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幻影移形
那是在遥远彼端的山体里，镶嵌着一个漆黑的溶洞。
其中居住着命运三女神，她们常年待在这里，执行自己的工作，从未停止。
她们是三胞胎，是万神之王，天父宙斯同他的第二任妻子：正义女神忒弥斯的孩子。但她们的样貌某种意义上相同，某种意义上又天差地别。
她们分别停止在不同的年龄段。最小的妹妹克罗托像一名少女，排行第二的拉刻西斯则像一名中年女子，最大的阿特洛波斯形如老妪，仿佛同一个女子的三个时段，同时出现在这里。
克罗托手持纺锤，沉默地纺织着，金色的线从她的手中流出，那是命运之线。
拉刻西斯坐在她身旁，摇晃着一只签筒，她抽签来决定这条命运之线的长短和波折。
长姐阿特洛波斯坐在她的对面，手持一把金色剪刀，捏着小妹织出来的线的末端，时不时伸手，将线剪短。
这一条线是一个人的一生，他生命的长度就这样被阿特洛波斯裁定。
在丝线上，始终缠绕着若有若无的稀薄云雾。
三姐妹共用一只眼睛、一只耳朵，这只眼睛总是由阿特洛波斯在使用。
她注视着命运之线，张嘴传出苍老沙哑的声音：
“线……越来越清晰了。神秘在消散。”
她的姐妹们都沉默着，神秘的消散象征着很多，奥林匹斯山的统治，可能会离现世和人间越来越遥远。
原因是人类的活动和记录。他们猜测神明的样子，制作神明的雕刻和画像，对操纵自然的力量伸出手探索。
还有大洪水之后，出现了很多半神的英雄。他们能直视神明，甚至能对神明造成伤害，奥林匹斯山上缠绕的云雾在被英雄们照亮。
也许有一天，哪怕只是个普通人，也能坦然地注视神明的身姿。
但这只是命运三女神能看到的未来。目前，英雄时代才刚刚开始。
“姑母呢？”
小妹妹克罗托问道。
“神秘逐渐消散，我们能否看她的线了？”
阿特洛波斯放下剪刀，从身后的架子上找出一个线团，拨弄半天，皱着眉摇摇头。
“看来，不是神秘厚度的原因。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姑母。”
“不要把任何一条命运挑出来特殊对待。”
拉刻西斯沉声道，她负责抽签决定命运的长短波折，因此是三姐妹中最理性的那个。
“我知道你也喜欢她。”克罗托嘟囔着，“她真的把我们当作侄女。”
她们三位一体，是特殊的神明，连神明都无法超越她们裁定的命运。
因此，总是为奥林匹斯山所惧怕排斥。
当然，也有一些心大的神明，或是极为自信而不在乎，或是把命运三女神当作亲戚中的晚辈——这种奇怪的角度。
不需要猜，说的就是赫斯提亚和她那自己都觉得麻烦的责任心。
“好了，继续吧，我们的工作是不能停的。”
克罗托摇了摇头，不停地绕着纺锤，金色的神秘丝线从她的指间流出。
“咦，这是……”
阿特洛波斯牵起那条线，三姐妹唯一一只眼睛在她的脸上闪烁着无情的光，她缓缓地说道：
“有半神的英雄诞生了。”
“姐姐，来决定吧。”
拉刻西斯抚摸着那根线，沉默着摇晃签筒。
“他会伟大的。”
-
鲜绿色的缝隙中，挤进了许多破碎的金色阳光。
女神的裙摆被照得斑驳而柔软，她伸手将裙角小心翼翼地展平，压在小腿下。
她把腿收好，倦懒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阳光从她的头顶倾落，她一只手将白发挽到胸前，抚摸着发尾。
她舒爽地深呼吸一下。丛林里的空气十分闷热，但她所在的地方是中间的一块空地，十分清新凉爽。
目前为止，到的都是一些没有人的地方，是应该庆幸，还是姑且为自己表示一下担忧呢……
脱离现状的事可以再说，现在她最急迫的愿望是奥林匹斯山别被德墨忒尔拆了。
唉。
不过，这种环境确实有助于放松心情！
赫斯提亚把发尾挑起一缕，缠在指尖绕了绕，美滋滋地想，要不要稍微绑个辫子试一下呢？
德墨忒尔连编辫子都会，害得她很久没自己动手过了。
虽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她更擅长给别人弄头发……如果他们兄弟姐妹的关系和谐一点，到可以彼此之间互相编头发的程度就好了。波塞冬那头柔顺靓丽的长发，哪个姐姐会不心痒呢。
“您好！”
噫！
赫斯提亚手忙脚乱地捞起兜帽，盖上自己的脑袋，愤怒地：
“向陌生人搭话之前，请先发出脚步声！”
“原来如此，抱歉了。”
