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十三章·血火杀伐
晨曦隐隐,雾霭未收,储凤阁的水晶帘子在烛火的照映下光华熠熠,随着宫娥的进进出出发出叮当脆响。赵淳儿青丝半挽,素手穿过艳红的衣袖,锦带绕过纤腰,一身玲珑嫁衣绶贯桃花、玉夺冰清,衬得她端好犹如画中之人。
此时一骑快马四蹄翻飞,带起一溜烟尘驰近唐京西面虎丘门。据西城门守将传回急报,太子李策在返京途中遭遇伏击,伤亡惨重,太子落下悬崖,生死不明。这一消息令卞唐有如平地起惊雷,举国震动,朝野上下炸成一锅粥,担忧哀伤者有之,窃喜得意者亦有之,唐皇立即派出兵马沿途寻找太子踪迹,无论生死,务需带回。
夏唐大婚在即却出此变故,朝堂各部均闹了个措手不及。赵淳儿刚刚挽好高髻,闻言回身道:“当真?!李策落下悬崖?立刻派人出去,一定要赶在唐军找到他之前确保他已身亡!”
看着大夏亲兵领命退出,赵淳儿心中一阵狂喜:“真是天助我也!先前几次派人刺杀李策均告失败,这回不知是哪路人马动的手,李策一死,卞唐的天怕是不变都不行了!”
铜镜中赵淳儿发髻如云,侍女要为她戴上凤冠珠钗,她抬手挥退道:“不必了,李策不可能活着回来完成大婚了。”
说罢忽觉心口微微一疼,仿佛提到李策身死就会莫名心惊,而且一旦深想,这感觉便会越来越清晰,赵淳儿一手捂住胸口,双目紧闭,浑身发颤。紫叶连忙倾出两粒药丸服侍赵淳儿服下,轻拍着她的后背道:“公主可是又发病了?奴婢还是先扶公主到榻上歇一会儿,李策太子若有消息也必会第一时间传来。”
赵淳儿勉力点点头道:“嗯。”顺着侍女的手臂扶额躺下,那魂魄飘零破碎的痛楚暂时得到缓解,仿佛又渐渐有所聚合,不久便昏沉沉睡去。
梦境里仿佛总是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在梧桐叶上,哀婉凄迷,连绵不绝,时光流转忽行忽止,忽快忽慢,直到被一声声沉重的钟声惊醒,睁眼时已是天光大亮。赵淳儿凝神静听,那是国丧之音,整整三十六响,寓示着太子李策薨逝的事实。唐军寻到李策时,他落在乌风崖底,已摔得血肉模糊,面目依稀可辨,身旁也有几具尸首,黄巾缚臂,腰悬令牌,经确认,竟是大同行会的人。
大同发源于燕北高原,起初只是一些零散的民间组织,未成气候,经过几百年间的发展,大同思想逐渐深入民心,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人们的思维和行为习惯,但始终缺乏一个强有力的规范的上层组织来领导,直到前燕北王燕世城将民间流传的思想提纲挈领,率先创立大同行会,成为燕北地区自上而下的一个分支政权,这才逐渐形成稳定的组织关系,却也因此引起夏皇猜忌,任何挑战皇权贵族制度的思想都将被无情绞杀,阶级之间的矛盾必然要以鲜血来冲刷,历史车轮的前进,历来鲜少云淡风轻。
而此时,整个卞唐都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愁云惨雾之中,太子李策不幸遇难,一夕之间国本动摇,金吾殿上群臣激愤,怒火填膺,力谏唐皇出兵燕北,与大夏合兵一处将燕北一网打尽,唯有屠灭全族方可慰太子在天之灵。
唐皇却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行将就木般呆呆坐在皇座上闭目难言,任由群臣派系之间在朝堂之上争执不休,于他而言,即便毁灭整个西蒙大陆,也换不回他一个太子,难道这就是他早年荒唐作孽的报应吗?
