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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尤湄找到尤家的时候,任瑜穿着灰T恤,牛仔短裤,正叉着腿站在庭院里,仰着脑袋刷牙,嘴里时不时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瞅见尤湄,赶忙吐了水,“等我刷好牙。”

  任瑜有点儿小兴奋,她一向爱憎分明,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毫不掩饰的热情,讨厌一个人时便像火山爆发一样。

  这院子里植了棵桂树,是她五岁那年,晓得有植树节这样的节日,便缠着尤学谦植的,她扶着树苗,崔雯埋得土,尤学谦浇得水,一晃,这桂树竟也长到了数人合抱粗,枝叶繁茂,落在地上一片荫凉,尤湄不急,睁着懵懂茫然的眸子立在树下,一寸寸的打量着这个古朴的小院子,其实,她并不能在自己的记忆里寻到更多的相似。

  任瑜含糊的说,“满院子都是桂花香,太降人,可我爸总是不让砍。”

  她三下五除二刷好了牙,又从石台上放着的红色洗脸盆里洗了把脸,稍后拉过尤湄的手往屋子里待,“我领你见见我爸,你昨天救我一命,以后你就是我姐,我爸就是你爸,这里你常来。”

  尤湄对上任瑜笑的爽朗的小脸,这个女孩子笑的时候,颊边有一对梨涡,还有两排干净洁白的牙齿。

  莫名的使人嫉妒,尤湄垂下眼帘,眸子里布满一片化不开的黯然。

  尤学谦今年近五十了,他当年是镇上唯一一个高中生,长得白净,性子斯文。

  毁便毁在性子斯文上。

  崔雯常抱怨,湄湄,你爸就是个不求上进的主,不怨我离开他。

  他在书房里画画,在尤湄甚浅的记忆里,尤学谦是无所不能的,画画、拉二胡、唱戏,一双手也巧,木匠活精细好看,以前她坐的小板凳都是尤学谦亲自打的。

  任瑜把尤湄往尤学谦面前一推,小嘴吧嗒吧嗒:“爸,你看,这是我新认的姐姐。”

  尤湄的心跳起来,下意识的去看任瑜,没成想小姑娘活泼的对着她挤眉弄眼。

  尤学谦闻言,顿了下手,抬眸望去,尤湄一张水灵的脸蛋跃入他眼底,当即便忘了反应,手腕空空的悬在半空里,时间久了,笔尖滴落一滴墨,在白色的宣纸上洇出一个黑点子,半晌便凝固了。

  “孩子……”手足无措的一声。

  尤湄不知道应些什么,便没吱声,目光凝在尤学谦的画上,他画的是黄昏之景,秀山青树,太阳渐没。

  “这里,”尤湄指刚刚那个黑色的墨点,“可以补一只乌鸦,倦鸟归林……还家憩息。”

  声音里藏了些酸。

  尤学谦连眼睛都不敢眨,几次有话涌上喉咙,该问问,这些年你跟你妈过的好吗?你妈新给你找的爸对你好吗?有没有委屈的事给爸说说?你……怎么就回来了呢?

  可喉咙滞重,终究无话。

  尤湄快恨死他了,从来没去见过自己罢了,到了现在,还在装不认识。果真跟崔雯说的一样,连责任心也没有。

  使了小性子,转身挎上了任瑜的胳膊,“小瑜,你带我在这附近转着玩玩,行不行?”

  “爸,我们出去玩了,你给我们包饺子吃,”说着就把尤湄往外边拉,边抓着她的手腕,边给尤湄说,“姐,你知道吧,我爸,他包的饺子可好吃呢,他亲自调的馅,自己擀的皮,好吃。”

  “嗯。”

  书房静了下来,尤学谦坐回椅子,吁了两口气,还是觉得自己如坠梦中,呆怔了半晌,回到卧室里,从褥子底下摸出一把钥匙,又重新回到书房,任瑜自小不是个喜欢学习的,最头疼的就是进尤学谦的书房,所以这里她很少来,倒是尤学谦喜欢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尤学谦使钥匙打开了底层的抽屉,找到一个笔记本,翻了几番,找到一张照片。

  照片因为时间的缘故泛了黄,但依旧可以清清楚楚的辨认出是一对年轻的夫妻抱着一个笑的可爱幸福的小姑娘,尤学谦摩挲了一下崔雯的脸,喃喃了一句,“那孩子长得跟你真像啊,一晃也大了。阿雯,湄湄……”

  —

  说来也巧,窦海洋跟任瑜两家是对门。

  十六岁的男孩,穿着一件红色的圆领T恤,小臂精瘦,脚上趿拉着拖鞋,蹲在门口正抽烟呢,看到任瑜的时候,手里夹着烟,吹了个流氓哨。

  “窦海洋,你他妈的神经病吧!”紧接着任瑜又骂了一句“操!”

  “小姑娘家的,嘴里怎么尽放屁。”窦海洋手里夹着烟,空着嘴巴揶揄任瑜,果不其然看到任瑜鼓起双颊,窦海洋心情蓦地好了点儿,只是一扫到跟任瑜胳膊挽着胳膊的尤湄时,冷淡的蹙起了眉毛。

  神情,倒跟戚蕴有几分像,却是稚嫩的。

  尤湄凭借着女人的直觉断定,窦海洋对她有几分敌意。

  只是窦海洋的态度也反常,在经过了短暂的蹙眉之后,男孩又嬉皮笑脸的说,“哟,这么漂亮的妞,可是劝你里疯女人远点。”

  “窦海洋,你说谁是疯女人呢!”

