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恳请众神倾听
同根。
同生。
同长。
故事翻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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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俄斯库里——卡斯托耳和波鲁克斯。
生命之中只有彼此，共同诞生为神明，共同堕落。
卡斯托耳失去了神明的血脉，活在仇恨之中，唯有对妹妹的爱能换来片刻安慰。依旧是不死之身的波鲁克斯，眼睁睁地看着哥哥逐渐衰落。
仇恨的并非是身份地位的降低，而是失去了和妹妹永远在一起的能力。
他们彼此陪伴着，脱离了天空，来到大地上，望见了无边的大海。
旧日的双神携手，化作船头的圣艾尔摩之火。憎恨人类的卡斯托耳，依旧陪伴着妹妹，静静指引着航行的前路。
直到，看到了那艘船。
为了跨越重洋的伟业而建造，闪烁着金光，仿佛连天际都能穿越，大海根本不在话下。
曾经都是无双战士的双生兄妹，不由得心潮澎湃。
【我可没打算跟他们打好关系。】
【是的，只是见识一下而已，哥哥。】
可不知为何，船上降临了一位主神。
流浪在大地的酒神，被双子神认出。对方那疯癫而随意的举止，加上神明的恐怖力量，无疑是危险的。
危险到卡斯托耳也同意向阿尔戈号的船员们做出警告。
……不过，看到祂依偎着那个白发的【魔女】的模样，最终还是放弃了。
听称呼和白发的特征，和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样，但那难道是灶女神吗。
不明白为何两个神明会出现在这里。
——不，说不定是和他们一样，想着“见识”……或“见证”吧。
但灶女神没有见证到最后——她确实在旅途的终点离场，却没能告别。
从他们的角度来看，她明明无比珍惜这一段经历。
紧接着，酒神也随之消失。没有人能在神明的压制下意识到，除了他们记得。
也许，又多出了某种“代替”的隐秘愿望。
美狄亚出现后，对故事的结局感到厌烦的兄妹依旧走到了旅途的最后。
他们没有故乡，妹妹（哥哥）在的地方就是家。一切结束后，不存在可以回去的地方的狄俄斯库里，在大地上继续旅行。
卡斯托耳出于执着，哪怕消磨自己的根源，也保持着与妹妹相等的外貌。
在人类程度的寿命耗尽的那天，甚至无法意识到他即将消亡。
只是如星光散去，对妹妹的爱使那不舍足以化作对人类和神明的怨恨，却连诅咒都来不及说出口。
不死之身的波鲁克斯守在卡斯托耳消逝的地方，拿起了那把剑。
她是剑术之道的大师，臻至极境的便是这无双的剑艺。
却拿着剑，一次又一次地自刎。
因为与你并肩战斗，才能尊重这把剑。才能挥舞着它，刺穿我们共同的敌人。
我们从同一处根里发芽，失去了你，我不能不枯萎。
在世人的歌颂中，神明被这对双子的情谊所感动。
他们的灵魂升上天空，成为了双子座。
“再没有比这对双子之间更深刻的感情。”
……不过，就像原本自由的命运被无聊地纂改，像一个被翻看的故事一样，悲伤地起伏——
最后，再迎来一个“美好的结局”。
从天空到大地，自由地携手遨游。
这种双神生来就有的权利，为何还要再经历怜悯和承认呢。
-
“兄弟，差不多可以了。”
同样和赫斯提亚……算是一起“旅行”过的双子。
和狄俄斯库里不同，阿尔忒弥斯是“哥哥”，阿波罗是“弟弟”。
但他们绝不会这样称呼彼此。除了对灶女神，真正的众神无长幼之分。
维系他们纽带的，只是“相同”。
相同的外表，相同的傲慢和残酷，对相同的对象倾诉爱意。
相互竞争、嫉妒，又彼此纠缠。
深爱着自己的兄弟，深爱着他爱的人。深爱着她。
畸形？扭曲？
他们才是正确的，因为是神明。
阿波罗将抬起的手放下，锋利的弓弦从指尖划过。
他的神核刻印着光明，雾气和层叠的树也无法掩盖眉眼间流露的昳丽辉光。
他面前有被粉碎，被轰击的通途。
垂眸，握住兄弟伸来的手，十指相扣。
收紧，收紧，不断收紧。
……不够。原本只需要彼此就足够了，现在却撕裂了空洞的缺口，无论如何都无法满足。
往往是阿尔忒弥斯控制不住狩猎的残暴欲望，被阿波罗安抚。
但他们各自有比彼此成熟的地方。
这次或许有所不同。
明明只要在你身边，就能平静下来。就能不去想血染的皮毛，不去想伤口被交叠射穿的痛快声响。
不去想猎物暴露在射程内的脖颈，只需描摹你的嘴唇。
不肯帮帮我吗？
想听我们的祈求吗，想无视我们的徘徊吗。
想让执掌狩猎的神，注视着猎物逃脱吗？
……可是，他终于和自己的兄弟出现了一些相错。
那个时候。
坐在白鹿背上，在风中驱驰……在他身边，望着陌生的风景，露出茫然神情的爱人。
她没有自由供自己惩戒。
就像他被称作好友时，在她身旁忍耐过的时光。
或许也不必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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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觉得永生是什么好事。