跺脚的声音。
完全搞错了……这样子更失礼。不过赫斯提亚是那种只要不打扰自己，就不会纠正他人言行的类型。
话说这是什么，野人吗？可怕！但是会说话的话应该……应该……！
“那么，我到您面前来好吗？”
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脑袋从丛林中钻出来，蹦跶到赫斯提亚跟前。
“什么，是个小孩子啊……”
赫斯提亚红了红脸，对小孩子不应该要求太多呢。
小男孩一头漂亮的金发，身材很结实，像一头小公牛，愣愣地张着嘴，盯着赫斯提亚看。
“怎么啦？”
赫斯提亚很不自在。
“您是怪物吗！”
第一句话就惊为天人！
“啊？我怎么会是——你、你给我道歉。”
小男孩背着手，一本正经。
“不是就好，我向您道歉！因为我看到您有白头发，但我之前以为您是少女，因为声音很像！”
白头发又怎么了！赫斯提亚悄悄鼓了鼓脸颊。
不过：
“是……是吗。少女有点夸张了，嗯。”
有点尴尬又有点高兴，她的本貌也是比较成熟的人类女子，就连妹妹赫拉要拿少女来称呼都有点牵强了。
“即使您是怪物，我也不担心。我很厉害。”
金发男孩拍拍胸口，自信咧嘴，露出七颗大白牙，因为缺了一颗。
“什么。像你这样的小孩子，可不能小瞧怪物啊。怪物真的存在，也真的会吃你这种小孩。”
赫斯提亚俯身，严肃地叮嘱。
“您有所不知。”金发男孩快活地回答，“母亲说我的父亲是那位天父，我也真的很厉害的。”
咦——赫斯提亚撇撇嘴，又来？真是的，都说了自己无法照顾的孩子就不应该让其降生在陌生的世界上。
身为神王，责任心太差啦！虽然稍稍改观了一点，作为一个烂神没那么烂了，但那孩子果然还是没有当父亲的资格。
“你的名字是什么——你的母亲是谁？”
“您会通过我的名字诅咒我吗？”
男孩皱着鼻子问。
“怎么可能啊！”赫斯提亚焦急地摆手，急于证明自己，“我，我是女神来的。”
因为是宙斯的孩子，所以说出来也无所谓了。
“那我就放心了。”男孩像个小大人似的，“女神大人，我的母亲叫做达那厄，我叫珀耳修斯。”
“嗯……嗯。”
没听说过！话说区区一个家里蹲怎么会有觉得自己很了解弟弟情史的自信啊！
“好，珀耳修斯，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是要做什么呢？”
“我是来向您问路的。您是守护这座岛的女神吗？”
“……这里是在岛上？”
——完全对不上的话题。
“您是从外面来的？——您怎么会不知道呢？不是坐船来的吗？”
“我之前在睡觉，到了这里才醒的……我是女神嘛。”
赫斯提亚尴尬地回答，这时，交通工具刚好回来了，她伸手招呼道：
“来，阿尔——喏，我是坐在阿尔的背上来的。阿尔，有没有吃的饱饱的？”
白鹿迈着优雅的步伐，从丛林里拐出来，用角轻轻碰了碰赫斯提亚的手心。
“你好，是非常美丽的一位精灵呢。”
珀耳修斯踮起脚，努力地打量着白鹿，热情地问候。
白鹿不知道从哪里得的臭毛病，除了对主人赫斯提亚和真正的饲主芙拉，哪怕是个神明来它都不带理，成天拽得二五八万的，这次也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
“阿尔的话，应该可以告诉你怎么出去。”赫斯提亚柔声道，“以后可不能跑到这里来玩了。”
“我不是来玩的。”
珀耳修斯艳羡地看了眼她抚摸白鹿的手，回答。
“您是女神所以不知道，大地上蔓延着饥荒，一切作物都凋零了。我们岛上种植地本来就少，母亲说总是吃鱼不能强壮，让我自己来丛林中寻找果实，给自己补充营养。”
“你母亲也真是心大啊……哎，饥荒？！”
赫斯提亚一阵心梗，她宁愿德墨忒尔把奥林匹斯山拆了也别跑出来找她，虽然她挺想回去的！真是的不是说好了吗……虽然也是她违约在先但那是被迫的啊！
“所以，请叮嘱您的白鹿，带着我找一点果实再带我出去。我还是很想变得更加强壮的。”
“可以是可以，不知道有没有啊……”
赫斯提亚茫然地回答着，她还在苦恼当中。
这时。
“赫斯提亚，我们——人类？”
她猛地惊醒过来，叫道：
“珀耳修斯，把眼睛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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