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嫌隙
虽已入春,可晚间的寒意还是透过窗棂钻进屋内,顾云尧下意识紧了紧被角,却冷不丁碰到一片温热。
唇上似有东西在舔舐,睡梦中顾云尧翻了个身,唇上的温热顺势滑到颈部。
他的睡眠本就浅,若不是今日中毒身子发虚,他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任人轻薄。
鼻息间钻进干净清冽的气息,这是属于程澜独有的气味,顾云尧心中了然,不由低喃出声:“别闹,我今晚困得很……”
颈间躁动的温热没有停歇,一步步向下逼近,顾云尧被他搅得没了睡意,轻抬眼眸,只见黑暗中的朦胧身影覆在身上。
眼前人呼吸粗重,把头深深埋在他的颈窝处。
“你怎么来了?”顾云尧被他炙热的鼻息灼得脖颈发烫。
程澜没有出声,只是深深嗅着他身上的气息,那是一种令人安心的冷香,混合着淡淡的药味,让他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怀中人就在他的身边。
“为什么要瞒着我?”黑暗中,程澜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什么?”顾云尧心尖一跳。
“你中毒为什么不说?”程澜缓缓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眸,“要不是我派人检查那些暗器,你还准备瞒我多久?”
还好,原来是暗器之毒。顾云尧歉意一笑:“我就是怕你担心,不过是中毒而已,我自己就是大夫,吃两副药就没事了。”
程澜看他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莫名来了火气:“什么叫吃两副药就没事?这也叫没事?”说着,故意碰了碰顾云尧包扎起来的伤口。
“唔……”顾云尧轻呼,“疼……”
“你还知道疼?”程澜暗暗收回手,语气这才放缓:“阿尧,你何时才能在我面前不用设防?”
“我……我没有啊?”顾云尧试着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是吗?”程澜自嘲地笑了笑,“你现在连真话都不愿跟我说了?”
“我没有。”顾云尧急忙解释,“我真的只是不想你担心。”
“不想我担心?”程澜冷哼,“那你是想让别人担心?阿尧这是要对我始乱终弃?”
顾云尧被他这话问得发懵,“什么始乱终弃?”
“人家姑娘送来的什么香囊啊、伤药啊,你照单全收,到我这就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程澜顿了顿,终是无奈道,“阿尧,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身上这种随时随地的边界感,你总是在和我划清界限,好像我永远都触摸不到最真实的你。”
“我……”
顾云尧不知该如何解释,他不是有意让阿落知道自己的这些秘密,也不是有意向程澜隐瞒,只是若将这些秘密告诉他却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是让痛苦的人再多加一个罢了。
更何况,他实在无法以一个卑贱的蛊奴身份去面对他。
在旁人眼中,程澜是天纵英才的护国将军,而他只是默默无闻的一介太医,即便他们之间有差距,他也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平等地站在他身边。
可若是自己的身份被揭开,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于顾云尧而言,即便不能与程澜肩并肩,他也不想让程澜从高处俯视自己,甚至看轻自己,这是他的底线,也是他必须坚守的尊严。
再说,若是让程澜知道他所剩不多的寿命……
“你怎么不说话?”
顾云尧在心中轻叹一声,无心做过多解释,“罢了,你若是这么想,那便是吧。”
“你现在连说两句好听的话哄哄我,都不愿了?”程澜的语气陡然变冷。
顾云尧在黑暗中皱了皱眉,“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你若是不信我,我自然没什么好解释的。”
“呵。”程澜沉默半晌,冷笑出声,倏尔抬起了身子。
自己不过是故意与他赌气,想引他跟自己说几句软话,哪怕是假的,也好过他现在闭口不谈。可顾云尧偏偏不给他这个机会,他的有意取闹,他的过多在意,似乎都成了笑话。
“好”,程澜冷冷地扯了扯唇角,眸中闪过一丝冷厉,“顾太医既然什么都不想说,本将军也不会强求。不管你心里到底怎么想,我只有一句话,你这辈子都休想从我身边离开。”
闻言,顾云尧的心颤了两颤。
“可若是我死了呢?”顾云尧定定地看向他。
程澜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他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的意识中,是要与阿尧共白首的。
当他望向顾云尧那双幽深的眼眸时,脑中忽然浮现出一句话,虽是有些矫情,但他还是脱口而出:“愿为双生雁,生死与君同。”
顾云尧怔愣了几秒,浅浅的笑意在唇边晕开,“没想到程大将军也会说这些肉麻的话?”
“我是认真的。”
顾云尧悄然垂下眸,他明白程澜的心意,可“生死与共”什么的,他不需要,更不期望。
他是个从老天爷手里夺时间的人,犯不着让程澜为他赔上性命。
这个大宣朝的将军,应该有更好的生活,更璀璨的前程,而自己,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而已。
“人非双雁,无需如此。”顾云尧浅叹,“我说过,你我之间,但凭真心,不求承诺,你不必跟我说这些。”
“阿尧不信我?”