之所以挑衅神明，是因为他毕生所愿，就是达到医术的极致。
而在这条道路尽头等待的，恰好是不老不死。仅此而已。
名叫阿斯克勒庇俄斯的青年，就是这样执着的家伙。为了医术的钻研，他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
那头白发，既不继承自父亲，也不继承自母亲，恐怕是他自己鼓捣出的结果吧。
没有任何自己的私欲所在，全部都奉献给了医学。
参加阿尔戈号，或许是他唯一一次的例外。
虽说也是盯上了赫拉克勒斯那异于常人的身躯，但他还真是做了很多傻事啊。
他只对疑难杂病感兴趣，竟然会去治区区晕船……算了。谁让他是船上唯一的医生呢。
跨越重洋的旅程，确实见到了许多奇闻异事。
并且，得到了一个答案。
……阿尔戈号上的船员尽皆完成过数件功业的英雄、勇者。除了船长、酿酒师，和白发的魔女。
或许是因为同样的发色，他对她有点天然的好感。不，大概是因为她会好好听医生说话吧。
而且在这艘船上，还能有明白酗酒之愚蠢的存在——他可早就忍无可忍，看在她为自己侄子求情才没有下毒。
魔女的知识意外的渊博，但并不是在魔术一道上。
虽说性格有点谜一样的幼稚，见识却极为成熟……不如说是有非人的广袤和沧桑，简直就像教授他医术的老师喀戎。
他最常接触的病人就是她。每次遭遇风浪，她都要来船舱里拜托他帮忙解决晕船。
【会晕船还来参加这种冒险，真是自作自受。】
【别骂了……怎么好像只有我会晕船啊？】
【嗤。这个问题不就是那个吗。明明是神创造的人类，为何还会有疾病存在呢。】
然后，答案突然到来。
白发的女人愣住，弯着腰低头，好像要吐一样。
他皱着眉去扶她时，却看见她抬头，眼神如一滩死水。
【你知道“潘多拉”吗？】
【就当我在讲故事吧。】
听完那个“故事”后，阿斯克勒庇俄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她不知为何露出羞愧的神情，可他只是不置可否地说：
【疾病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如果人类无有生老病死，恐怕我早就泯然众人了。】
说出了自私的话，但这趟旅途终于有了最重要的意义。
他明白了自己的重点可以通往哪里。
——若不老不死不被允许，那就制造出复活药吧。
离别的那天，对酒深通恶绝的阿斯克勒庇俄斯，竟也任凭一杯酒入喉。
之后，便踏上了完成禁忌之药的旅程。
跨越千山万海，一边行医，一边游历诸国。
终于，碰上了一个陌生人。
“如果想要不老不死的话，只要取悦神明就好了。”
“神明是很任性的，高兴了必定会完成你的祈求。”
阿斯克勒庇俄斯抬眼看这陌生人，不知为何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船舱，外面风雨淋漓，有谁在低声诉说。
他已经被迫忘记了她，但那个交付到自己手上的答案，被追寻至今日。
“正是如此。”
他傲慢地冷笑，
“不老不死什么的，根本无所谓。”
陌生人似乎微笑。
抬起斗篷，一双注射粉彩，如宝石般刺目而绚丽的眼眸熠熠生辉。
“很好。”
“我名为雅典娜，是你所不屑的众神之一。为你结过的我所心爱的缘，出现在你面前。”
曾经，这位战争与智慧之神给过珀耳修斯一面盾牌。正是有了这面盾牌，他才能免于美杜莎魔眼的石化。
珀耳修斯结束了冒险，同妻子安居后，把美杜莎之血化作的天马薄伽索斯，献给了雅典娜。
他把天马还原为美杜莎——戈耳工的血液，赠给眼前白发的青年。
“你可能什么都做不到。”
“哪怕制造出复活药，也会在使用之前被销毁。”
阿斯克勒庇俄斯只是伸手接过那管血液，嘴里喃喃着。
“……这样没法量产啊。”
“先当做试验吧。”
传说，蛇发女妖戈耳工，从女神堕落为妖魔。左半身流出的血拥有令人破灭的力量，而从右半身流出的血拥有拯救人的力量。
他伸出手，岁月轮转，鲜红的血液经过一重又一重的研制和加工，化为奇异的灿金色。
如同——无上的神药——不。这是由人类所制造的，触碰到禁忌的领域，触碰到神的领域，犯戒的杰作。
真正的，活死人肉白骨的奇迹出现在眼前。
已死的人睁眼，多年不再有激动情绪的阿斯克勒庇俄斯，露出了一抹微笑。
然后……对，如他所料。
神的权能和威严不容触犯，阴云聚顶，氤氲着冰冷的审判。
雷光炫目无比，高高在上的神王亲自伸手，降下了异域的怒火。
那光芒实在太耀眼，在死亡之前，他先是失明。
生性冷情，仿佛没有属于自己情感的这个男人，死前却依然在微笑。
嘴唇微动，不被听取的遗言被雷声淹没。
“……只是一次试验而已。”
“即使是作为亡灵，忘记生前的一切，我也会再次完成这伟业。”
但冥府并没有接受他。
使死者复活的他，无疑是违背冥府存在的狂妄之徒。
最终，杀死他的神，又将他选入天空。
阿斯克勒庇俄斯，阿尔戈号上的船医，医术臻至神域的英雄。
——蛇夫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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