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案指真凶
打过之后,钟城好整以暇地等着马车里的府尹。
那府尹自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包括那呼啦啦的几个大耳郭的声响。
他原本以为只是自己的人打人出气呢,气定神闲不过几秒,被百姓的谈话内容搞得坐不住了。
这他娘的是自己的人被别人打了!难怪觉得那手劲打出的声响比以往声音大了几个度。
这声响听着都痛。
府尹急急从车内出来,也不要人扶着,自己跳了下来。
府尹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相比起州令府丞两人中年发福,他保持着健康的身材,身体硬朗,面容还保养得挺好,高颧骨低眼窝,一双眼睛睿智得像鹰的眼,冷利凶狠,看上去就是个精明的老头。
府尹一出来,他的那些护卫车夫底气立马提了几个度,委屈地捂着肿得老高的脸站在府伊旁边怒瞪钟城,神色间全都是“老子也是你可以想打就打的?你他娘的哪根葱,我们主人来了我看你怎么办”。
仿佛他们已经看到府尹惩罚,他们上去就是几巴掌拳打脚踢之后钟城几人的惨状。
毕竟府尹大人不会让自己的下人白白被打,随便什么人上来就教训自己的人,那他的面子威严何在?
他们是府尹府里的下人,即使是下人也是狗仗人势,从来都是他们打人,连府伊都没怎么打过他们,更别说一个耳光响亮响亮地扇过来,脸都不是自己的了。
府尹眯着眼睛审视着钟城,比起州令和府丞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他更端得住架子,摆得了威严。
他冷声喝道:“尔是何人?为何打本官的下人。你可知打狗还得看主人?”
钟城根本不吃他那套,直来直去就是个爷们,不给你文绉绉的:“老子就是看着主人才打狗的。”
看着你这个主人才打你的狗的,不是你的狗老子还懒得动手,你能咋的。
“噗呲——”
百姓中有人笑了,这他娘活了这么久,头一次看到有人跟府尹这么说话。
关城里,府尹就是老大,说往东没人敢往西。
府尹被钟城气得胸脯起起伏伏,阴沉着声音喝他:“放肆!”
不知道喝的是百姓还是钟城。
“本官是正三品朝廷命官,你见到本官为何不行礼?不懂礼数还冲撞本官,你可知何罪?本官的人本官来管,你又凭何打本官的人!”
钟城瞧着他那要用权压自己的仗势,不经嗤笑:“在老子面前口口声声一个本官本官,什么礼数律法,老子自以为比你懂得多记得牢。罪不罪的,老子不知道有什么罪,倒是你的罪过,老子可以给你罗列出一锦帛,你可要听听?”
府尹被这么一说倒是有些站不住脚了,听这个语气,难道他的官职比自己的还高?
州令依旧没有机会告诉府尹他们这些人的身份,导致府尹不清不明的情况下把人得罪了一遍又一遍。
毕竟,府尹想都没想过,正三品以上的官员会跑到这偏远的关城来管事,就算是从二品外官巡抚正三品按察使司按察使都懒得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查巡,所以他才敢带着手下的官在关城为所欲为贪污受贿。
“不知阁下何人?”
到底得知道他的官职才能随机应变。
钟城却不回复他,嗤笑着转身:“何管我是谁?是你压不住的人。我家大人还在里面,府尹大人不先进去瞧瞧却在这里问我何人,这可不合礼数。”
说要带着两个将士进去了。
府尹琢磨不通,以为他说的有理,就算来了官职比自己大的,也该是坐里面那位,而这个顶多是个下属。
并想着就算他得跟里面那个人行礼,也要让这些心高气傲的下属给自己行礼,怎么也得找回一道面子。
心里揣测着也进去了。
看戏的百姓在外面找着各自的好位置站等开戏。
钟城进去后归到自己的位置上,他的搭档盖逸站在他身旁小声抱怨。
“这么爽的差事怎么不是我去?”
钟城听了哭笑不得,连这个都要跟他挣?
“别急着,待会有的是机会。”
盖逸:“那是自然,你觉着拍那个老的该使几层力才又痛又不至于晕死?”
