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离婚下岗

　　一年以后

　　离婚后的石远依然住在他结婚时住的那栋工厂宿舍楼的一楼里，房间已经不像原来那样整洁温馨而是有些凌乱了，还有脏衣服和吃完饭后没有拿去洗刷的碗筷，进入房间的第一感觉就知道是单身男人住的屋子了。　

　　石远是在赵玲出院满月后不久两个人协议离的婚，因为两人已经一贫如洗没有什么财产可分的，所以也没有什么过多牵扯。但是，两个人这些年为了养育胎儿及四次住院的对外借款无论如何石远还是坚持没有让赵玲分担，“同事们的借款我以后慢慢的还，以后我们路上遇上也一样像同事见面那样打招呼，我们就各自保重吧！”

　　离婚走的那一天，赵玲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最后环视着这间自己住了近十年的屋子，她哭了！她哭了好久！最后她对石远说到：“我走了，今后这儿就只剩下你自己了”说完起身走出了屋子，她只带走了自己的用品和衣物。

　　离婚后两个人还是在一个工厂里上班，虽然离婚了但是有时候在工厂里上班还能遇上，每当这种时候两人就相互笑笑或者问候一下，他们就分别离开，他们回各自工作的地方去了，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

　　这些年他们工作的工厂效益一直不好，不久石远和厂里的同事们一起下岗了。　

　　这是一个星期天，石远睡了个大懒觉醒来时发现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暖洋洋的太阳透过玻璃窗射进来照在床上的被褥上舒服极了，他抬眼看了一下表已经十点半了，这时他的传呼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信息的内容是：回爷爷奶奶家吃午饭，等你。爸爸

　　石远看到传呼机上的内容迅速地从床上爬起来，他穿好衣服也不洗漱推着自行车就出了家门，他知道今天自己的爸爸和妈妈一定是在爷爷奶奶家等他回去吃午饭呢，他加快速度朝爷爷奶奶家的方向奔去。

　　石远的爷爷奶奶坐在八仙桌两边喝茶，石远的爸爸妈妈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

　　石远的爷爷看着自己的儿子问：“你给远儿发信息了吗？你让他早点过来了吗？”

　　石远的爸爸回答道：“爸爸你放心吧，我已经给他发信息了，他一看到传呼机上的字一会儿肯定就回来了”

　　石远的妈妈一脸愁苦地说：“这真是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屋漏又逢连阴雨，什么事儿都让咱远儿给摊上了”

　　石远的爸爸听了妻子的话忙安慰说：“事儿是这样，可是别守着孩子说，孩子离了婚不长时间又遇上下岗这种事心里已经够难过的了，咱们可不能再给孩子填堵了”

　　石远的爷爷看看自己的老伴，又看看自己的儿子和儿媳，然后他一脸严肃的叮嘱道：“你们听好了一会他进门后，你们谁也不要问他一句话，什么也不要说等他吃完饭以后我来仔细的问他，你们都得给我记好了”

　　“是，爸爸，我们都记下了”石远的爸爸妈妈脸色严肃态度认真地保证着答应了。石远的爷爷不放心地看了自己的儿媳一眼，石远的妈妈马上举起自己的右手再次保证道：“我向□□保证我一定不当着孩子的面犯愁”

　　“好”石远的爷爷有些满意了，他看着自己的老伴，石远的奶奶点头回答道：“行，这样行”　　

　　“什么好饭啊？一进街门就闻见了，真香啊！”石远推着自行车走进了院里就冲屋里喊着。

　　“快点，快点，回来了，回来了”屋里的人一阵骚动后安静了下来，石远进了屋门看到饭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自己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围坐在桌边等着自己呢，他亲切的喊道：“爷爷，奶奶，爸，妈”

　　爷爷笑着对他招手：“快洗个手过来坐下吃饭”

　　“嗯”石远答应着很快就洗完手回来，他坐到坐位上准备吃饭，奶奶笑着对他说：“坐你爷爷跟前去”石远答应道：“好”就站起身走到自己的爷爷身边，他的爸爸已经从坐位上站起身来，石远坐了下来。

　　奶奶又笑着对自己的儿子说：“你坐我跟前”石远的爸爸走到自己的母亲身边的位置坐下，看到儿子孙子坐好后石远的爷爷宣布“都吃饭吧”

