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驯♂导
上一次见到波塞冬，就是赫拉的谋反。
……虽然波塞冬似乎更主要地参与了，但他和哈迪斯同宙斯是平等的，算不上“反”字。
赫拉理论上也不算，而赫斯提亚自己什么时候忍无可忍套麻袋把神王陛下揍一顿——做得到的话——也不算谋反。
但赫拉是天后，又持有守护婚姻的权能与职责，并且她失败了。
不过因为她又被掳走，对赫拉的责罚好像也不了了之了。某种意义上来说，双子神做了件好事……不行，不能这么妥协啊赫斯提亚！
逃回来、不是，咳，回到奥林匹斯山之后，她就逃避的没有再跟波塞冬远程交流。这基本上是他的错，应该会自己反省一下，然后体贴姐姐的吧？
好吧，不会。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但她才不要管呢。
“不想看。”
赫斯提亚决定威风一下，她可是长姐，是时候让被遗忘的可怕威严回到世间了！
“芙拉，你拿回去吧。叫人扔进海里，其他的都不管。”
她冷酷地说着，面露嫌弃。
“好的。”
芙拉温顺地答道。把她的神明奉作真理，某种意义上非常可怕的女子不做任何劝解，毕竟她是信徒又不是谏臣……原则问题除外。
比如:
“以及吾神，点心已经吃的够多了。多少也给农业之神殿下留一点——他是您在乎的弟弟，不是吗？”
“德墨忒尔会让给我的啦。”
赫斯提亚说着，在芙拉的目光下心虚起来。只会欺负弟弟的坏姐姐形象在脑海里不妙地一闪而过，她干咳一声，在芙拉又变得担忧的眼神中默默扭头。
“对了，还有……”
芙拉才想起来似的，顺口道，
“虽然信件您不愿意阅读，但还送了礼物。要不要看一眼，再退回信件呢？毕竟，只退回信件，却把礼物留下的话……”
“那又怎么样。”赫斯提亚哼了一声，“外界对我反正也没什么好印象……拿来我看看。”
芙拉会心不敢笑，动作迅捷，将来自大海的礼物用一条柔软光滑的丝绒手巾垫起，托到女神膝头。
“唔……珍珠？”
一颗颗洁白的珠子串在一起，柔滑的曲线浑然天成，鲜红的一抹绳线从珠子的缝隙中露出一角，陷在堆起的名贵布料中。
但又不太像是珍珠。没什么光泽，是一种光色暗哑的雪白——就和，她自己的头发一样。
“有一些差别。”芙拉介绍道，“是用珍珠的母贝打磨而成的。”
“啊？母贝？海里那么多贝壳，挑这个和直接把用来生育的老母羊吃掉有什么区别……不过母贝很大，可以磨很多个珠子……也不是划不来。”
芙拉:“一只母贝磨一颗。”
赫斯提亚额角一跳，咬牙:
“他干嘛啊？他故意的。”
赫斯提亚掌管着家庭与城邦，其实是很富有的神明。但她总是很节俭……与其说是节俭，不如说只是没有和其他同僚一样铺张。
真正意义上的财富之神哈迪斯也是，住在光秃秃黑漆漆接近废墟的宫殿里，还美名其曰是冥府风格。曾经还有过这种对话:
“宙斯说你太朴素了，很有意见。我给他想了个办法……随便找几个王国命令国王献上所有财宝直到堆满你的宫殿怎么样？”
“市场会出问题的！还有我不喜欢那个风格！”
……大概就是这样。
赫斯提亚苦大仇深地盯着这串暴殄天物的漂亮手链，心想会不会做了什么手脚比如一碰就把她五花大绑到海底结婚什么的。
然后一边唾弃着自己连一手带大的弟弟都不信任，一边颤颤巍巍地拎起手链往手上一套。
她的皮肤极苍白，虽然毫无瑕疵，却也郁沉无比，一眼看去像一束积久的雪。
常年伏于海底，没有任何色素要求的贝壳又能进化得好到哪里去。到底物种有别，还是比那纤细的手腕白一点，但也就一点。
挂在手腕上，就是一种多余而累赘的奢侈美感。将贝壳串起来的丝绳鲜红，似一根隐弱的血管，倒起了一点点缀的作用。
“姐姐。”
赫斯提亚出于直觉把带着手链的手往腰后一藏，完事一想更是觉得自己英明无比，目光飘向幽然浮现的弟弟。
芙拉行个礼果断退下，也成功的没有得到德墨忒尔一个眼神。雾蒙蒙的蓝眼睛始终痴狂地望着赫斯提亚，像是随时能迸出两行血泪。
脸颊上漆黑的刻字随着眼角弯起轻柔地扭曲，他笑了笑，柔声道，
“姐姐，只吃点心一定很干吧，我为你温了一些羊奶。放了蜜，会甜的。”
在照顾赫斯提亚的事情上极尽纵容娇惯恨不得她每天不用下床的德墨忒尔，完全想象不到会有区区一个升格的人类约束她的糖分摄取。
赫斯提亚内心卑鄙地芜湖一声，她就知道弟弟会给自己开小灶。
“嗯，谢谢。”
不注意他离谱的言行，德墨忒尔外表上是个温和柔顺的年轻人类，如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新生神明，朴实而拘谨。