钟城真的仔细打量了会儿若有所思地思考后回答:“这老头硬朗着,没看上去那么脆弱,你放心下手。”
……
他们谈话的声音小得像没说一样,只有他们这些听力极好的才能听得到。
苏晚桥和洺安都没注意到。
府尹站在了堂下,腰挺得很直。
沈舟不坐堂椅坐审桌,估计嫌弃着那是某些人坐过的。
他勾着唇角,似笑非笑,也不看府尹,而是瞧着停在门口还没走的马车。
了解沈舟性子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的他最是危险,往往各种搞事儿。
他把玩着手里的一根令箭,抬起眼皮看了眼府尹,然后把令箭丢到地上,幽幽道:“盖逸,行罚。”
然后,在众人皆没搞清楚为什么,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
“啪。”
又是一个耳光。
这次不同,这次打的是府尹,堂堂正三品朝廷命官……正三品可不是说着完的,连一般的一二品也不能这么打,毕竟不是谁官职大就可以欺负官小的。
盖逸一巴掌下去正如钟城所言,放心下手,下的全力。
只把那老头打偏了头,一般人得被扇飞出去。
老头还是个练家子。
门口全是抽气和吓得傻眼的。
堂内的州令府丞衙役也是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府尹正要发作。
沈舟轻飘飘地却能把府尹的气焰压死:“先别气急。操之过急只会受罪更多。你可是想质问我是谁,随便责打朝廷命官是要受刑的?我呢,绝对是不会越权做事的人,就算是越权,也没人敢怎么滴我。”
字里行间全是狂傲,但是却没人觉得他嚣张吹牛逼,就像他与生俱来应该如此,有资格狂傲有资本嚣野。
沈舟话毕,盖逸并把自己的官牌拿了出来,让府尹看得明白。
从二品副将。
他没有拿军牌,刻意为之,这样戏就会更多点。
“这官你可罪得起?”
府尹惊得说不出话。
官品间的礼仪是很严明的,下级见上级要行礼,否则是乱礼仪之罪,罪责高者掌嘴十个。
他从一进门就不曾正眼瞧过这些站在旁边的人,更别说行礼——谁他娘会知道一个二品外官副将还只是站在下首的?
如此看来,那上首坐着的,岂不是官职更大?
少则正二品多则一品……
多少年来关城都是无人问津的天高皇帝远之地……一来就是一二品官……
“如何?我们还要继续行刑吗?十个刑完?”
一个都是常刑的数倍力道,那十个打到完……
“大人,下官原是不知道大人们来此,不知者无罪……况且,先前在门口时,下官的下人也没罪过,官尚且不乱罪责平民,大人又为何让您的下属行罚?”
府尹吃了一道,想要从之前的事里摆回一道。
他却不知道,沈舟办事从来没有算漏的,只会挖坑给你跳,跳了一个又一个。
鬼手佛心,算无遗策。
“哦?府尹大人可是老年痴呆记不住法律条文了?官府重地不得喧哗不得停车驱马,这是扰乱秩序。您也说官尚且不乱罪责平民,那为何您的手下却挥鞭抽打百姓,我竟是不知道衙门前的道路还是陈府尹开的。
我原想是您的下人不懂礼数不知律法才让人惩罚,十个掌嘴二十大板,如今也没行完,您可是心疼他们由您代为受罚?”
一针见血,府尹吃了大亏,再不敢轻举妄动耍聪明,只默默行了礼到另一边州令等人站的地方站好。
把人怼得无地自容恨不得赶紧走后,沈舟偏偏不让人好受,就不看座,全都站着。
“钟城,现在几时了?”
钟城从旁站出来,抱拳:“回大人,辰时差半刻。”
不到八分钟。
沈舟点头过后他又回到自己的位置。
沈舟则从堂上走了下来。
走到州令面前:“本大人的事都处理完了,就不占用您的公堂了。辰时将至,李大人请吧,沉尸一案可要好好审,本大人都看着。”
原本谁都以为会是沈舟亲审,没想到他却把主审交给州令,连府丞府尹都不让,就让州令。
搞得一半恐慌一半忧。
州令腿都吓软了,这这……那么多官大的人在,偏偏让他一个官最小来当主审??
府丞府尹也是各有所思,都揣测着沈舟要干什么。
而门外围观的百姓却都忧虑起来,甚至有人开始骂狗官了。
以为沈舟这是不管案子又让州令那狗东西来。
州令审的案,那不是葫芦案吗?!