　　石远低头暗自笑了：今天爷爷有点和平时不一样，他看了一下自己的父母疑惑了：好像自己的父母也和平时不太一样，他的眉头皱了皱没有说话继续低着头吃饭。

　　奇怪！今天吃饭怎么这么静，石远抬起头来看看自己的爸爸再看看妈妈，转过头来又看看自己的爷爷和奶奶无声的笑了笑就低下头继续吃饭，但是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长辈们在用眼光交流着什么。

　　吃完饭，石远的爸爸妈妈收拾碗筷擦净桌面就一起刷碗去了，石远站起身来要去帮忙时被爷爷叫住：“来爷爷这儿，远儿，坐爷爷这喝口茶”

　　石远知道自己的爷爷奶奶总喜欢饭后沏壶茶来慢慢的坐着喝，他听了爷爷的话乖乖的又坐在原地，奶奶一边喝茶一边注视这祖孙俩。“你最近怎么样啊？”爷爷开始发话了，石远像往常一样回答道：“很好啊！主任和厂长都对我挺好的，我要好好干争取以后和爸爸一样做个八级工”

　　“是吗？”爷爷的声调让石远听了以后心中一紧，他迟迟疑疑地回答：“是啊”说完他偷眼看自己爷爷的脸又马上收回自己的眼光低着头看自己的茶杯。

　　石远的爷爷对老伴说：“你听听你孙子说的　”

　　“我听见了”石远的奶奶说：“和你年轻的时候挺像”

　　“孙儿啊！”石远的爷爷心痛地说：“爷爷知道了，爷爷都知道了孙儿你已经下岗了！”

　　“爷爷”石远叫了一声爷爷就不说话了。

　　“臭小子，这么大的事还想自己顶着瞒着”石远的爷爷说：“我和你奶奶说好了，从明天起你就回家来吃饭”

　　“对，你爷爷说的对”石远的奶奶表示了她自己的态度

　　“就听你爷爷奶奶的吧！”不知什么时候石远的爸爸妈妈已经站在了门口听着呢。

　　石远此时明白了：自己下岗的事全家人已经都知道了，他不再硬撑了，在爱护自己的亲人面前他眼睛里冲满了泪。

　　只听到石远的母亲无限担忧地寻问：“赵玲那孩子如今也下岗了吗？她现在在做什么啊”

　　“是啊！那孩子来到咱家没少受罪，人家孩子没有希望了走了”石远的奶奶无限感慨地说

　　“看来赵玲和我们石远真不是一家人啊！”石远的爷爷宽慰着自己的老伴说。“在咱家也没有好，一场空。孩子有她自己的想法就满足她祝福她吧”

　　石远的爸爸抢着问道：“赵玲呢那孩子如今……？”

　　石远如实回答说：“她也下岗了，不知道她现在做什么了？厂里的人都回家了”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着，石远的爸爸想起什么似地对石远说：“你不是还认识一个当官的吗？”一家人同时把眼光集中到了石远脸上，就像发现了希望一样地看着他。

　　“你们这说的是张哥啊？”石远一听就明白了爸爸说的是谁了，他说：“他自己也一大堆事儿不知道收拾利索了没”

　　石远叹了口气说：“不知道他现在被打回老家了没有？”

　　“啊！”“为什么？”全家人听了石远这话都大吃一惊。

　　“我也不知道啊！”石远看着自己的家人，他很没有把握地说：“我只是揣测着说的”

　　“啊！那是顾不上咱了！”石远的爸爸听懂了。

　　“啊！”石远的爷爷想了想说：“那你自己有什么打算啊，不能没有个工作干啊？”

　　“我还没有想过工厂会不行，我会没有工作现在下岗了有点不知所措也没想那么多”石远说：“我就记得张哥对我说过，天无绝人之路！有路！”

　　“有路！好，咱慢慢来谈”石远的爷爷对自己孙子面对下岗这么大的挫折那种慌慌不安的情绪好多了，是啊，又不是就自己一家这样，人这一生哪儿能一辈子不遇到些事情，听了孙子的话，他心里不乱了：路是一步一步走的，饭是一口一口吃的，他对孙子有信心了。

　　他的眼睛重新充满希望地看着自己孙子说：“济你，出去多看看问问，人家都是怎么弄的？”