良久,唐皇颤巍巍站起离殿而去,唯令大婚取消,遣使者护送大夏九公主返国。至于所捕大同余孽,一律剖腹挖心,火祭于皇族太庙。
赵淳儿换上一身简洁的素衣,缓缓踏上通往太庙顶端的石阶,一步一步,走得异常坚定而沉静。
她并没有立刻返回大夏,也婉谢了唐皇的歉意和宽慰,她说她是大夏派来和亲的公主,是代表着两国长远邦交而来,即便太子不幸身亡,她身为大夏皇族,也理应祭拜太子以尽心意后方可离去。
一阵狂风吹起她洁白的裙摆,冷肃的面目却越发显得精致而凌厉,石阶顶端必然有她此生仇恨的身影,燕洵心系于她,诸葛玥和赵嵩也为她痴迷,可她才应该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不是吗?楚乔奴籍出身,却夺她所爱,怎能不让她嫉恨欲狂,若非如此,她抛弃所有尊荣富贵,千里追随燕洵,只要燕洵肯接纳她,她何至于受此大辱,从此一生难见天日。
楚乔,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并且会死得很惨。
赵淳儿的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楚乔见到她的时候,只觉得这笑容令人彻骨生冷,仿佛不是来自人间,而是来自地狱。
太庙建于唐京北郊墨苍山上,越是通往顶端,罡风越是张狂激烈,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山顶地势开阔平坦,砌起一座方圆百丈的平台,平台上的建筑巍峨宏伟,古朴苍凉,庙前广场两列严整的石柱一字排开,兽雕狰狞,仿欲破柱而出。
楚乔和上百名大同行会之人被绑缚于木桩之上,枯柴干草堆了满身。
楚乔望着赵淳儿道:“九公主,你之不幸非我所愿,更非燕洵之所愿,一切皆是阴差阳错,我自知无法劝你释怀,但人活一世,即便天地不仁,也总需善待自身,或许终能得一解脱。如今你恨的唯我一人,其他人皆是无辜,楚乔还是恳请公主能够放过他们。”
赵淳儿却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可笑的笑话道:“放过他们?当初谁又能放过我?非你们所愿?阴差阳错?事情不是发生在你身上,你自然说得轻巧,还是收起你伪善的嘴脸吧,在场的其他人本公主其实并没有兴趣,他们的死活也不是本公主说了算,拿他们祭祀是唐皇下的旨,你劝我善待自身,承你之言,如今只有你死,我的灵魂才能得以安宁!”
楚乔心下一滞,赵淳儿执念太深,遭逢变故之后更是心性大变,早已不复从前,只是她没想到今日一起被绑上刑台的还有这么多人,不但有青壮年男子,还有个别妇孺杂于其间,她心下不忍,故而放低姿态,软语相求。
再者昔年赵淳儿对燕洵也曾颇多照应,念及这份情谊,楚乔也不愿赵淳儿再卷入纷争,伤人伤己,只是身处其中,家仇国恨、孽海情天,谁都无法一朝放手、置身事外罢了。
她既被绑缚于此,说明李策死讯已经卞唐官方确认,但她总觉得事情不会那样简单。眼下赵淳儿与慕容芙同宿一体,将来如何发展,孰强孰弱,都实难预料,命运交错,竟至于斯。
楚乔了然道:“也罢,那就各安天命吧!”
话虽如此,但眼看着这么多人今日都将凶多吉少,内心也终究不能无动于衷。
赵淳儿冷漠地看她一眼,轻拂长袖,便随引路宫人径自走上太庙风渊台左侧客位坐定,唐皇居中,一众王公大臣皆着缟素,分列两旁,面色凝重。
广场之上,百余大同行会之人依着木桩林立,自知死期将近,越发惊恐,有些心志薄弱的已开始出声哭泣,唯有少数几人目光坚毅,面沉如水,似乎外界之事均与他们无关。楚乔暗暗记下这几人的面容,倘若今日能幸免于难,燕北正值用人之际,也需为燕洵广罗人才。楚乔又活动了一下手指,酸麻之感正在渐渐消退,但当此情景,凭她一人想要带着上百个武力参差不齐的人冲出重围,可说难之又难,随着时间的流逝,内心也不禁开始焦灼,只是她历经两世腥风血雨,性格坚韧,即便情况危急,面上也依然一派冷静自持,尽力寻找可乘之机。
昨夜诸葛玥重伤去后,她独自枯坐良久,心中思量的百八十条计策无不依仗于她原有的武功和体力,如今外有诸葛月卫把守,单凭呼吸和脚步,楚乔就知这几人身手不弱,硬闯也是无用。直到下半夜,楚乔已是饿得昏昏沉沉,她白日里打斗奔波,精神紧张,一整日下来水米未进,又兼迷药毒性盘桓体内,消磨着人的气血精神,此刻伏在床沿,连抬根手指都费劲,空有一身惊人武艺却丝毫施展不出,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感觉实在令她很不适应。
内心混沌之间,忽闻梁少卿的声音在舱门外响起道:“两位大哥好!小人梁少卿,是替明箐姐姐来给楚乔姑娘送饭食的,烦请开一开门。”
两名月卫见梁少卿身着诸葛家素衣奴衫,诸葛家奴仆众多,他们也无法一一认得,问了切口,检查了饭菜,确认无误后便放他进去,随即紧闭舱门。
梁少卿见楚乔虚弱无力,立即上前将她扶起,楚乔讶异道:“书呆子?你怎么过来了?”
