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文学网 > 太医,传闻别当真 >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惊蛰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惊蛰


阿落来接长生这天,长生早早就起了床。对于出门游玩这件事,他兴奋了一夜。他记得,天刚蒙蒙亮时还响了几声春雷。

        “记得要听阿落姐姐的话,不准胡闹。”顾云尧边叮嘱长生,边替他理了理身前的衣领。

        “知道了师父。”长生乖巧道。

        阿落笑意盈盈:“你就安心地把徒弟交给我吧。”

        送走长生和阿落,顾云尧关紧了院门,今天……是谁也不能打扰的。

        每年到了这个时节,顾云尧总是昏昏欲睡,可每隔两个时辰,他又会遭一次折磨。

        那是蚀骨钻心的痛,就像用铁棒一点点击碎骨头,再用银针将破碎的骨片连着血肉一点点缝合,循环往复。

        这意味着蛰伏了一个冬季的蛊虫在此时苏醒,啃噬着饲养之人的心脉。

        白日里蛊虫只是小范围活动,真正可怕的是在夜里,它会游走在七经八脉里,寸寸侵噬。

        雪白的绒垫早已被汗水浸湿,顾云尧缓缓松开了嘴里咬着的棉布,家里虽是没有别人,但他也不愿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喊叫。

        短暂的痛苦已经过去,顾云尧沉沉地合上眼,他实在没了力气。

        日西月移,夜幕在不知不觉间降临。正在沉睡的顾云尧被一阵痛楚惊醒,他知道,最难熬的时段要来了。

        他将棉布重新塞进嘴里,身子蜷缩成一团,清秀的眉头拧在一起,本就白皙的面容此时更是没有一点血色,唯有额头晶莹的汗水证明他还是个活物。

        这般凄楚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会心疼三分,可蛊虫无情,丝毫不会怜惜半分。

        “啊!”顾云尧痛苦出声,踢翻了榻边案几,原来嘴里的棉布早被他咬破,嘴角渗出血滴,那是迷幻的红,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痛彻心扉的呻/吟回荡在屋子里,意识混乱的顾云尧打翻了手边一切能移动的东西,像个失了心智的瘾君子。

        虽然这种痛苦每年都会经受一次,但顾云尧明显感受到,蛊虫在他的身体里慢慢长大,今年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痛。

        一道银光闪过,顾云尧看见掉落在角落里的剪刀,事实上,用利刃划破手腕,放出部分血液,可以减缓痛苦,但他现在意识混沌,身体又与别人不同,一旦放血而不及时止住,很可能会流血过多而死……

        “啊……”又一次的侵噬,仿佛毁天灭地,顾云尧咬了咬牙,拾起角落里的剪刀,一把划在白净如玉的手腕上。

        冶丽诡谲的血液顺着手腕流下,溅在素白的衣角上,开出了朵朵绚烂粉樱。

        痛苦虽有所减缓,但还不够,手起刀落,又是一记血痕……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渐渐抽离,顾云尧无力地倒在血泊中,血液并没有停止流淌。

        顾云尧合上眼的那一刻,突然想到,要是程澜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知道会是副什么表情……

        “傻孩子,你这又是做什么?”冰冷飘渺的声音似是从远处飘来。

        顾云尧费力地睁开眼,一张精致无暇的面容映入眼帘,对方明明是和善的语气,却让顾云尧陡然生寒。

        女子保养很好的指甲染着蔻丹,一寸寸拂过顾云尧的脸颊,“好孩子,你这么痛苦,为什么不来找我?”

        顾云尧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可声音还是抑制不住的发颤:“微臣知罪,请皇后娘娘责罚。”

        “你有什么罪?你不过是因为仗义,救下当年恩人的丈夫和女儿罢了。”皇后语气虽淡,可尖锐的指甲却深深掐进了顾云尧的皮肉里,洇出淡淡血痕。

        顾云尧不敢出声,手指暗暗攥紧了袖口。

        “微臣知罪……”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应声落在顾云尧脸颊,“微臣?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自己难道不清楚吗?身体里的东西还没让你清醒?”

        顾云尧伏在地上,气息微弱:“是,奴才知罪……”

        皇后唇角微勾,端庄艳丽的面容却看不出什么表情,“本宫让你跟在澜儿身边,是想让你竭力辅助他,可你却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本宫还留你一条贱命已经是手下留情,而你却一再和本宫作对,这不听话的狗,是留不得了。”

        “奴才该死……”

        “你是该死,可现在还死不得。”皇后抬起顾云尧的下巴,一点点替他拭去唇角的血渍,笑得妖冶,“好孩子,你这条命还有着大用处,自己好好珍惜着,本宫很期待你的表现。”

        凤裙拂过,女子的身影消失在暗影里,顾云尧缓缓松开袖口,暗暗望向院落里的幽蓝色小花。

        这个季节,小花早已枯败,拢起花瓣,褪去颜色,已和普通的残花没有什么两样了。

        “我就说你没安好心,把我叫出来陪这小子混一整天,现在他玩累了睡着了,还要我把他背回去,你这丫头,怎么尽帮着外人?”京郊外,离沧背着长生,絮絮叨叨地抱怨着。

        “好了,看在人家师父救了咱们的份上,帮个小忙怎么了?瞧你那小气劲。”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小子沉得很,你背一个试试。”

        阿落回过头,满脸鄙夷:“男子汉大丈夫,连个小孩子都背不动,说去让人笑话。”

        “他也不算小了。”离沧掂了掂背上的长生。

        “好了好了,快走快走……”阿落提着灯在前面催促着。

        离沧担心晚上夜路不好走,还是不放心叮嘱道:“你小心脚下,这京郊的夜路可没这么……”

        “啊!”离沧话未说完,就听见阿落一声尖叫。

        凭着本能,离沧下意识地把阿落护在身后,“怎么了?”

