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作为一代医术毒术都极其高明,而且武学精到的隐士高人,鬼赭收徒严格,对徒弟的训练则是更为严格了,程小蝶本来也是个不敢懈怠的主,对于师父鬼赭的教育自然是言听计从,至少表面是这样的。
前世所学她自然没忘,但是她想要更精益求精,就得毫无痕迹地表现出这方面的天赋而不引起他的怀疑,从而让师父把毕生所学老老实实传授给她,让她学到比前世更为高明的毒学和药学。
这种事情难不倒她的,她只要在师父讲些基础性知识的时候表现出机制灵敏触类旁通让师父觉得:嗯,孺子可教,可以加快速度就好了。这样也不会露出破绽,自己也少受些不必要的辛苦。
但是正如她小时候身体的不足以及后来受了诸多伤,又在容桓那里养了不少肉,学武的时候就免不了多受些苦。
为了改善体质,改变零基础的现状,每天扎马步拎水桶就成了必修课。
清晨空腹打健身操,饭后休息片刻学习药理毒理,扎马步,学习针灸,拎水桶,午饭,上山采药,背药方,温习一日功课后还要练习书法。一天一天又一天,就这样单调辛苦地过了一个冬天。
而就在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时候,程蝶终于忍不住开口对鬼赭求道:“师父,我的医术毒术学了那么多,武术却还只能扎马步和抬水桶,其实徒儿只要学些保命的功夫就满足了,师父何时教我?”
正在研究一张独创药方效果的鬼赭眼睛登时冒出了一道精光,然后道:“浮躁!”
程蝶说了那么多只换来两个字,感觉这个老头真是不近人情,心情烦闷之余颓然回到自己的小屋。无声无息地收拾好小包裹背好就颠颠跑到小祠堂里,一进门就嚎啕大哭起来:“师兄,师姐啊,小蝶儿对不住你们,没能实现你们的遗志,学会师父的本领。小蝶儿太笨了,没脸待下去了。小蝶儿要走了,咱们永别了。”
鬼赭本来在捣药,其实这些活本来是程蝶该做的,可是找不到小丫头,他就自己动手了,但突然传来的这几声哀嚎着实震了他一下,他立刻放下药杵,一身类似道袍的长袍呼啦啦带起一阵风,刮倒了那些轻的陶罐,引起噼里啪啦一串响动,哪怕里面盛装的东西多么贵重难得,他也无暇回头,这小丫头又在搞什么猫腻?
就这么风一般地走到小祠堂,看见趴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小丫头,他奇怪之余气得白眉倒竖,前跨两步拎起程小蝶的包袱袋,于是小姑娘就这么被吊在半空。
“你就这么心急?你可知没有我的允许,你根本出不去?”鬼赭表情她都能想象得出来,必然是一副白眉倒竖冷冽严肃却暗中洋洋得意的糟老头子形象。
她当然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当然,怎么出去的方法她不知道。
她记得有一条通往外界的秘道,但是怎么打开秘道对她永远是个谜。但她不是真的想走,要是真的想走,不动声色就好,何必如此声势浩大,就是想让那老头心一软就从了她,可是结果很是让人意外啊,老头没心疼,老头把她拎了起来……
“呜呜呜……”程蝶什么都不说了,只顾呜呜的哭,该说的话她都说完了,现在她就等着结果了。
“可以可以,现在教你可以,但是马步得继续扎,腿要绑沙袋,水桶得继续吊着,但是得加十斤,你可承受的了?”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小丫头既然想要快捷,也就免不了受更多苦,想要速成也是需要代价的。现在的小家伙怎么都这么浮躁了?不过这股子冲劲和当年的阿英是多像啊。鬼赭想着,希望这个丫头最后别像阿英那么傻。
“谢谢师父!”程蝶高兴而机敏地顺着包裹袋的空隙滑落下来,她才不管受多少苦,只要达到目的,该做的事情她会乖乖地做,该吃的苦她绝对不会逃。
如果受一些磨难,是为了她能更好地成长,坚定地面对这些磨炼又有何妨,她须得心甘情愿接受!
所以这样的她至少没让师父失望,鬼赭看着她小小的远去的背影,望着祁樱的牌位微微一笑,胡子在烛光的倒映下一闪一闪的,小丫头有心,还把蜡烛点上了。
鬼赭回到药房,发现一切竟然都恢复了原状,原来一个身着素裙,头戴银步摇的小家伙正在哼哧哼哧地捣着药,脸上红扑扑的,还有最后一点点婴儿肥。过了一个冬天,这个小徒弟可是长高了不少,这是让他觉得挺有意思的一件事。他空谷寂寥,一向只以采药制药为乐,偶尔公孙百回来也是气他的,所以他宁愿总是一个人。而现在多了这么一个小家伙作陪,冷不防觉得生活更多了一些生机。
虽然……
“啊!师父,又砸手了,我说徒儿不适合捣药的罢,师父怎么偏不信呢!”
