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什么不满
顾木之记得小谷还没搬进这里之前，这儿的花园与谷中的各居的花园一样，种满了他与季飘飘最爱的蝴蝶兰，可当下却不知何时变成了大大小小的其貌不扬的药草！
现在的花园，与其说是个小花园，不如说是个小药圃更加合适。
“你也就只配种种这些药草。”
兴许是发现了顾木之这话里的意思，小谷也懒得回话了，这里确实只有这些丑陋的药草，要是想看那蝴蝶兰大可去飘木居。
“你这是什么表情！”顾木之带着明显怒意的声音唤回了小谷的思绪，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顾木之已转身看向她。
不好，怕是方才有些鄙夷的眼神被顾木之给逮个正着，小谷原想辩解，却怎么也开不了这口，于是只好把头给低了下来。
顾木之凝视着小谷，冷哼道：“怎么，你有什么不满？和我来这套！无声的抗议可一点也不适合你！”
小谷只觉得有些冷，可是却不曾有风吹过，顿了一下，便语气淡漠的回答道：“并无不满。”明明有许多的不满，明明有许多的抱怨，可是在顾木之面前，小谷却只能说出这简单的四个字！
顾木之轻哼一声，带着玩味：“既然这样，你倒是说说，我这样用心良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也没想，小谷便回道：“自然是为了得到季姑娘。”这话说的露骨却直白，顾木之这行为说的文雅一些便是用善意的谎言唤回季飘飘的心，与她再续前缘，可说白了还不是为了得到季飘飘。小谷不懂风雅自然也不会说这样文雅的话，只觉得事实便是如此，就这样说了。
顾木之瞪了小谷一眼，哼道：“你既然明白就好，清楚自己的本分便是。”这话里的意思已经说的明白，而那一眼便是警告小谷做好自己的事，别有其他的小动作坏了他的好事。
小谷点头的瞬间，顾木之已从她的身旁如风一般的经过，只留小谷一人在这药圃中傻傻点头。
这晚，小谷一直没睡着，寒夜，被窝里越睡越冷，外面头又寂静得可怕，实在冷得难受了，小谷便爬了起来，披了寒衣，就睁着眼一直第二天的清晨。
说来也怪了，这一个晚上没睡也不犯困，为顾木之易完容，也不等顾木之开口自己便退了出去，替季飘飘煎药去了。
煎好的药也是自己亲自端到了飘木居，亲手把药送到了季飘飘的跟前，看了一眼站在季飘飘身边的顾木之，虽然是不一样的脸，可那眼神……
季飘飘刚喝完药，顾木之就暗中给了她一个颜色，小谷很识相，也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回药居之后，小谷才想起自己早上还没梳洗过，于是走到院子里，拿了个小水勺舀了一勺水缸里的水，蹲在院子的一角漱洗，这水冰得厉害，她冷不住一边漱口一边打哆嗦。漱完口又用冰水泼在脸上，蓦地，她心里莫名一耸。
小谷抬起头，木然地看着顾木之住的那间房，那儿的房门闭的是那么的紧。
过了好一会儿，小谷的心恢复平静，方才她其实也没多想，就是下意识的反应，连她自己也解释不清。
慢慢擦干脸上水滴，弄好一切，她就出了药居，朝着厨房走去。
从昨日中午到现在就没吃什么东西，小谷的肚子扛不住了，她刚到谷里的那阵子，牙儿还安排让人送饭到药居，后来就不安排了，小谷便自己到厨房取饭菜，也是厨房里有什么就取什么，有时厨房里的丫头没给她留什么菜，她便自己下厨做点简单的。久了，厨房里的丫头也就随她去了。
今天厨房里菜很多，但都是厨房的丫头算好数量采购来的，小谷自然是不会动的，现在这个时辰厨房里的丫头不多，就是几个打打下手的在准备食材，想了想还是到厨房后头的菜田，采了一小篮绿叶青菜，洗洗切切就算简单对付了。
她在村子里的时候一直都是自己生火做饭的，厨房里的活儿都很熟。她熟练地生火，倒了一点用猪肉榨成的油到铁锅里，再放上青菜，翻颠几下铲子，一盘炒青菜就做好了。
就着厨房生火时坐的小凳，她将饭盛到青菜上，拿了筷子坐下就吃了起来，这样反倒简单。
确实是饿得久了点，起先几口吃得也是狼吞虎咽的，因此吃了几口便觉得有点儿堵，这才慢速度，小口小口的吃。
正埋头吃着，小谷却开始觉得有些别扭，这原本外头的阳光照进厨房还挺亮堂的，可这会儿却似乎被什么给挡住了，她抬头，便看到厨房门口逆光站着个人。
那人的身材修长，背手而立，因为逆光也看不清五官，自然连表情也是看不清的，但从这身姿，就算是穿着小厮的衣服，小谷也知道那人是谁。
小谷是真不知顾木之站在那儿看了多久，他不是应该在飘木居陪着季飘飘的么？
喝完药之后季飘飘觉得口里苦的很，顾木之现在的身份就是季飘飘身边的小厮，于是便理所当然地亲自到厨房取先甜点端回飘木居。
顾木之站在厨房门口，看见坐在小凳上的小谷愣愣地看着自己，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烦，冷冷道：“你怎么坐在这里吃饭？”
