如果可以的话，她这时候就想一个人呆着，谁也见不到。
可是，可是！
赫斯提亚凶巴巴地扬起眼角，恶狠狠地剮了弟弟一眼，语气好歹是冰冷愤怒的，却骂人都骂不好：
“波塞冬，你听着！如果你真的不顾我的誓言和意愿，来强迫我和你做、做什么事！我真的会很讨厌你！很讨厌！我不会原谅你的！”
波塞冬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的蓝色长发，诚恳地问：
“我不希望你讨厌我，但我想要你想要得不得了，这一点比较优先……只要你不会因此讨厌我，一切就完美了。”
“所以，为什么要讨厌我呢？”
他友善地眨了眨眼，两颗鲜活的蓝宝石倒映的晦暗情绪被纤长睫羽掩去片刻，再掀起时，又变得光泽明净，清澈无比。
“你说呢？”
用把自己的不满全部甩出来的力气，赫斯提亚尖声反问，接下来突然顿住。
扭过身子思考片刻，气势汹汹地回头斥责：
“我可是你的姐姐，我也是父神的女儿，是一柱女神！”
“——我可不是什么人想亲就能亲的！”
波塞冬同样思考片刻，试探道：
“那，我的荣幸？”
赫斯提亚：“啊……嗯。”
不对！不能轻飘飘地一笔带过！
她后知后觉，气得苍白的脸颊上一大片极其明显的红晕，手指尖抖啊抖的指着波塞冬：
“众神都尊敬我，因为我绝对的贞洁无暇！他们都，都知道我是不可侵犯的。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
她词穷片刻，意识到什么，放下手很有礼貌地：
“啊、我不应该用手指着你，毕竟你也是主神之一。失礼了。”
趁着这个空当，找回合适的措辞！
“怎么可以如此冒犯一位受人尊敬的女神！”
还是你的姐姐！
“因为我想啊。”
波塞冬一脸诚实愉快。
赫斯提亚头疼：
“波塞冬，你有没有发现，你过于自由了……”
然后她发现大部分神明都特别自由，越说越没底气，更加头疼了。
赫斯提亚，冷静下来，理清思绪，你必须在一切变得不可挽回之前说服他。
先从晓之以理开始。
“你仔细想想，你这个鲁莽的计划一开始就是注定失败的。因为我不只是一个你、你想、想得到的女性，我还是一名女神，我守护着家庭和城邦，是这世界秩序的一部分，不能随意脱离和变动。”
否则她又要以什么立场去约束德墨忒尔？
“家庭，城邦！——哈！”
波塞冬坐起来，手掌边缘薄而白的皮肤抵住自己的额头，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隐隐癫狂的笑声。
“亲爱的、可爱的赫斯提亚啊，我可没你那么喜欢人类。”
他眼眸如同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此刻遍布阴云暴雨，染上了深重的混乱与无序，瞳孔仿佛在旋转着，极为不稳定。
赫斯提亚静静地注视着他。
她的弟弟妹妹们明明是神明，却都有着人性的缺陷。她虽然不曾亲眼目睹，却也听人畏惧地提及曾经在战场上波塞冬兴奋而暴虐的姿态。
和战神阿瑞斯不同，那大概是一种对争端和破坏的渴望，是多年的不安与空虚无处宣泄的狂躁感。
观念不合，就动之以情。
“可是，”
她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什么漂亮圆滑的语句，只得认真而笨拙地把她作为长姐的想法和情绪表达出来。
“如果你把我当成你婚姻幸福的一部分，可在其中的我，却不会因此得到幸福……波塞冬，你真的会从伤害我的行为里获得快感吗？”
波塞冬表面上安静下来，却无端地更让人觉得心底发冷。
“幸福。”他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嗓音却莫名地轻浮而遥远，“我不是德墨忒尔，不会因为拥有了你就得到幸福啊，赫斯提亚。”
他应该永远都无法得到幸福。
“我的幸福……还需要太多。无尽的财富，彻底的臣服，战争和□□。”
“权力，我还要更多的权力。不止是海洋，还有天空和冥府。”
但是，即使得到了这些，他也不会满足。他只会更加贪婪，去渴望那些不存于世的，他还没有的东西。在那尽头是什么呢？
“若我能征服这个世界，我将用□□统治这一切，然后……”
他听从自己心底最真实的谷欠望，脱口而出，
“然后被背叛和讨伐。最后，最后我……”
赫斯提亚聆听着，一言不发。
曾经她非常希望波塞冬能在她面前多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但现在她第一次听到波塞冬如此直白而赤/裸地述说自己的谷欠求，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他所描述的，他谷欠望的尽头，就是破坏殆尽、灰飞烟灭嘛！
可是，她、她是他的姐姐。
她要拒绝波塞冬的求爱，但不能拒绝他的一切。她不能无谓地否定他——她得试着改变他这种疯狂无望的想法。
可是，她要怎么——
“我。”
她听见自己声音里隐隐的颤抖，硬着头皮说着，
“还、还有我。你想要的，还有我，对不对？”
“我呢？你刚才描述的这个未来里……我呢？”
波塞冬被她的问题从宣泄的幻想中拉回，有点茫然地望向她，缓缓地笑了起来。
“对，还有你，赫斯提亚。”
他抬起手，像是要触碰她。可以往侵略性和攻击性总能在他的动作里体现的酣畅淋漓的这个男人，那苍白细长的手指却忽的轻轻一颤，终于只是在赫斯提亚的脸颊旁停住。
“我要拿你怎么办呢……嗯？”
他轻笑着，脸上是近乎蛊惑的靡艳色彩，却不知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
赫斯提亚低着头，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将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