  “谁叫谁是啊。”

  任瑜怒极,走上前踮脚揪住了窦海洋的衣领,一脸的流氓匪气,“是不是姑奶奶没教训你,你皮痒了。”

  窦海洋却是长臂一伸,搭在了任瑜的肩膀上,从尤湄的角度看去,倒像是窦海洋抱住了任瑜,任瑜背对着她,但是窦海洋的脸就跟她面对着了个结结实实。

  男孩帅气的脸蛋不见半分笑意,眸子里寒光湛湛,分明充满了警告。

  尤湄倒是不知自己何时跟这人结了梁子,就是他那条命也是她找人救回来的呢。

  任瑜红了耳根,结结巴巴,“窦海洋,你又胡闹什么,快放开。”

  窦海洋四两拨千斤,“别叫唤,回家帮我搬沙发去。”

  “凭什么啊。”

  任瑜忿忿。

  窦海洋倒是撒了手,手撑在后脑勺,斜睨着任瑜,一副你爱来不来的态度,径直转身回了院子。

  真是被这人给挟住了软肋,任瑜恨恨的咬牙,为难的瞅着尤湄。

  尤湄不会不识趣,笑着说:“我自己玩会儿,你去吧。”

  任瑜小跑着进了窦家,尤湄想了想刚刚窦海洋对她露出的眼神,最终想不通缘由,便回了尤家,其实想想,也就只有尤家可以进。

  —

  尤学谦早已经支开了面板,和好了面,正在擀饺子皮。

  尤湄撩起帘子进屋,看了眼盆子里面的馅,“这什么馅的?”

  “猪肉大葱,任瑜爱吃。”

  尤湄“哦”了一声,不说话了,心里有点苦涩涩的。

  从小到大她还真没怎么吃过饺子,姜家请了四个保姆,各自都有自己的拿手好菜,崔雯不是个善于下厨的,家里的饭菜全都交给了保姆们打理,每一顿饭菜都搭配的精致,可就是少了那么点儿味道。

  “那天,任瑜打你疼不?”

  尤湄没说疼或者是不疼,反而瘪了瘪嘴,“你都没有认出我。”

  尤学谦心里更不好受,“你别怪爸……爸爸也没想到……”

  尤湄又强调了一遍,“你没有认出我……”

  细听竟染了哭腔,她眨了眨眼睛,没叫那泪从眼眶里滑落,其实也没啥好哭的,崔雯也没亏待她,至于尤学谦,他都有任瑜了,她不过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女儿,那天,尤学谦还当着她的面对着任瑜嘘寒问暖,他把她当成一个陌生人,生怕她会伤害他的宝贝女儿。

  尤学谦向来是个笨嘴拙舌的男人,就是当年亲眼看到崔雯跟别的男人睡到一张床上,承平镇的男人嬉皮笑脸的起哄,可自始至终他都说过一句重话。

  长叹一口气,尤学谦说:“既然回来了,那就住家里吧。”

  住家里?

  尤湄先一怔继而把头一摇,“我在来客旅馆住的好好的,我不想回来。”

  她没想好如何跟任瑜相处,如果尤学谦更疼任瑜一些,自己心里准难受的,她保不准会做些什么。

  “那你就听爸一句话,回你妈身边去。”

  “你赶我走?”

  尤湄难以置信,猛的抬着一双涟涟的眼睛,紧盯着尤学谦,盯得尤学谦心虚又紧张,近五十岁的人了,脑门上一层汗,愣是不敢跟尤湄对视,“湄湄,爸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你妈这些年养你也不容易,要是你妈知道你回承平镇,她心里准难受的。

  “那我呢?你怎么不问问我在姜家过的好不好?爸,你知不知道,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乡巴佬,没有一个人把我看成姜家人……”

  —

  临近午饭时间,任瑜甩着胳膊从窦家回来了,一脸的忿忿,嘴里嘟囔着诅咒窦海洋的话。

  饭桌上,“爸,你怎么忘记把醋给端桌子上来了啊?”

  任瑜皱着眉抱怨,心头更多的是错愕,她口味重,嗜辣吃咸好酸,每次吃饺子一定搭配着醋来,尤学谦本身是个细致的人,对她又是百依百顺,怎么就给忘记了。

  尤学谦显然不在状态,慢吞吞的反应,“诶……怎么了?”

  “醋!”

  “噢噢,爸给忘了,我去拿……”

  任瑜看向尤湄。“姐,你要蘸醋吗?”

  尤湄咬了口饺子,满嘴吱哇冒油,“我吃不惯酸,牙倒的难受。”

  “跟我爸一样,他最怕酸了,小时候我一捉弄他,就到小超市买那种表面甜,糖衣过去酸的倒牙的糖给他吃,每次我爸都要骂我,可我一哭……”

  “小瑜!”尤学谦从厨房里回来,呵斥了一声。

  吓了任瑜好一下,惊恐的看着尤学谦,嘀咕道,“干嘛啊,今天怎么脾气这么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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