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这里欠我的拿什么还
“那么,我向各位介绍一下。”
万神之王漫不经心地笑,指尖隔空点了一点。
众神回头,齐齐注视着那个苍发的瘦落青年。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仪态自然。
“这孩子是……嗯,雅典娜对不对?这应该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吧?起了个女孩子的名字呢。”
“盖亚曾经预言,他会推翻我的王位。”
宙斯兴致勃勃地介绍道。
奥林匹斯山上有许多近代诞生的神明,没有听说过这桩陈年秘辛,立即有了惊讶的低声讨论。
“和预言中一样,你的确能触碰我的权杖,说不定也有摘下我王冠的力量。但,是否应证这个预言,则全凭你自己的想法。”
宙斯抬手唤醒镶嵌雷霆的权杖,敲在他座下。
敲击的音浪扩散,压平了众神的私语。
他笑容诚恳而随意。
“你帮过我一个忙,孩子。”
他指的是赫斯提亚被波塞冬逼婚那次,
“但这次你也同谋,盗窃我的雷霆,试图染指我的王位——”
他低头,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孩子,哪怕是俯视。
“不过我欠下两份情,我可以把它们交换成对你的信任,把这当作一次淘气,一次撒娇。毕竟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也不适合再住在那种地方。”
不要把关押说的好像是小孩跟着妈妈在乡下住一样啊你这烂神!
赫斯提亚在脑海中啪地打出一串愤怒。
宙斯站起身,举起权杖,指向他那个无辜而有罪的孩子。
他挑眉,像是少年意气,骄傲而张扬。
“还是,你依旧要向我发起挑战,如预言那样?”
雅典娜形如人类青年,看着比他的父神年长。但众神的外貌都是这样好看又随便的,所以也没有人在意。
苍发青年抬起那双注射粉彩的眼眸,眸中光芒煽动,像是断翅的蝴蝶,又像是飞鸟伸出羽翼。
他嘴唇形状优美,薄而没有血色,甚至有些干裂,启唇像是叹息:
“赫斯提亚。”
他说话不太熟练,但吐字莫名清晰,语调轻缓竟然有点优雅。
众神面面相觑,不明白他莫名其妙呼唤那位灶女神真名的用意。
赫斯提亚被好奇的视线短暂洗礼,脸上不动浑身僵硬:不敬!
宙斯却懂得了他的选择,收起权杖,重新坐回王座上。
“好吧,我们都会欢迎你的。”
赫斯提亚松了一口气。
这本来应该是一次很严肃的事件,宙斯愿意这样玩笑一样带过,不论是出于他的自信傲慢还是什么,她都确实稍微放松了一点。
不过仔细一想,他们兄弟姐妹里反而只有最小的弟弟结了婚还是好几次,也只有他生了孩子还是好几个,其他都打了几百年的光棍。
虽然绝大部分都是她的原因吧!但哈迪斯她总可以催一催。
想到有哈迪斯可以迫害,她更加松快了。
“那么,孩子。告诉我们,你生来带的权能是什么?”
宙斯像是随口问道。
众神支配的权能是生下来自带的,大多来自于父神或母神的分支,极小部分是权能本身的化身,比如阿弗洛狄忒。
雅典娜松松握拳,手背抿出一道平直的线条,他静静地回答:
“是智慧。”
老一辈的神明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位前代天后。墨提斯和阿弗洛狄忒一样,她是大洋神的后代,却能掌握智慧,所以是智慧本身,是世界的托生。
而她的孩子雅典娜如果有这种力量,则应该单纯是作为权能存在。这么说难道预言的夺权是靠智斗吗?!
赫斯提亚在她那个奇怪角度能在奇怪的地方理解雅典娜,嗯嗯,万众瞩目之下自己说自己很聪明什么的……咦原来是智慧吗!
“是吗。”宙斯无所谓地笑笑,“挺好的。”
“还有呢?”
波塞冬慵懒地站在角落,挑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宙斯,你怎么不问问你那个儿子,为何阴沉着脸?”
哪个儿子?
赫尔墨斯现在还是笑眯眯的和气样子,狄俄倪索斯常年不在……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怎么也不在?
“父神……!”
阿瑞斯迫不及待地大喊,神情激动不满,
“您为何要接纳他!他背叛了您,而且,而且那是我掌握的东西——”
哦,还有战争的权能啊。
众神感谢了一下好懂的阿瑞斯,然后有几个红了小眼睛:这什么,天赐之子吗?!
“他尚未向我宣誓忠诚。”宙斯不耐地回答,“况且,把你扔进深渊代替,不也是一种选择?”
阿瑞斯异常悲愤。但他父神不喜母神不爱,家庭待遇极其严酷,他要是有雅典娜那个能力他早就上了他不爽好久,但他没有,也只能悲愤了。
宙斯丝毫没有为他和赫拉唯一的儿子考虑,他非常满意。
有战争的部分就可以和阿瑞斯相互制衡,减少很多麻烦还可以让赫斯提亚对自己稍微改观一下,撞神权这种事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
赫斯提亚还在担忧呢,她又陷入了忧愁。
雅典娜的事暂时算是以好的方式解决了,可赫拉呢?