但他是个古老的主神，而且各种意义上都大有问题。
——反正他至少非常真诚，表里如一，此时也立即红了脸，很欣喜的样子。木质的杯子被他柔软纤长的手掌包裹，几乎要发芽。
“可能会有些烫，我为姐姐吹一吹好吗？”
他柔声道，手腕微抬，些许奶白的雾气缭绕升腾，模糊了他的面容，隐约可见一个羞涩清纯的笑。
他在雾气后吻了吻杯沿，而后落到大地上能使万物生长的一口气吹出，撩起一层轻雾，能窥见眼尾的一点朱色。
尾指苍白细长，颤了颤，仍很稳地将羊奶端给白发的女神。
她这样被伺候着同弟弟相处几百年，不觉有什么错漏，接到手里捧着小啜一口。
还残留一些温热的雾气，裹得眉睫轻轻一颤，而后弯起，饱含着小而充实的幸福。……似乎听见了一声喟叹，轻捷地抬眼，弟弟不知为何低了头。
赫斯提亚招手，德墨忒尔便很自然地过来跪在她脚边，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着她膝头。
她拈起一块点心，浸入羊奶泡了泡，喂过来。
他温顺地张口，泡软的点心连着和他一般苍白柔软的手指探入湿暖的口腔，被他恍惚间舔了舔，略顿一顿，退了出来。
羊奶没有被麦粉吸尽，顺着她抽出手指的动作，一滴浊白的奶液从淡色的唇边滑下，他偏偏神情懵懂，添了一份古怪的感觉。
赫斯提亚还没擦自己有点湿漉漉的手指，无奈地笑了笑，就提起裙摆贴在他唇角，用一种母亲们给小孩擦嘴独有的力道把他的下巴擦干净。
力道不算粗暴，他肌肤上却仍留住了几抹红意，却仿若不觉，只痴痴地望着她。
赫斯提亚也给自己美美地来了一块沾牛奶的小点心，见弟弟有点呆的样子，撅起嘴笑了。
“说好吃呀，不管好不好吃都要说好。”
“好……吃。”
德墨忒尔已渐渐的红了满脸，抵在她膝头的指尖难耐地蜷缩起来，恍恍惚惚地应道。
“我知道，德墨忒尔最有礼貌了。”
一心想着跟弟弟分享自己的美妙吃法，又感到些许不舍。矛盾下的赫斯提亚难得来了恶趣味，眼睛微微弯起，语调拖着黏连的气音，很天真地疑惑一声:
“嗯？”
“姐姐……我……我好高兴。”
弟弟仰起脸，孺慕地凝望着她。赫斯提亚的长姐心态得到满足，悠哉地说道:
“德墨忒尔……”
“姐姐，我……”
她本意只是随便呼唤一声，却没想到和他交叠在了一起。他片刻惶恐又眼巴巴的，见她没有继续说的意思，莫名委屈，垂着眼道:
“嗯，虽然姐姐刚刚夸了德墨忒尔有礼貌……但是……对不起……姐姐，有好重的海腥味啊？”
他抬头似是羞怯，瞳孔不知何时却已缩得细细的，睁大了眼看着她的手腕。
那条碍眼的，带着别的神明气息的手链挂在那里一晃一晃，竟然能看出得意。
赫斯提亚缩了缩手，差点就不端庄地讪笑。明明，明明弟弟给姐姐送礼物是很正常的事，也没有不收的道理，她究竟为什么会心虚呢……？
德墨忒尔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笑得眉目有点扭曲，轻声道:
“是啊，我知道，姐姐的胸怀从来是像大海一样宽广的。”
“不论是波塞冬，还是那对该死的双子，您都会原谅他们的，对吧？”
——因为波塞冬跟她求过婚，所以德墨忒尔和他格外不对付。
求婚的事明明阿波罗也干过，但波塞冬是第一个，而且……也是赫斯提亚的弟弟，大概有点“为什么他能做到”的意思吧。
在父神腹中时，波塞冬是最小的那个，德墨忒尔也抱过他。
到现在这样，每次手足相残都有他们，赫斯提亚做姐姐的可谓是相当伤心。
但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应该担忧的是自己的安危。
赫斯提亚莫名其妙的感到尴尬，拼命地不去看他的表情，伸手想把手链褪下来。
没成功。
那和她肤色相似的手链好像是她肌肤的一部分一样，与其说是固定，不如说是生长在她的手腕上。
赫斯提亚:……
她就知道！
作什么死呢！波塞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悔改的这一个两个的破烂性格！所以说弟弟不要从垃圾桶里捡！
与此同时，串起贝珠的红线闪烁起来，隐隐绰绰。一个声音如血液在其间流动，在赫斯提亚的脑海里响起。
“……就这么讨厌我吗？”
赫斯提亚身子一抖，只觉得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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