小谷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顾木之给了小谷一个白眼，没准备再理会她。
顾木之走了进来，厨房的丫头也没留意他的这张生脸，自己干着自己的，顾木之低头清了清嗓子：“我来给飘木居的季姑娘拿些甜点。”
丫头们还是个忙个的也没人搭理顾木之，顾木之眉一皱，又加大了声音：“我来给飘木居的季姑娘拿些甜点。”
有一个丫头抬头看了看他，又低头做自己的事，嘴上却是回了他：“你又不是没手没脚的，要个甜点自己取去，在这里喊什么，一点规矩也没有。”
顾木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语气也是淡淡的：“我不知道甜点在哪。”
“呵！不知道？不知道不会自己找么？”
这时，另一个丫头走了过来，对着顾木之教训起来：“你们这些小厮在自己主子面前跟条狗似的，来厨房就把自己当成主子了？还吩咐起我们来了，一边去。”那丫头说完便走了出去，大概忙其他事情去了。
顾木之当场也没发作，就真的开始自己找甜点，这厨房里的丫头倒是嘴噪了起来，其中一个切菜丫头看了一眼坐在板凳上的小谷，和另一头切鱼的丫头嬉笑道：“这谷里怎么三天两头来些莫名其妙的人，这来谷里也都是骗吃骗喝的，真不知谷主是怎么想的。”
“你说话小心点，别传了出去，那飘木居里住的那位季姑娘可和蹲在这里吃饭的不一样，你没见谷主都安排她住进自己的侵居了。”
“也是，呵呵……”丫头们说着便笑开了，没有半点忌讳：“还真是，差别待遇啊！想当初蹲在这儿吃饭的这位可还是谷主亲自领回来的，哈哈……”
小谷吃不下去了，索性站起身来帮着顾木之把甜点给成了一碗出来。
顾木之还真不知这厨房里的丫头既然这般欺生欺软，这回自己算是亲自体验了一把谷中冷软，他接过小谷手里的甜汤时正好对上了小谷的视线，很平静，就和他现在一样。
可他的平静是伪装出来的，那么她的呢？
这边小谷也没闲着，拿了个篮子，把剩饭剩菜都放了进去，挎着篮子就出了厨房。
顾木之端着甜汤也跟了出去，脚步缓慢地走在小谷的身后，直到一个分叉口，小谷朝着药居的方向走远了，而他却停下了脚步，看着小谷的背影第一次想到了什么。
擦去额上的汗水，已经沿着石梯走到了高处的小谷抬头看了看峭壁之上盛开的一株紫色植物，那是她盯了许久的珍贵草药，名叫紫阴。
这紫阴至阴至毒的药性小谷也是从薛北留下的书籍上看到的，它喜阴，在悬崖峭壁上生长，一株紫阴十年才能成一轮，她刚来魔谷时这紫阴还没长成，如今恰巧是十年成熟之时，小谷庆幸被自己赶上了。
她今天一定要采到回紫阴！
过程还算顺利，采下紫阴的那一刻，小谷笑了。
恍惚间，小谷似乎听到了一声低叹。是谁？这里可是环绕着魔谷的悬崖峭壁，一向渺无人迹，谷中的人也是被禁止上来的，她循着声音找去，突见一人满身鲜血，悬挂在石梯上，这石梯本就陡峭，那人已是摇摇欲坠。
小谷急忙冲了过去，拖着那人到了安全的地方，这才细细审视。
“你没事吧？”这场景熟悉地让小谷有些愕然，初见顾木之时，似乎也是一样的光景。
“疼……”
为他诊脉后，小谷蹙起了眉，连忙从随身携带的香囊中取出续命的药丸，全部倒入了他的口中。
从小在乡野长大的小谷力气本就比寻常女子大些，于是她将身型高大的男子沿着石梯扶下了峭壁，来到了谷中的平底，再将他安置在一棵树下。
小谷放下药篓，到一旁的泉眼取了些水，走回树下时发现男子已醒了过来。
“喝点水吗？”
那男子先是警惕地看着小谷，最后却只能虚弱的点点头，小谷蹲下来，扶着他的头，慢慢地喂他喝下泉水。
喝过泉水后，男子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你知道这是哪么？”
男子看了看四周，随后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会伤成这样？”
男子犹豫着，还是开了口：“我……也人结怨，一路被追杀自悬崖，我不甘被追杀我的人得逞，只好跳了下来，想不到命大不死……”
小谷却拉长着脸：“确实，你要是不跳就只有死路一条，往下跳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只是……你真不知这是哪里？”
男子看着小谷再次摇摇头。
眼下，顾木之就住在药居，小谷是不可能把他带回去的，要是被其他人发现，别说报到顾木之那了，就是牙儿都有权先斩后奏。