梁少卿指着托盘道:“我来给你送饭,赶紧先吃点吧。”
楚乔道:“他们没有为难你?”
梁少卿望了望舱门,为防门外之人听见,摸着头压低声音道:“为难倒是没有,那时上船之后不久我便晕倒,醒来后被独自关在一间舱室,浑身无力,也未见得有人管我,只知舱外有人走动,却不知对方都是些什么人,亦不见你,心想估摸是落入歹人之手了,我很担心你,却又无可奈何,如此过了些时辰,才有人拿了两粒药丸予我服食,嘱咐我恢复体力之后换上他们的衣衫出去领活。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的主人是位复姓诸葛的公子,先时不知何故一气斩杀了二十名奴仆,管家一时不及采买足够数量的新奴仆,又怕受到责罚,便拿我充数,我假装身体虚弱,寻常分量的解药难以让我恢复体力,向他们多讨要一些,哪知他们小气得紧,仅多给我一枚解药,我便偷偷藏起,寻机会给你送来。”
楚乔看着梁少卿,心想一个上一刻还耿直到要跟官府讲道理的书呆子何时开了窍,也懂得示弱骗人了,不过如此甚好,看来他也不是一根肠子通到底,接过梁少卿递过的解药一口吞下道:“多谢你了,书呆子!”
梁少卿道:“谢什么,你先前也救过我,如今换我来帮你。我虽少些江湖处事的经验,但跟这船上的人好言沟通,倒也未曾多加刁难于我,正巧给你送饭的明箐姑娘手上活多,分身乏术,便让我来给你送饭,我听说那公子现在受了伤,大概无暇顾及你了,你吃了解药就赶紧想办法离开,只是这药性发挥太缓,我也是等了两个时辰才恢复,你的情况估计需要更多时间,还需多些耐心。”
楚乔道:“嗯,那你呢?”
梁少卿道:“若你有办法,咱俩就一起出去,若不行,你先出去,再找人回来救我,你看呢?”
楚乔沉吟半晌道:“行!在我想办法带你出去之前,你暂且忍耐,认真干活,千万记住莫要发作你的书呆脾气与他们顶撞或是理论,保住自己的小命为先。”
梁少卿认真道:“我明白了,小乔我会等你的。”
楚乔道:“不要在此停留太久,你快走吧,免得惹人猜疑。”
梁少卿道:“嗯,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他傻人也有一股傻劲,情商不高,智商总还可以,临场应变不足,却擅长冷静思考、分析问题,先前大概因为读书多年,对官府或者朝廷总存在一些敬畏和误解,而此刻陷入困境,又一心英雄救美,倒也生出些机敏。
待他去后,楚乔默默活动手脚帮助体力恢复,可惜估计解药分量不足,恢复起来竟然极慢,听赵淳儿的意思是要拿她去活祭先祖,那么饭菜该当不会再有致命手段,但多年养成的警觉习惯仍然令她不敢轻易放松,只吃了方才从梁少卿身上要来的几块随身干粮,才算缓解了腹中饥饿。
直到天亮时她被人捆了送上卞唐墨苍山顶的太庙广场,体力恢复情况仍不乐观,她甚至一度怀疑那书呆子莫不是被人哄了,给她送来的是假药。好在随着朝阳破云舒晖,体内气血也逐渐平滑顺畅,转动一下手腕,绳子确实捆得还挺紧。
眼望着地上的人影逐渐缩短,已近正午时分,宗正院院首顶着烈日,历数燕北大同之罪行,厉斥恶党之首楚乔率众潜入卞唐,窃取帝国机密,残杀太子策,罪大恶极,举国皆恨,今奉帝旨,将一众人等剖腹挖心,火祭于太庙帝祖之灵前。随即令牌祭出,掷地有声,下令即刻行刑。
数十名红巾抹额的刽子手分两列应声上前,个个肌肉虬结,凶神恶煞,手中刀锋雪亮,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杀意逼人滚滚而来。被缚人群中顿时有人失声惊呼,甚至开口求饶,喊冤声、哭声仿佛会传染一般激荡开来,在宽阔的广场上此起彼伏,强烈的恐惧笼罩着所有人,但回应他们的却只有呼啸的狂风和卞唐列官列将冰冷刻骨的眼神。
哀声连绵之中,突然一声高呼响彻广场,几乎压住所有哭声,只听那人喊道:“大同不会亡!”