虽然有点吵罢,他快步走过去颇有些粗鲁地拿起她的手瞧了瞧,然后从旁取了些凉膏来涂在红肿的手上。程蝶吐了吐舌头,她就是不想捣罢了,想做的事情哪里用论适合不适合呢?只要心甘情愿去做就是了。
从此,每天的功课加码,程蝶更是要早睡晚起,甚是辛劳,但正因如此,她的筋骨已经不像初时那般弱,已经十分柔韧坚牢,能准确发射弹弓,也能轻轻松松上树找鸟蛋了,一般的防身招式早已经被她应用得不能再熟,鬼赭也会视她进步的情况不断给她灌输新的东西。
就这样又过了两年,程蝶已经小成气候。
就在她以为她能出师的时候,鬼赭又问她:“如果我还有能教你的东西,你还选择出师么?”
程蝶目光闪动,十分坚定地道:“不。”
于是鬼赭把她丢在了一间库房一般的地方,并把外面的门锁上,只留下一个送餐的小窗给她。
库房里都是书,还有经年收集的药品,这些都是她没见过的,那些药物毒物,每每见到一种新的,都会让她兴奋得不能自已。
但鬼赭在离开前丢下这么一句:“这里面的书熟读背诵,我每三月抽查一次,背不下来就不要出来。”
程蝶看了一下那里面的书,哀叹一声。
本以为是四书五经那些她早已滚了瓜熟透了的东西,没想到这里面的书又是一波新的,全是道法阴阳,诗书礼易,连一本浅显的话本子都没有。都是些看起来玄之又玄的东西。
程蝶颓然坐在那里,终于明白自己的急功近利已经是多么无可救药了。
四书五经,二十四史,本来就是些经世之法,对于浮躁的人看了只能使之更渊博,却达不到静心的效果。而师父给她看这些书应是精心挑选过的,让她知道除了功名利益之外,还有世事无常,还有道法变化,还有以静制动,她所要做的不是受所有她认为该受的苦,受够了就出师了,就走了,也不是强迫自己全然接受师父给她的东西,要真正有辨识能力。
要以一种随喜的心态面对世间的一切未知,然后才能安步当车任凭世事变化,处变不惊。
她才明白两年前师父之所以称她为浮躁的缘故了。即使是保命的轻功,也需要稳健的下盘,而稳定性练不好,又怎能上手?
所谓先慢而后快,先快的东西一般都是反噬自身的。比如前世的自己。与其说一生不断经历小人。不如说是自己的贪图快意反而自己伤害了自己。自作自受不过也是如此。
程蝶决定真正的让山中无日月,不问世事,不想见不到之人,虽然很难,但真该认真研读书的时候绝不分心。她在房间刻下的一道又一道日期的印痕,肯定早被师父发现了罢,他什么也不说只当视而不见,却是在这里等着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育。
她冲着师父离开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摸到第三个书架三层侧边的按扭,左扭一下,右扭一下,出现了一个通道。
她便爬进去,很快就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小园。园内一株桂树枝繁叶茂,虽然还没到开花的季节,却隐隐有桂花酿的香气传来,这是种酒香,不是花香。
程蝶三下两下就翻到最高的枝上,怀里抱着从小园东侧小酒窖里搬出的酒酿,笑了笑道:“老树兄,又见面了。”
却听到头顶传来啁啾的声音,她抬手,蓦然发现树干上粘附着一个小巢,巢里有一只蓝尾小鸟鸣叫,“呜呼,有新朋友了呢。”
蓝鸟不喜人,且性情冷漠,生子后只要小鸟身上粘上人气,便会弃置不顾,程蝶的突然而至,必然让小鸟的母亲不再理会她,她便好心照顾它罢,毕竟她也是个罪魁祸首。
她单手置于颈后,向后靠在树干上,想着两年多的光景,分开的时间竟然比相遇的时间长了呢,容桓,你还记得我么?正像前世你不肯认我一般,这一世,你还会如此么?
边想着,边一口一口饮着酒,直到坛子见空就又取了一坛,再翻回来,直到夜深微凉,她抻了抻腿,便径自在树干上睡着了,小蓝鸟蹦蹦哒哒跳落在她身上,啁啁啾啾叫个不停,似乎在鸣叫自己的饥饿,她也全然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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