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对峙
“师父,程将军走了已有月余,这时候是该与北辽开战了吧?”
长生坐在廊檐下闲闲磨着草药,深秋的暖阳照在身上,好不惬意。
顾云尧盖着绒毯躺在一旁藤椅上,眼眸轻阖:“应该是吧。”
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他感觉身子愈发疲懒,总是心神不宁,索性向太医院告了几天的假,日日躺在院中晒着太阳。
“咚咚……”院门响了两下。
“师父,我去开门。”长生道。
顾云尧懒懒地睁开眼,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找他?
“顾大人。”如玉笑着进门,从怀中掏出一张信封,“我家将军有书信寄来,嘱我特意给您送来。”
信封上的字苍劲有力,顾云尧一眼便认出是程澜的笔迹。
“有劳你了。”顾云尧有些意外,接过信封出神看了许久,这还是程澜第一次写信给他。
取出信笺,顾云尧有些片刻怔愣,竟是张桃花笺?
唇边漾出浅笑,只见信上写道:
阿尧,展信佳。
一别月余,思君心切,未有断绝。寒冬将至,望君多加餐饭,常添冬衣。北境的风远没有京都和暖,闲来无事,只好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顾云尧悄然合上信笺,将信轻轻贴在胸口。这字字句句,道尽了真心。
“如玉,劳烦你稍等片刻,容我回封信可好?”
如玉笑道:“大人说哪里话,将军就指望着您的回信呢。”
顾云尧低眉含笑,回房中轻蘸笔墨,片刻后将一纸书信交与如玉。
“大人放心,我这就让人快马加鞭送到将军手上。”
于是几日后,当程澜收到京都来信时,一众部下皆面面相觑,怎么如今战事这般吃紧,自家将军却能笑得像个孩子?
深夜烛光下,清秀小楷展于眼前:
郎君,惠书敬悉,情意深深。
边关苦寒,衾枕寒凉,遥寄红雁一只,长伴君侧。北境朔风既寒,望君早日行归。若归行迟迟,当常望西南,乡云定长逝君怀。
临风怀想,终难成书,只寄得相思一点。
阿尧……程澜低声喃喃,抚上随信而来的红色纸雁,耳边似是回荡起顾云尧的低吟,声声唤着“郎君”二字。
深秋已至,顾云尧休养了几日,待到重回太医院时,宫中忽然传来宣帝病重的消息。
“陛下虽年迈,但身子还算康健,怎么说病就病了?”顾云尧路过尚书房时,碰巧见到明景崇老先生。
明老先生抚了抚胡须,叹道:“听说陛下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后来一直不见好,这才愈发病重。”
顾云尧颔首,只听明老先生又道:“陛下这一病,虽有内阁辅政,但这朝政大权难免又会落入太子之手……”
顾云尧闻言,清雅的眉间又添了几许担忧,如今大军在前线作战,太子若是在京中一手遮天,那程澜他……
“顾太医。”一小太监过来唤道,“皇后娘娘凤体微恙,请顾太医前去看看。”
顾云尧心头一凛,但面上却未显出分毫。这些年来,但凡皇后传召,他总会下意识起一身冷汗。
“是,我这就过去。”
明老先生道:“顾太医年纪虽轻,但却得皇后娘娘信任,想来定有过人之处。”
“老先生说笑了,想必是太医院的资深太医都被传到了陛下寝宫,皇后娘娘这才想起来传召我。”顾云尧拱手为礼,“既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
顾云尧随着小太监而去,不多时便到了昭阳殿。
殿内异香扑鼻,绿萝丛生,丝毫没有被恼人的秋意所影响。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顾云尧俯首叩地,姿态低微。
皇后静坐在帘幔后,久久没有开口。直到顾云尧跪得脊背发僵,视线里才看到一抹丹青凤裙。
“起来吧。”皇后的声音冷漠如古井。
顾云尧暗暗攥紧了袖口,慢慢直起身子。
“本宫真是没有看错你。”皇后用玉指挑起顾云尧痩削的下巴,仔细打量了片刻,“当初本宫将你送入太医院,本是想着让你精通武功之余再识些药理,将来成为澜儿身边最得力的帮手,可不曾想你却恬不知耻,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皇后顿了顿,冷笑出声:“而他更是可笑,竟将整个颗心放在了你身上,真是愚昧至极。”
“娘娘……”顾云尧声音发颤。
“你不用紧张。”皇后轻笑,“这其实也没什么,一个人一旦动了情便会生出致命的弱点,而有了弱点才有了为之守护的决心。”
皇后用手指漫不经心地勾勒着顾云尧脸颊的轮廓,“再说这样姣好的容颜也难怪澜儿会心动。只是……”
皇后忽将顾云尧下巴甩向一边,声音陡然变冷,“这份不该有的心思却让他有些脱离本宫的掌控。”
“娘娘,镇南王他并未放弃对抗太子一事。”
“可本宫要的不止这些!”皇后语气渐怒,可脸上却看不半分愠色。
顾云尧自然知道皇后的意思,可想到程澜会一步步沦为皇后夺权的工具,心中积攒的不忍和愤懑此刻喷涌而出。
“娘娘恕罪,奴才有两件事情不明,还请娘娘赐教。”
皇后转身扫了顾云尧一眼,红唇轻启:“说。”
“第一件事,奴才曾意外发现镇南王身上中有南疆惑心蛊,此蛊在南疆百年难育一只,一旦发作,丧人心神,乱人心智,寿命大减。奴才不明白,娘娘既看重镇南王,又怎会忍心下此蛊毒?”