　　石远听了爷爷这一番话想了一下说：“我先去看看以前厂里的同事们看看他们怎么办的再说”

　　“行”石远的爷爷奶奶点头表示，一直站在门口的石远的爸爸妈妈走了进来，他们全听到了祖孙俩的对话，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变化，而且这种变化是他们从来就没有想到过的，他们心中慌慌乱乱的不知如何做好，但是看到自己儿子这个样子他们虽然慌乱却有点放心了，两个人表态同意儿子的想法。

　　几天过去了，石远没有来吃饭，傍晚了石远的爷爷和奶奶像昨天一样做好晚饭摆在那儿等着孙子来吃饭，但是天已经黑了许多时仍不见人影，桌上饭菜的热气已经没了：“这饭菜又都快凉了，这个孩子怎么还不回来吃饭”石远的奶奶看着外面的天空说。

　　石远的爷爷眼巴巴的望着门外又等了一会说：“还能是去他爸妈家吃了？我们不等了吃吧”

　　石远的奶奶听了自己老伴的话说：“这个孩子和我们说好的怎么又去他爸妈家吃了”

　　石远的爷爷说：“我只是猜的”

　　石远的奶奶看着老伴说：“啊！你只是猜的？我看我们不如明天去孙子那儿看看，这孩子要强下岗那么长时间都不让我们家里人知道，不知道他吃的什么喝的什么，他有想法也得吃饭啊！他没有工资了，没有钱了”

　　“是，没有工资就是没有钱啊！好”石远的爷爷听着老伴的这些话称赞道：“还是你想的周到，明天我们就骑着新三轮车去孙子家给他买面，给他点钱！”

　　“好！”奶奶很高兴。

　　第二天，当石远的爷爷和奶奶来到孙子家的住处时，那屋门竟然紧紧的锁着。

　　“哎！怎么不在家啊？”

　　“他都没有工作了这大上班的时间能去哪儿呢？”

　　两位老人看看天色再看看紧锁着的屋门你一言我一语的，揣测着自己的孙子的状况。

　　“时间还早，我们就在这里等等看吧！”他们走回到三轮车上爷爷好奶奶就开始等。　

　　“爷爷，奶奶给你们坐位”一个小男孩拿了两个马扎子送到两位老人面前：“是妈妈让我给你们的”

　　“谢谢，谢谢你的妈妈”两位老人对笑孩子说：“你是小亮亮吧？谢谢小亮亮！”

　　“不用谢，不用谢！”小男孩挥动着小手。

　　一位年轻的女人走出房门笑嘻嘻地问：“爷爷奶奶你们又来了，石远不在啊？他这些天回来的都很晚”

　　“他这都是出去做什么去了？工作都没有了还每天回来的很晚？”石远的奶奶问。

　　“不清楚”年轻的女人回答，“来”她领过自己的孩子凑到孩子耳边说：“请爷爷奶奶坐咱家里等”

　　孩子用稚嫩的声音：“请爷爷奶奶去我们家等”

　　“来吧！外面冷”年轻女人热情的说，石远的爷爷和奶奶到对门邻居家等待着，年轻女邻居给两位老人一人送一杯热茶说：“喝吧，在屋里坐着等不冷”

　　石远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爷爷那辆新三轮车停靠在自己家门口，他把自己的自行车推进屋里走了出来看了看四周都没有人影，揣测着他敲响了邻居家的门，就听屋里一阵响动。

　　“八成是他回来了”年轻女邻居的声音，随着开门了。

　　“我爷爷奶奶在你们家是吗？”见到来开门的女邻居石远笑着问。“在”女邻居笑盈盈地侧开身子指着里面，石远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爷爷和奶奶正从坐着的沙发上站起身往这边门口走着看着。

　　“谢谢啊！谢谢啊！我孙子回来了，我们走了”

　　“不用谢，不用谢，都是邻居的住着”　　

　　石远祖孙三人谢过邻居回到自己家

　　回到自己家的屋里爷爷奶奶被孙子住处的凌乱逗笑了，“看看，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石远无奈的笑着给自己的爷爷奶奶收拾出坐的地方，他看着自己的爷爷奶奶坐好了说：“你们先坐一会，我先去给你们弄热水”