……
众人各有各的想法,而钟城苏晚桥等人却不为所动,沈大人所做的,都是有道理有套路的。
州令颤颤巍巍地受命,坐立不安地坐在堂上主椅。
看看府尹又看看沈舟,前者脸色不好后者若无其事地坐在他的属下搬过来的一张椅子上,悠闲自在,一副不管事的模样。
他坐的是堂下右手边首位,除了主审后就是首尊,钟城一排人都在右边,苏晚桥和洺安坐在竹帘遮掩之后的听审席那,坐得近,沈舟就在她前方偏右的位置上。
两人还可以互动。
辰时至。
州令惊堂木有板有眼地重重一拍。
外中气十足实则内虚得很:“升堂!”
公堂外大院站成两排气势威武的衙役手执水火棍往地上整齐划一地敲,威震公堂。
“传苦主!”
那死者的父母兄嫂被沈家军的一位将士带了进来。
“堂下何人?”
那户人家的父母都是六七旬老人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仿佛把他们都打垮了,一晚上苦得肝肠寸断后这会儿哭不出来了,全都颓废地坐倒在地上,嫂子又是什么都不懂的妇女,也只顾着一面哭一面照顾父母。
只有一个兄长在这个时候扛起了全家重责。
经查证,死者为赵氏小女赵盈,她上有一兄长赵平以及妻郑氏,两个姐姐已经嫁为人妇不便出堂。
赵平安眼睛也是通红的,明显哭过,他跪坐着,原本他不抱什么希望可以讨公道的,但是昨晚来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们保证,所以,他愿意相信一次。
“草民赵氏平安,妻郑氏及父母亲,为小妹冤死一案而来,请大人明查,还我小妹公道。”
……
其实传苦主是不必要的,所有线索证人包括嫌疑人真正的凶手昨晚都查出来了,这么做只不过是按流程做给百姓看的。
“赵盈一案,本官已经知晓,来人,给赵氏老父母看座。”
最后一句是沈舟在旁让人递纸条给他的。
衙役给看了座。
而府丞府尹待遇还不如平民老人家,沈舟不松口,州令也不敢乱看座,毕竟连二品的副将也是站着的。
“昨夜关河桥底捞上一具女尸,经查证是赵氏女。仵作验尸表明死者为死后抛尸。”
专齐昨晚忙碌了一晚,四处打听找线索,可算是把所有事件都理顺了,此时他正充当临时的师爷将案情一一呈现在众人面前。
“根据调查,因为昨晚花灯节死者酉时中及晚七点就开始出门,发现尸体的时间是戌时中晚九点刚好是整个晚会的时间,由于泡在水里无法根据尸温来判断具体的死亡时间,但是可以判定大约在戌时初左右。
之所以判定为死后抛尸是因为死者表现的死亡症状没有溺水的现象……”
专齐又把和苏晚桥的判断差不多的仵作尸检结果念了一遍,又稍作了沈舟给地补充。
“死者手腕肩臂等地方皆有皮出血淤青等生活反应,经判断是被控制时留下的敷束伤,伤痕是人手使劲控制抓紧后留下的,左右手腕肩臂的控制伤的伤痕不一样大,初定至少有三名男子在死者生前控制过她,当然也有可能是手掌手劲较大的女子所为。但之后的检验倾向于前者。
……死者生前曾进行了房事……死者身上有暴力痕迹和控制伤,会.阴.处有擦伤……后背有介面挣扎痕……判定为被性.侵犯。致命伤……阴.道撕裂大出血。”
专齐念到最后都不忍心了,当沈舟给他现场重建时,那画面感像真的一样,仿佛看到了一个风华正茂的小姑娘被人摁在地板上实行……轮.奸……他尚且愤愤不平,那身为人母人父和兄长的……
果然不出所料,这些话一出,那赵氏父母颤抖着晕厥了。
顿时又是一阵慌乱。
“大人一定要为小妹讨回公道啊,小妹今年才刚行及笄礼……怎么就被禽兽……。”
三尺男儿的赵平安也忍不住捂住眼哭了出来。
家虽贫穷,但是一家人都最是喜爱年纪最小最可人的妹妹……从小看着长大的爱妹竟然被人玷污至死……就算是全家栋梁该在这个时候撑住,他终究也无法接受地痛哭出来。