转念一想，到是有一处可让他待着的地方——岩洞！那是顾木之闭关修炼的禁地，除了顾木之根本就没人敢去，更何况刚出关的顾木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近期前往岩洞，因此那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谷方才扶着他下峭壁时已费了许多体力，这会儿再扶他便显得有些吃力，她的肩负了男子大半的重量，汗水一滴滴的跌落地面。
好不容易进了岩洞，小谷扶着男子躺到了石床之上。
“我只能先暂时将你安顿在此，夜里我会送药和食物过来，你就留在此处养伤，千万不可离开岩洞半步。”
男子虽仍有些虚弱，看着小谷的神情却似有了神采，轻轻一笑便道：“请恩姑放心，在下定是不会踏出岩洞半步。”
“别叫我恩姑，叫我小谷便是。”恩姑听起来还真是别扭极了。
“在下商不闻，多谢小谷姑娘救命之恩。”
小谷笑了笑，又伸出手为商不闻诊脉。
“小谷姑娘精通医术？”商不闻只是淡淡地询问，似乎也不是真正的关心小谷是否真的会医术。
这样淡漠的眼神让小谷有些不爽，于是便反问道：“要不怎么救你？”
惊鸿一瞥，却见商不闻弯起了嘴角，露出了看似温和的笑容：“我的命既然是姑娘救的，接下来治得好治不好也都交到姑娘手上，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放心，你摔下悬崖虽然有伤到内脏，但方才我给你吃下的续命药丸便已将内伤稳住，你现在只需要再次安心养伤，不出一个月内伤外伤便可痊愈。”
商不闻将小谷仔细端详了一番，最后对上她的视线，轻声道：“谢谢。”
商不闻很斯文地吃着小谷送来的饭，端坐在那儿背也挺得直直的，比顾木之还讲究似的，看得小谷觉得好笑。
这些天她都是乘着晚上，将白天偷偷准备好的饭菜和汤药送到岩洞中，除此之外，小谷还偷了一套小厮的衣服给了他，商不闻身上的那件衣服染满了血迹，触目惊心的，小谷是实在看不下去才给他搞了一套小厮的衣服。
这套偷来的小厮衣服穿在商不闻的身上显然是短了一些，样子有些滑稽，再加上他一副很有修养的吃饭模样，叫小谷越发忍不住笑出了声。
商不闻看了一眼小谷，很快就意识到了小谷为何而笑，干脆主动逗起小谷来，一顿的狼吞虎咽。
“你吃那么快做什么，不怕噎到？”捧了杯水给他，商不闻接了过来，喝了一口便放在一旁，又大口大口地开始扒饭。
“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你好好吃。”
商不闻这才放慢速度，吃着吃着连自己也笑了起来。
放下筷子，商不闻把碗里吃的干干净净，连一颗饭粒也不剩：“你饭菜的味道不错。”
“真的吗？”小谷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说她做的饭菜好吃，以前做给薛北吃的时候，薛北多数是挑三拣四的，做给顾木之的那些年，顾木之也是没有一次夸奖她的。
“嗯，这味道确实不错，很适合我的口味，是你做的？”
“当然，我一向自己给自己做饭，从小便是这样，你有口福了。”
“小谷姑娘即会医术，厨艺又了得，真是难得。”
“有什么难得的，从我一生下来就在做这些了。”小谷笑着一边收拾碗盘，一边与商不闻对话。
商不闻微微皱了皱眉，看了看小谷一身的着装打扮，粗布麻衣，连一件像样的首饰也没有，又是从小便开始做这些下人做的事，想必身份也不会高贵到哪去，再看她有诸多顾虑，显然是怕被人发现，这样看来，她大概便是这儿主人的奴仆杂役。
等商不闻喝完药，小谷收拾好，便提着篮子离开了，回到药居时已是下半夜，小谷替商不闻送饭之前已经替顾木之卸了那人皮面具，按理来说之后便没有小谷什么事了，顾木之也不会传唤小谷，可今日却意外的见到顾木之在她的房外，房门是开着的，显然顾木之已经知道她不在屋子里了。
小谷脚下犹豫，却还是连忙跑了过去。
“怎、怎么了吗？”
见小谷还在喘气，顾木之并不回话，只是静静的等她回过气来，小谷心里暗自庆幸，幸好方才已经将篮子放回了厨房，现在她两手空空，要是顾木之问她为何不在房里，她随便说个理由便是。
“你去了哪里？”
“我……夜里肚子有些饿……就起床到厨房去找些吃的。”小谷只是说得不够详细，她确实去了厨房，找了吃的，只是不是自己吃。
“嗯！”顾木之看似不在意，却说了句让小谷惊讶的话：“你以后每日三餐不用自己去厨房，我已交代下去了，自会有人送到药居来。”
“怎么……”怎么这么突然？话卡到嘴边却是怎么也问不出来的，心里反倒是酸酸的，这几年对她都是不闻不问的态度，怎么就大发慈悲地给她安排起饮食来了？
“还有这天也冷了，你上管事的那儿领一件过冬的棉衣。”
小谷吸了吸鼻子，她进魔谷之后，一直穿的都是自己那几套衣服，这还是第一次顾木之主动开口为她添置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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