　　奶奶先发话了“你不用忙着给我们弄热水了，你没有回来的时候我和你爷爷在你邻居家喝过热茶了，你坐下我们说说话就走”

　　“我们邻居嫂子可好了是个热情好人”石远如实地说。

　　“是个好人啊！她比你和赵玲年龄都小，她的儿子也该上学了吧？”石远的奶奶问。

　　“是，她的儿子明年就能在前面马路上的那个小学上学了”石远给自己的奶奶解释着。

　　“啊！这时间过的真快啊！一晃小孩们都要上学了”石远的奶奶感慨地看着自己的老伴说：“人家比咱顺利啊！”

　　“是！”石远的爷爷看着自己的孙子再看看孙子这个凌乱的家，他低声地说：“咱到现在一切还都得从头开始，咱不易啊！人活着不易啊！”

　　“是！”石远的奶奶也站起身来四下里走动看着打量着自己孙子几年前那个整洁温馨现在却凌乱的家。

　　石远的奶奶问自己的老伴：“咱今天来是……”

　　“是”爷爷马上明白了，他就开始问孙子道：“我和你奶奶等你回家吃饭，说好了的怎么不来了？”

　　石远听了爷爷的问话一脸难色，他低下头没有吭声。

　　爷爷声音变的柔和了说：“你是去你爸妈家吃饭了”

　　“没有”石远很快地摇摇头回答。

　　“为什么？”奶奶看着孙子的脸追问道。

　　石远面带难色迟迟疑疑地说：“我爸妈没说他们俩的厂子效益也不是多好了？我不愿意回家去吃饭”停了一会他接着说：“他们俩那天给了我一百块钱，就是在爷爷家那天”

　　听到这儿石远的爷爷奶奶什么也没说，只见奶奶从怀里摸出一个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二百块钱看着孙子说：“给，是爷爷奶奶给的”石远看着钱没有马上去接，爷爷看到催着说：“拿着，快拿着吧！别不好意思了”

　　石远只好伸出手去接过了奶奶手里递给的那二百快钱。

　　“给孙子放下买的面粉咱就走吧！天不早了！”石远的爷爷见孙子收下了那二百块钱就问老伴。

　　“行了，放下面粉咱就走”石远的奶奶对自己的老伴说

　　“你们还给我买了面粉啊！”石远一脸感动，看着自己的爷爷奶奶满头白发还牵挂着自己吃面心里很是惭愧，可是这就是他自己的现状。

　　他跟着两位老人走到新三轮车前看到车箱里放着的爷爷奶奶买的面粉高兴地说：“哎呀！这么一大袋子面粉啊！我这就搬下来放屋里去”说着就伸去自己那双有力的大手去把那一大袋面粉搬起放回屋里。

　　“还是我孙子有劲！”爷爷奶奶很开心地看着。

　　两位老人看孙子把面粉搬回屋里放心了准备走了，石远恋恋不舍地送出屋门来，祖孙三人来到院子里。

　　石远一把就抱起自己的奶奶放到了爷爷的三轮车上坐好了，他看着爷爷的三轮车对自己的奶奶逗笑说：“这么新的三轮车啊？奶奶坐着很舒服吧？”

　　奶奶愉快地回答说：“当然舒服了！我们的新三轮好吧？”随后两位老人就消失在夜色里。

　　石远回到屋里走到自己的爷爷奶奶刚送来的那一大袋面粉前抚摸着。

　　“啊！这么一大袋面粉够我吃上一阵子的了”

　　石远掰着指头算着这一大袋面粉自己能吃多少天，接下来还有什么吃的，他走在屋里到处找着摸着看看自己的家里还能有什么吃的……。

　　“我看看，我再看看还有什么能吃的？”

　　“怎么办呢？吃完了家里的东西以后再怎么办？”

　　钱！石远一想到这儿高兴了：“对了！我还有钱呢！”

　　他快步走回卧室里拿起爷爷奶奶刚才给自己的那二百元钱就笑了，他伸出手去摸自己的口袋把口袋里的钱全掏出来了，来回数了两遍78.3元，这是他自己的父母前几天给他的，想了想他走到组合柜那儿打开抽屉找出了一个盒子然后把今天爷爷和奶奶给的那二百元钱放在盒子里，又把盒子放好，他就坐在自己的那张双人大席梦思床上看着窗子外面久久的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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