州令在这个时候也是手足无措,以往他早一棍子把人给轰出去了,哪管你什么公不公道,可是现在的他是在虎口瑟瑟发抖的猎物,连一声呵斥肃静的勇气都没有。
一切都是由专齐处理,他负责从统领那得到提示命令然后带人去验证和搜索,而所有的一切也在统领的计划和安排里。
州令看向沈舟,等待他的命令,沈舟却看都没看他,微微侧头跟苏晚桥解释着那些判断如何得来。
先前苏晚桥只是粗略地看过皮外伤和表面,当晚尸体验过后冰冻又取出,那些不明显的控制伤也就显现了,结合其他的,沈舟并推断了出来。
州令于是又看向专齐,专齐当没看见,又接着开口报告。
他的声音自带威严,因为赵氏父母的晕厥而骚动和慌乱也渐渐安静。
“由死者背部介面的挣扎痕可以知道死者受侵犯的地方地面是较为光滑的,比如木地板之类的地面,再是死者身上的残留的香味为上等熏香。再联系群众提供的消息及昨晚的情况,死者最终是被邀请到了河中画舫上,而画舫满足了木质光滑地板和上等熏香这两条……
死者死后,为了掩人耳目,几名犯人等到开始放烟花后,众人皆被烟花吸引的时将尸体沉到桥下的河底,伪装成意外落水死亡的假象。
排除了当天在几大画舫上的人的不在场证明及可能性,最终锁定了嫌犯五人:陈府陈腾、王府王程鹏王万里、周府周扬。
这几人同为陈家画舫上的客人,陈腾作为东道主在独立包厢款待了其他三人,而同画舫中的人有人曾说见过死者出现在画舫上。
犯人想要悄无声息地处理掉尸体,自然是需要独立的空间,而几大画舫中,只有陈家画舫符合了条件。戌时左右的时间段,众人都在画舫甲板上看烟花,而烟花是在陈家画舫上放的,声响可以掩盖死者的呼救声,烟花吸引走了人群的注意力也掩饰了犯人处理尸体的过程。
当晚画舫上看烟花的人,在那个时间段皆是组队欣赏烟花,有落单的也没有犯罪所需的条件,而陈腾几人,除了他们自己,没人见过他们出现在甲板上,直到烟花结束也没有!
以上,并是我的调查结论。”
专齐讲得很清楚明了,嫌疑也是直指陈腾几人。
听到陈腾王程鹏等人的名字时,除了沈舟他们是只是听到了一个阿猫阿狗的名字若无其事的表情,其他人包括府尹在内,面色皆是一变。
有的人是 “又是这群伤天害理的狗东西” “阿尼陀佛又让这群无法无天的人害了个姑娘,青天大老爷啊快看看快把这些家伙处死吧”的表情。
这些人属于深知陈腾等人厉害且受其毒害的百姓一类。
有的人是“……陈腾在关城仗着家世背景带着那些纨绔子弟不知做了多少这些事,每回不是被身为叔父的府尹和狗腿的州令四两拨千斤地打发掉?呵……”一脸嘲讽外加不相信这次会有所不同的表情。
这类属于已经对关城官府衙役失望彻底的百姓,连府尹被揍了都不能让他们提起半点信任。
有的人是……是惊恐失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类人属于府尹等人。
而只有苏晚桥细心地发现专齐所言嫌犯是五人,而道出的只有四人。
为什么?可能只有沈舟和专齐知道。
魔王一样为所欲为的兄侄这次踢到了铁板,府尹大人正痛呼“不肖子”的同时又在掏空脑子地想解救侄子的方法。
然而答案是:没有。
谁也救不了。
连他自己都自身难保。
州令可谓是骑虎难下,一边是自己一直奉承的府尹,一边是京都的大官。
专齐存着让州令为难的心,逼得死紧说:“李大人,嫌犯已经确定,你为何还不传疑犯,莫不是在我家大人面前还要使使你那二三两的手段糊弄我家大人?”
州令最终屈服在沈舟的威严之下,他想保陈腾,但是无能为力,在连府尹都得罪不起的官面前,他的存在就是指间的蚂蚁。
渺小,屁都不敢放一个。
“……传疑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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