楚乔一惊,回头望去,一名中年汉子眼中精光迸射,呼喊道:“哭什么!人活一世,早晚要死,不如死得痛快一点!女人孩子哭也就算了,当爷们的也跟着窝窝囊囊的像龟卵一般,成什么样子!”
一名小男孩闻声止哭,呆呆望着那名中年汉子,他年纪尚小,还不懂得为何身旁的叔叔能不畏惧生死,却仍被他慷慨气势所摄。另有数名汉子本已不忿,此时胸中豪气陡生,一同呼喊道:“大同不会亡!”
“没错!大同不会亡!”
“大同不会亡!”
……
他们人数虽不多,语气却坚定沉稳,冲云裂霄,楚乔见他们目光悠远,顺势望去,远处天高云淡,一片蔚蓝,即便命在顷刻,也似乎总是满怀希望。
小男孩仍因方才的哭泣而轻轻抽搐着,眼目通红,嘴唇却在轻轻嗫嚅,仿佛也在说:“大同不会亡……不会亡……”这句口号他常常听大人们说起,但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它的含义,却在他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灵光闪现,突然领悟了,那就是长辈们曾经描绘过的世界,没有奴役,没有杀戮,也没有人会像他们一样被绑在这里,如同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楚乔的眼睛酸疼起来,这些生活在阶级底层的民众,一生面朝黄土背朝天,活着的唯一希望便是有朝一日能够吃饱穿暖,不用每天记挂着是否有性命之忧,或是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死在那些贵族的刀枪棍棒之下,于是他们加入大同,用自己微薄的力量传递着大同的思想,即便他们看不到那样的时代,他们的子辈、孙辈或许能够看见。
而此刻他们莫名被绑上刑台,即将以最酷烈的方式死去,但他们依然不惧,因为他们有信仰,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识形态,当人被压迫到极限的时候,反而能够不惧生死,因而超越生死,即便楚乔自己,这一生不也是为着信仰而活、而奋斗吗?
要杀死一个人很容易,摧毁一个人的信仰却很难。
但无论他们是惊惧害怕,还是慷慨激昂,在刽子手眼里都没什么两样,他们持刀在手,眼中凶光涌现,“噗”的一声,刀锋入肉,那名小男孩立时惨遭开膛破肚之祸,鲜血内脏滚落一地,血腥气冲天而起!
“不!”
楚乔双目通红,失声惊叫起来,虽然她明知今日注定无法带着他们全身而退,连她自己能否活过一时三刻都难说得很,可看到他们在自己眼前接连惨呼着失去生命,他们是大同的死士,即便是软弱哭喊的那些人,也只是平凡的劳苦大众,终究无辜,何罪之有?只为了这些帝国贵族之间的政治斗争,就要牺牲性命。
楚乔银牙紧咬,目眦欲裂,一名刽子手走到她身前,举刀欲往她胸口插落,楚乔飞起一脚踢落短刀,继而劲贯腰力,双腿同时飞出绞住刽子手脖颈,用力一挫,颈椎爆裂,令其筋断骨折而亡。
其余众人万料不到楚乔竟然还有反击的余力,而且出手干净利落,她一招得手,愤怒之余惊觉自己气力已恢复十之七八,足可拼力一战,能熬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能救几人算几人!
她反手欲解手腕上的绳索,这绳结都是月卫所缚,颇有章法,她早前反复摸索,仍是无法摸出门路,此刻不容她多想,五六名刽子手已向她围拢,楚乔双腿连环踢出,看准一口短刀落到脚边,反足一勾,短刀飞起正好刀柄入手,倒转锋口,瞬间割断绳索。
楚乔骤得自由,小腿上却已中了一刀,血光闪现,她无暇裹伤,两指前探,捏中一名刽子手咽喉,对方喉骨碎裂,登时毙命。
脑后刀锋破空之声响起,楚乔侧身让过,另一名刽子手又滚地往她膝弯处扫来,楚乔这一转身直如自己将膝盖送上刀口,若被扫中,整条小腿势必不保,可惜她迷药药性初解,身体灵活不足,又兼姿势用老,面对围攻,竟再无转圜余地。
忽听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刽子手的短刀被猛地撞开,楚乔回身望去,一名黄脸凹凸的汉子一抹脸上伪装,黄粉簌簌掉落,露出原本面目,竟是月七!