殿中久久没有回答,沉默的空气静得可怕。
良久后,皇后唇边逸出嘲讽:“你这是在质问我?”
“奴才不敢。”顾云尧虽语气卑微,可眼神却没有丝毫退却,似是要把真相看穿。
“还真是情真意切”,皇后盯着顾云尧瞧了半晌,忽而大笑,“没想到为了他你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对付不听话的人,本宫向来不会手软,即便本宫真的要他死又怎样?你又能做些什么?”
皇后眸中蓦然泛出极为恶毒的精光,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魔,燃着嫉恨的焰火,将顾云尧死死钉在原处。
“一介蝼蚁,还妄想改天换日,来坏本宫的大计吗?”
轻蔑的笑声回荡在殿中,顾云尧犹如五雷轰顶,身子一点点开始发凉。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程澜活着!
那他这是在做什么?多年来受人牵制,血债累累,苟活至今,难道就是为了亲眼看着眼前人一步步将程澜推向死亡吗?
“娘娘……”顾云尧唇边泛出苦笑,声音无悲无喜,“娘娘可知,即便是蝼蚁也会渴望阳光,即便不能做到改天换日,但为了心中想要守护的东西,也是情愿舍命一搏的……”
话音未落,只见顾云尧飞身一跃,狠厉之色顿上眉梢,周身杀气喷涌,抬起手臂直袭皇后脖颈。
眼看就要掐住对方咽喉,可比他掌风更快的是那道迅疾的身影。沁芳嬷嬷不知从何处闪出,两相交手,风影微乱,顾云尧终是被一掌击倒在地。
就在落地瞬间,两枚银针从袖口飞出,直击沁芳嬷嬷眉心。就在此时,这位身手狠辣的妇人疾速回身,银针便从她发间穿行而去,死死钉在了身后屏风上。
顾云尧正欲反击,忽觉身上没了力气。下一秒,只觉肩胛一酸,竟被沁芳嬷嬷一把点住了穴道。
顾云尧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殿中异香竟是用来消解他内力的。
“没想到本宫辛辛苦苦养出的乖巧奴才今日却要来杀本宫,还真是养虎为患。”皇后漫不经心道,仿佛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沁芳,你说该当如何?”
老嬷嬷神色无波,屈膝道:“奴婢不知,但听娘娘吩咐。”
“旁人需要花费十年半载才能练成的功夫,身为蛊奴,只需个三五载便可大有长进,这孩子本就天资聪颖,这一身绝妙武功若是废了,你道是可不可惜?”
殿中无人应答。
皇后像是看只蚂蚁般望向顾云尧,眼神冰冷,“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当初他看到你那副骇人模样都不会介意,如今即便废了武功,想必你所相信的那份真心也不会动摇半分。哈哈哈……真是和他那个愚蠢的父亲一模一样。”
顾云尧闻言,心中顿时明白了大半。他早就怀疑岑州的那批杀手与皇后脱不了关系,现在看来,竟也是在皇后的计划之中。
“呵……”顾云尧蓦然失笑,抬手擦了擦嘴角血迹,“娘娘既如此说,奴才的第二个问题倒也不用问了。”
皇后长眉轻挑:“你打算问什么?”
“奴才想问……当年老镇南王之死,是不是也在娘娘的大计之中。”
顾云尧字字有力,听到“老镇南王”四字,皇后像是陡然被触犯了逆鳞,面容有些扭曲,“好大的胆子!”
皇后一把掐住顾云尧脖颈,笑得狰狞:“你这条贱命既然不想要,那就留给本宫用用,也算尽了你最后一点忠心。”
话音刚落,顾云尧只觉颈间传来一阵刺痛,两眼一黑,就此人事不知。
皇后轻抚上顾云尧苍白的面颊,笑得诡异:“他虽认不清前路,但你,却可以成为刺痛他的绝佳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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