“不是不信,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人生在世,能好一日便好一日,若是有一天缘分走到了头,也不必强求什么。”
“阿尧原来是这么想的?即便没有我,阿尧也无所谓……”
“我不是……”顾云尧忙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说些什么。
他说这些不过是想让程澜明白,自己若是不在了,他也要好好活下去。可现在,他却理解成了自己的冷漠无情。
“我明白了”,程澜转过身,语气冰冷,“是我太自作多情,我收回刚才的话,以后我们各走各的路,两生安好。”
程澜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的那一刻,房中那些原本的温度仿佛也随之而去,顾云尧感到一阵透骨的寒意。
他其实多想把程澜留住,可即便留住,他又该说些什么呢?说起来,到底是他太懦弱。
南越王被刺一事连夜就传进了宫,宣帝大怒,着明镜司掌司霍骁彻查此事。
明镜司是朝中专为皇帝办案的官僚机构,只效忠皇帝一人,执掌明镜司的霍骁更是侍奉宣帝二十多年,地位非同一般。
程澜从顾云尧处回府后,一头便扎进了书房。如玉见他周身寒意森森,眼神冷得要杀人,也不敢上前打扰。
因此当霍骁踏着第一缕晨光登门拜访时,书房门还是紧紧闭着的。
如玉在门口踌躇了片刻,想到霍骁还在前厅候着,只好硬着头皮敲响了书房的门。
第一遍,无人应答。
第二遍,静默无声。
难不成将军还没起?如玉在心中犯嘀咕,正想敲第三遍时,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浓浓的酒气从房中散出,直窜脑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掉进了酒池里。程澜还保持着昨晚的模样,连发丝都未动,看来竟是一夜未睡,只是眼下的黑青显得人格外憔悴。
“何事?”程澜道。
如玉忙回道:“将军,明镜司的霍大人来了,说是来调查昨夜南越王遇刺一事。”
程澜醒了醒神:“知道了,走吧。”
“哎,将军。”如玉忙叫住程澜,“您不如梳洗一下再去吧。”
程澜低头看了两眼,毫不在意道:“没事,走吧。”
见程澜往前厅走,如玉忙跟在身后,心中暗暗纳罕:将军这是怎么了?他一向最爱干净、注重仪表,今日怎么连见到身上的酒渍都无动于衷?
书房离前厅并不远,程澜过去时,霍骁正在负手立在大厅正中。
“霍大人,我们将军到了。”如玉见程澜一直没有说话,连忙出声打破了僵局。
霍骁转过身,浓黑的两道眉毛倏然展开,“程将军,冒昧造访,还请见谅。”
“霍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程澜随意在手边的椅子上坐下,神色淡漠。
霍骁见程澜面色憔悴,浑身带着酒气,心下不由生疑。
“昨夜南越王遇刺,陛下盛怒,着我彻查此事,我听落羽郡主说,昨夜将军您也在场,不知将军可有注意到什么?”
“未曾,那群刺客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不会留下什么痕迹,霍大人应该已经验过尸了。”
“那除了刺客,将军可还见过别的什么人?”
“当时情况紧急,我哪里会注意到这些?”
霍骁也随手落座,端起茶盏拨了拨碗底茶叶,眸中闪过探究,“敢问将军,昨晚为何会出现在驿馆附近的小巷?按理说,将军回府走得应是相反路线。”
程澜眉梢微动:“霍大人是在怀疑我?”
“不敢。”霍骁玩味一笑,“只是事发突然,陛下又催的急,我总得设想多种可能性。”
“霍大人若真想查出什么来,不如去调查一下现场遗落的暗器,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多谢将军提醒,暗器之类我已经调查过了,材质用料都很普通,并无特别之处,想要依此查出凶手,恐怕难上加难。不过……那些箭头处都淬了毒,此毒毒性甚猛,极为致命,江湖中倒是有些门派善制此毒。”
霍骁拧眉沉思了半晌,又道:“说到这,我倒是想起一件可疑之事。现场有一处留下几滴血迹,按说正常人的血液风干后应是暗红色,可这处血迹却呈现出浅红色,实为古怪。不知将军可还记得昨晚有谁受了伤?”
程澜眉睫一动,昨晚他在检查箭头时,的确发现上面的血迹不同寻常,但他只当是毒素入侵血液造成的,现在仔细想来,这的确有些不太合情理。
“哦,也许是我与那些蒙面人交手时刺伤了哪里,那些人身法诡秘,可能来自哪些异门邪派也说不定。”
“是这样……”霍骁沉吟,片刻后起身道:“那今日叨扰将军了,我先告辞,若是案子有最新进展,我会及时派人告知。”
程澜颔首,看着霍骁的身影远去,他心中隐隐感觉不安。
思前想后,程澜唤如玉备下马车:“走,去醉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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