原来诸葛玥知道赵淳儿力谏唐皇诛杀楚乔,早就传下命令,着手下务需护住楚乔性命并将她暗中带回,届时世人皆以为楚乔已死,便可将楚乔藏在自己身边,时日一长,或能让她对己生出情意,即便不能,只要能时时见到她也是好的。谁知当夜诸葛玥重伤昏迷,未及详加安排,月七揣测主上之意,只好带人混入刽子手之中,见机行事。
楚乔遇险之时,月七本已打算出手相救,并放火掩人耳目,伺机带她逃走,但时机稍纵即逝,楚乔反击迅捷,化被动为主动,大打出手,想要悄无声息将她带走怕已是不能,只能尽力保她性命。
青山院之时月七对她颇多照应,楚乔不愿与他为敌,见他相助自己,便只微微颔首。
月七晃亮火折,点燃众人脚下枯草干禾,枯草遇火即燃,狂风一吹,瞬间连成一片,将一众刽子手及大同之人也包围其中。
楚乔不料他不顾余者性命,惊怒道:“你干什么!”转身冲入火海,一一斩断大同之人腕间绳索。这些人中有部分乃是月卫乔装,此时主动挣开绳索聚到月七身后,等他指示下一步行动。风渊阁上一众文武俯视下方,但觉火势迅猛,浓烟滚滚,不少人已漫身火焰,着地哀嚎惨呼,另有一部分人则在火焰中腾挪穿梭,时隐时现,似乎争斗不休,赵淳儿瞧出楚乔和月七身影,猜知必是诸葛玥阳奉阴违,心头恼怒,又怕楚乔走脱,急请唐皇增兵镇压擒拿。
月七隐入火场死角,扫开一捆枯草,奋力提起一块青岗岩巨石,露出底下黑黢黢的一条通道,他扬声招呼道:“星儿,快过来!”
楚乔手中正抱着一个女孩,闻言闪身来到地道前,将女孩塞入,又去解救其他尚有生命迹象之人,一一送入地道,月七担心久战不利,命月卫直接将她敲昏扛走了事,却被楚乔一轮反攻逼得束手束脚,楚乔道:“要么救人,要么一块死,怕死的可以先滚!”
楚乔既不愿走,月七也只能随行保护,待众人鱼贯进入地道,她从地上拾起钢刀塞入身旁汉子手中道:“这里火势太大,你也下去,保护好他们!”
汉子道:“姑娘你呢?!”
楚乔道:“卞唐守备大军快要围上来了,我垫后拖延时间。”
汉子急道:“不行!要留也是我留,你一个女人……”
楚乔见火焰之外人影幢幢,情急之下怒道:“我现在是让你下去保护他们!不是跟你打商量,折损一个拿你是问!”
热焰席卷,火光卷着她的衣角翻飞,腾起漫漫火星,汉子定睛望去,只觉她整个人犹如浴火凤凰般光芒璀璨,连一双美目似乎也被映照成血红色,一时竟然不敢与她眼神相接,垂首道:“谨遵姑娘安排!”说罢持刀跃入地道,楚乔与月七合力盖好石板,搬过两具尸体掩住入口。
此时火势漫天,令人窒闷难当,再不退出即便不被烧死,也会窒息而亡。
楚乔带着月七及一众月卫迅速穿越火线,施展轻巧腾挪功夫,最后猛提一口气翻身而过,终于脱离火场范围,所有人立刻就地打滚,熄灭火苗。好在诸葛玥早知楚乔一众人等将被火祭,给她的衣服连带披风都是石棉布裁制,有防火隔热的功效,风帽一戴,即便头脸也尽能遮住。
可即便借了衣物的掩护,楚乔仍觉得浑身炙热难当,她脱去披风和外袍,增强通风透气以免被热气灼伤。
日色惨白,照耀大地,耳边的兵甲摩擦之声越来越近,冷冽的光芒晃得楚乔眼睛微疼,汗水一滴一滴从额头滚落,放眼望去,他们四周已被千军万马围了个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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