“轰！！！”
赫斯提亚有被吓到，惊愕地抬头，看到房间的天花板消失、不对，是被粉碎了。
而海水，并没有从这个原本密闭的房间缺口处灌进来。
她所身处的大海咆哮着，在她的头顶分成两边庞然翻腾的海浪，被彻底分开，她甚至能看到天空。
薄暗的天光无声、却又是轰然地破开，浓墨重彩的颜色倾泻而下。
赫斯提亚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这片海被某个强大的武力强行劈开了。
拜托、不要是德墨忒尔——
她慌乱地看过去，波塞冬像是早有预料，长身站起，悠哉悠哉地对她说道：
“你看，我就说宙斯对你有所图谋。”
他冷冷地眯了眯眼，看向分开的海浪尽头。
那里有一名苍发青年，赤/裸着上身，手腕和脚腕上都带着粗得可怕的锁拷，脖子上也有一个硕大而沉重的枷锁，但这些锁链此时并非是被固定的。
青年正对着海面被劈开的海面抬起一只手，他刚才正是用这只还挂着沉重石锁的手使海面分开。
“啊，我记得你。你也是我的侄子。”
波塞冬缓声道。
“是吧？宙斯为了你，竟然愿意把他从塔尔塔罗斯里放出来。”
这句话是对赫斯提亚说的。
赫斯提亚没回答，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苍发青年。
“——！！”
雅典娜。
她知道他是谁，但却没有叫出他的名字。
如波塞冬所言，这个带着将成为神王的预言被其母怀上的青年，虽因某人求情而得以出生，却还是被关押在深渊。
波塞冬看了赫斯提亚一眼，随后凌空而起，与雅典娜遥遥对峙。
他伸手一招，一把闪烁银光的三叉戟落在他手中，尖端指向雅典娜。
雅典娜极为沉默，他赤手空拳，甚至身负枷锁，与海神对峙着却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那白得病态、几乎是瘦弱的手臂一挥，便有破空之声，他毫不犹豫地上前与波塞冬战在一起。
是真正的神明之间的争斗，动静大得接近灾难，尤其是波塞冬的三叉戟——独眼巨人所造的神器——随便往哪里一戳，都是山崩海啸。
波塞冬越战越兴奋，眼角飞起一片红意，作为长柄武器的三叉戟却被他挥舞得快到根本看不见，时不时还有他痛快嘶哑的笑声。
海浪在他的背后咆哮着，疯狂爬升，天再次暗下来，这片海上卷起灰蒙蒙的风暴，声势恐怖，仿佛能撕碎天地间的一切。
雅典娜虽如预言般拥有着恐怖的力量，却像是一件兵器，无言而锋利。
他们那灾难性的交锋引来了许多神明明里暗里的注视，却没有任何一柱上前阻止。
任凭两个强大的神明打得天昏地暗，难舍难分。
战况胶着之际，“铮”的一下，一根银箭带着万钧之力从他们之间射过，锋利的箭风使波塞冬往后一退，雅典娜像是没有痛觉一般被箭风擦过，又要挥拳——
“雅典娜！”
仿若兵器的苍发青年听到这个声音，生生停住动作。
“——哈！”
波塞冬眼尾红意还未褪去，这时因愤怒而染得更加鲜艳刺目。
狂风呼啸而过，浊白的雨滴擦过她雪白的头发，垂坠的灰色袍摆湿漉漉地贴在纤细的小腿上，她气喘吁吁，有些狼狈地撩起贴在脸颊上的潮湿鬓发。
那双眼睛太远，其中的色彩原本也不明亮，看不真切。只是如黄昏暮云，有点点烛火般的橘红色轻轻摇曳，没有摄人的眼神，也没有夺人心魄的目光，天空之下她的身影显得太渺小，甚至最显眼的只是她的白发。
但是，如果此时能与她相注视的话……
波塞冬神情几近恐怖，却垂下手臂，三叉戟向下指去。
乌云退却，转瞬复晴。
原本被困在底下那个房间里的赫斯提亚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原因一目了然：
狩猎与自然之神，银发的阿尔忒弥斯此刻站在她身旁，握着他的银弓，手臂上纤薄的肌肉绷紧，对准剑拔弩张的两个神明间，虚空中的一点。
停下来了。
赫斯提亚微微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逃、不是、脱困，但这点喜悦很快就沉没下去。
她超级讨厌争斗，但如果是因自己而起的争端，自己却视而不见，那也太无耻了点。
停下来就好，这就是场闹剧，她要回家了。回去后马上要做的事就是窝在床角，让芙拉把那本书读完……把安全感找回来。
她犹豫地看了眼那两个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打的神明，心想这时候不再说点什么感觉怪怪的……
“雅典娜。”
她先叫了那个苍发青年的名字，身负枷锁的青年静静地盯着她，脱离战斗后才能发现，他有着浅粉色的眼睛。长相清丽却瘦得有些脱形，增添了无助的、等待的凄美之感。
他看着她，眼睛就亮了起来，嘴角紧张地抿紧，却不由自主地翘起。
赫斯提亚笑了，
“谢谢你。我还会去探望你的，感激的话到时候再说。”
她望向她疯狂鲁莽的弟弟，想叹气，又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去这么做。
波塞冬已经收起了三叉戟，姿态疲惫、倦怠，仿佛即将掉落，一副了无兴趣的神情。
“弟弟……波塞冬。”
听起来像是无用的漂亮话，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她抬起下巴，却不是矜傲。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根本就……”
她一时失语，缓慢地、坚定地说着：
“我本来就很爱你。”
“我不会和你结婚……但我有我的责任，我依然会靠近你，帮助你。”
即使她很害怕，很抗拒。
像是为了证明这点，她向前一步。
(https://www.tyvxw.cc/ty47104586/43860430.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