虽然很感动,很感动。
但她还是会有点抱怨,为什么不先跟她说一下呢?不声不响地闹得这么大,姐姐没你想象得那么脆弱啊。
傻孩子。
宙斯一直有一部分注意力在她身上,注意到她盯着赫拉,有点恼火地笑道:
“还有你,亲爱的。如果你不愿意和我离婚,还有什么惩罚可以代替对你的处置呢?毕竟你也是我的姐姐。”
他这么说,其实心里明白他们这五个,都只对赫斯提亚有姐姐的概念,彼此之间都没有什么亲情。
现在唯一的亲情都只剩赫拉了。
赫拉抬抬下巴,冷笑。
她和宙斯差不多撕破脸了,夫妻间的塑料情谊抛的一干二净完全不带心痛,她也一点都不带怕的。
“陛下请说,我心甘情愿接受。毕竟我是这么爱你,绝对不会和你离婚的。”
夫妻俩皮笑肉不笑,深情款款地对视良久。
宙斯明明是笑着无言半晌,但他此时的沉默格外有压迫力。
他点了点扶手,就要宣布——
有谁先他一步,突兀地打破了沉默。
“大家都在这吗?看来我来的正好。”
与此同时,赫斯提亚刚好想到,怎么没看见阿波罗和阿尔?他们不会还在打架吧?妹妹和波塞冬谋反的原因都有,阿波罗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而那个璀璨的鎏金色身影,就随她心意出现在众神云集之地,俯视着芸芸众神。
他的声音响起后,另一道巨大的爆裂声响才后知后觉地扩散开来。
德墨忒尔及时伸手,捂住赫斯提亚的耳朵。
宫殿的顶部竟然被外力打破了,聚焦的强光从破裂的口中照进来,光明神的身影并不模糊,越发显得清晰。
他站在高处,眼中残留着尚未冷却的狂乱战意,在他视线下方的众神感觉自己好像被瞄准的猎物,浑身发毛。
“孩子,你打算做些什么呢?”
少年神王高声问道,手中再次出现镶嵌雷霆的权杖,这次有了奔腾的紫光,无声地咆哮着与光明神带来的强光对冲,似乎象征着他隐而不发的怒意。
阿波罗满不在乎地、有些孩子气地笑了笑,柔软的睫毛上流动着滚烫的熔金,一次眨动便是一次日升日落。
他没有回答自己无上地位的父神,背着手望着下方,那个女神的白发被照射得没有任何光彩,柔声呼唤:
“赫斯提亚。”
赫斯提亚惊恐,不要!在大家都看着你的时候!提起我!
就连她成熟多年的社交场合专用的不变神情都破裂了,从古老女神的立场里飘出一个鲜活而愤怒的生灵。
他却看不到似的,语气平常得好像只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若无其事:
“如果我在这里向你求婚,你也会拒绝吗?”
整个奥林匹斯山都安静了,一群悲伤的女神突然惺惺相惜起来,她们从没见过,往日里那个风度翩翩、漂亮热情的阿波罗殿下会有这种……能叫她们瞬间意识到他以往的温和都是虚假的真情流露。
赫斯提亚脑袋哄得炸开,只能凭本能按住德墨忒尔,僵硬地摇头。
她没办法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回应他,但她不是说了吗,不行!不行!她发了誓的啊!
女神们更加悲伤了。
阿波罗歪了歪头,笑容依旧灿烂。
“虽然很不甘心,但唯独这次,如果你突然答应了,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背在身后的手伸出,众神这才看见他手中依然握着弓。
阿波罗眯起眼,语调中笑意颤抖,危险而张狂:
“既然大家都不会死,那我稍微粗暴一点——”
“也没关系吧?”
比话尾更先落下的,是一支离弦之箭,裹挟着暴虐的力量和光芒,如同日曜之轮上的白金火焰,撞击在大殿里。
众神都有了一阵短暂的目盲,就连神王都无法避免。
赫斯提亚眼睛被德墨忒尔掩住,心里焦急慌乱,他在干什么?破罐子破摔吗?阿尔在哪里,他被打败了?
就在她思考时,捂住眼睛的手不知怎么的松开——
白光漫过。
众神一个个都很完好,而阿波罗不见了。
就在他们觉得雷声大雨点小感到疑惑时,大殿的角落拔起尖利的嘶喊声,德墨忒尔站在那里,睁大双眼,周身卷起一种不详而恐怖的气场。
——赫斯提亚也不见了。
宙斯举起权杖,重重地击在地面上。总是轻佻地弯起的眼角,第一次掀起一点肉眼可见的鲜明怒意。
即使愤怒,声音冷酷得有点空洞,也只是压抑地喊道:
“让德墨忒尔冷静一点!”
然后站起来,在大殿内环视一圈,彻底沉下脸。
-
赫斯提亚一脸麻木,盯着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
银发银眸的少年不由分说地牵着她,总是神情淡淡地漂亮脸蛋流露出罕见的兴奋笑意。
道路的尽头,他金发金眸的兄弟等在那里,一模一样的面容也在笑着,格外鲜活而柔软,抬手抚摸着一头白鹿的脊背。
白担心了。
赫斯提亚冷静地想——不,其实没有那么冷静。
被骗了被骗了……这是,这是共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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