        “刚才有东西窜过去了!”

        “什么东西?”

        “看个头,好像是……老鼠?”

        “唉”,离沧长舒一口气,“我当是什么,今日二月十七,正是惊蛰,蛇虫鼠蚁当然都出来活动了,这京郊附近农田多,刚才窜过去的有可能是田鼠。”

        阿落正拍着胸口,脑袋里的弦忽然一跳,“你刚才说什么?今天是……”

        “惊蛰啊?怎么了?”离沧疑惑。

        惊蛰!阿落猛然惊醒。

        惊蛰到,春雷响,震醒蛰伏越冬虫。顾云尧他……这个傻子,她竟被他骗了!

        “说起来你连毒蛇都不怕,怎么偏偏怕老鼠?哎,你上哪去?”离沧望着阿落急急忙忙的背影,感到一头雾水。

        阿落边向京中跑去边道:“我有急事,你带长生先回驿馆。”

        “哎……”离沧刚想说什么,阿落早已跑得没影了。

        “咚咚咚……”小院门被敲得震天响,可却迟迟无人应答。

        阿落咬咬牙,提起裙摆翻身爬上了院墙,闭上眼往下一跃。

        落地后没时间顾及身上的疼痛,阿落忙爬起来环视四周,只见顾云尧房门紧闭,混着药香的血腥气自紧闭的门内飘出。

        阿落一把推开房门,只见满室狼藉,书架、睡榻、床沿全部移了位置,大半个地板被染成了诡异的红色,一身白衣的顾云尧倒在血泊中,面白如纸,宛如飘在火焰上空的蒲公英,一触即逝。

        “顾公子,顾公子……”阿落唤了几声,见怎么也叫不醒,索性将顾云尧扶到长生房间,这样血腥的现场岂能再待下去?

        抬起他手臂的瞬间,触目惊心的伤口暴露在眼前,弯弯曲曲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停止出血,大半个衣袖早已被鲜血浸透。

        阿落咬了咬牙,在房间找了一圈,取来纱布,打来热水,又用药草给顾云尧止住血,再替他包扎好伤口,待这一切都处理完,已是半夜。

        “唔……”昏迷中的顾云尧痛哼出声。

        阿落知道,这是蛊虫又开始啃噬经脉了。

        “为什么一切都要自己受着?”阿落拭了拭眼角,从香袋中取出一枚香片点燃,奇异的香气在屋中散开。

        顾云尧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渐渐放缓了呼吸。

        晨光微曦,顾云尧醒来时有些片刻的怔愣,这是……长生的房间?

        “你醒了?”阿落挽着袖口,手里端着木盆走了进来,“感觉如何?”

        “你怎么在这?”顾云尧撑着起身,只觉浑身像散了架般,酸痛异常。

        “我要是不在这,你后半夜就要去见阎王了。”阿落难得对顾云尧发脾气,她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傻的人。

        “你明知道昨日是惊蛰,还偏偏把我支开,你知不知道,要是我晚来一步,你不被奴蛊折磨死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多谢……”

        阿落放下木盆,拧干了汗巾递过去:“先帮你梳洗一下,我不太会做饭,只煮了一点米粥,你将就吃点。听说你那小徒弟很会做饭,应该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回来了。”

        顾云尧接过汗巾的手顿了顿,猛然想到什么:“不行,还不能让他回来,我的房间……”

        “放心吧,你房间里的东西我已经归置原位了,地板上的血迹也已经擦干净了,长生他不会发现的。”

        “谢谢……”事到如今,顾云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阿落她真的帮了自己太多。

        “谢什么,权当答谢你那晚的救命之恩了。”

        “这是……苋香?”顾云尧嗅了嗅,空气中的异香令他莫名熟悉。

        阿落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多年前,有人曾用它救过我。”

        “可这是我们王室独有的宝贝,救你的是什么人?”

        顾云尧怔怔望向阿落,眸底浮起淡淡的哀伤,半晌后才道:“是你的母亲。”

        “母后?”阿落手上一颤,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在她的记忆里,甚至不记得她的样子,没想到她居然救过顾云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云尧靠在床边,声音微弱:“你应该知道,南疆王室的蛊奴是由各城邦进献的,从每户人家中挑选适龄幼子。可我不同,我自小便是孤儿,后来有幸被一户人家收养,可谁知他们并非心怀善心,而是想用我替他们的儿子挡去沦为蛊奴的命运。记得有一天晚上,我偷溜出来,却意外被雪虫所咬,幸好被南越王后救下。”

        “那后来呢?”

        “后来……”顾云尧黯然垂眸,“我自此便患上了畏寒的病症,最终还是被那些人捉回去,送进了王室。但你的母亲一直不满南疆王室训练蛊奴的做法,多次表示反对,最后竟意外死在了南疆王宫里。”

        阿落瞳孔骤缩,怎么她从未听父王提过!“到底是什么意外?”

        顾云尧摇头:“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是被南疆王后邀去赏花,意外从年久失修的高楼上坠下……”

        “怎么会这样……”阿落脚下一踉跄,发颤的手握紧了桌沿,“父王从未说过这些,每次我问他母后的事,他都支支吾吾,原来……”

        “他不告诉你,一定有他的原因,当年真相到底如何,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查出来的。”

        阿落定了定神:“你说的对,我们前不久才遭毒手,这个时候还不能与对方撕破脸。”

        “郡主明白就好,眼下还是以静制动为好。”


  (https://www.tyvxw.cc/ty45778077/43207870.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