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程蝶这一醒,加上她的那句话,让本来静极而紧张的氛围一下子瓦解了。
“我的天神啊,小蝶姑娘能看见了!”——来自福贵;
“这…真乃神迹。”——来自公孙;
“恭喜小姐,恭喜主子。”——来自眉眼舒展,十分欣慰的郑婆;
而容桓迟迟不语,他只是转动了轮椅到程蝶面前,问道:“你确定我身穿的是云纹?”
程蝶攥起小拳头,揉了揉双眼,“那莫非是水纹?”
容桓皱眉,他这一身实际毫无纹饰,真是实实在在一淡蓝色底纹素袍,而小蝶看到的云纹,水纹,实在无中生有。
公孙百才看出来哪里不对劲,似乎,眼前的小姑娘即使能看到了东西,大概也是一个轮廓。光的明暗,物体的颜色和细节,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走到她身边,伸手摸摸她的头,“乖,告诉我们,你是不是依旧看不清?”
程蝶在心底无奈地叹息一口,却也只能乖觉地点了点头。
她意识到自己能隐约看到东西的时候,她是十分兴奋的,始于磕头,终于磕头,她没想到一次撞击能加速她的恢复,虽然离最后变好上有一段距离,她却能更自如的活动了,而不用猜测,摸索和试探了。
一高兴,她就想让大家也跟着高兴,却没想到就这么弄砸了。
眼瞧着一件好事,却弄得众人满面忧色,即使她看不清众人面目细节,但两世的经历,她又怎会不知道,除了容云那无波的面容,哪一个不是十分担忧呢?
想想她的心却因此而满溢温暖。郑婆虽然不苟言笑,总是一板一眼地,但每件事都极其细腻,极其妥帖,不会因为她是外人而敷衍;福贵虽然看似不稳重,实则是想让容桓周围不总是那么死气沉沉,有一些人气,他虽未直接照顾她,有什么瓜果时鲜,总不忘给她一份,他还告诉了容桓藏酒之地……
公孙百呢?此人心似海底深,跟她程蝶臭味不能再相同,遇见他也算是棋逢对手。
而容桓,她今生重生大概就肩负着跟他死磕到底的使命,他过去如何,现在如何,未来如何,待她是好是坏,都无妨,重要的是欠了的必定要还。
这是她此生结下的缘分,前生她小,不懂,如今,她懂,却依旧不知如何回报。
不是说,越在意便越不知如何处之,似乎还真是这个道理。
她久久沉默,不知道什么侍候大家都不见了,只剩下容桓在她身边坐着。
“几日不见,你倒是,……”
“我怎么了?”程蝶安慰自己,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她看门楣上挂着的幡子显示西风的去向,时令如此着急,还有下次么?
容桓本想说小蝶也长大了,懂得安慰关心自己的人了,想想,这种话他从未说过,尤其是对着一个……白兔一般的小姑娘说,“你倒是愈发圆了。”
程蝶几乎想立刻暴走,前世她可是丰国上下独一无二的冷艳美人,虽然除了美之外也没得什么好名声,死得也很惨,可圆这一字,与丰国的审美还是有径庭之差的。
“云朵真会欺负人。”继续装白兔。
可不怕你道行深,就怕你遇到道行更深的人。
容桓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布包,细看是一个素白手绢,只是手绢角绣着一朵兰,手绢里包着一个银色步摇,步摇应该是光闪闪的吧,她看不清,但她想一定是这样的。
“送给你。”他当然不会说这是补给她的两日前的生辰贺礼。
短短三字,程蝶想她这一身的伤算没白受,小白兔不算白装,这么一个少年,这辈子即使欠他的因果报完了,她大概也不想离开他了吧,只是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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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肃风吹过,庄严的宣武府门庭外赫然出现个水蓝色身影,青年神态自若,却在临近大门时皱了一下眉,几乎不能被人察觉地,又迅速恢复了神色。
对门房亮出腰牌,对方便一下子变了态度,客客气气地迎进门内,却正碰见主人演兵归来,主人一身黄尘气息,兵器地铜铁味铺面而来,见到眼前这位两年未见的人,他的面容和她的眉眼愈发相似了。
“程大将军近来可好?小弟周游四方才归,来见见我的外甥女。”冯怀远懒得看程辙,一见到他就一副悼念亡妻的愧疚神色,所以自从长姐离世,他一步都未曾踏进这座府邸。
四下环顾,这里早已今非昔比。
“哟,气派了不少吗?”他都没有来得及看程辙悲伤的眼神,自以为是见了他后按理会有的愧疚在作怪,他也不理,径自奚落。
他想着,若不是当年长姐不顾父亲的阻拦执意嫁给他,而不是当时那个丰国第一美男子成王,或许也不会变成今日这个模样。
他父亲碍于情面未曾对程月有所照拂,现在他已有羽翼,是时候来寻找长姐舍弃生命保下的孩子。
“月儿她……”程辙的身形有点晃,脚有点抖,声音有点颤……“月儿,她遇歹人,早…早夭了……”
“什么?”冯怀远不敢相信,上前一步揪住程辙脖颈上的方巾,他也是练过的,故而动作十分利落,“休得骗我,早听闻你对这个女儿不管不问,今日我这舅舅来寻,你还藏着掖着舍不得了?”
程辙一听“不管不问”四字,内心更是如遇到了重锤,愣在原地,神情呆滞,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冯怀远如此,更是愤慨心中来,拽着程辙就欲四下去寻。这厢杨雨馨已经被下人领着过来了,急急忙忙道:“尚书大人来府上不进正厅,反而在这里为难大将军,这于礼不合吧!”
看到她就来气,和长姐比,这个女人只能算是半个村姑,“作为女子这般和尚书说话就是你程府的礼数?况且我认识他的时间比你都长,我们的事你最好别管。”
“我倒是不明白了,这毕竟是我家府上,尚书大人欺负着我家老爷,我怎么就管不得了?况且令先姐已故,连令外甥女也意外身故,我程家与你冯家也无甚瓜葛了,尚书大人为何还如此不饶人?”
冯怀远渐渐松开手,没想到自己才鼓起勇气来面对程家带来的这一切,才发现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
“记住程辙,今后我冯府与你程家势不两立。”拂袖而去,冯怀远心中对这个前姐夫,再不抱有任何幻想。
他捏皱怀中的信封,里面都是自己搜集的杨家如何仗着他宣武府欺世盗名,肆意搜刮的证据,尤其是他那位夫人是如何以公谋私,攀迎权贵的,他还想着把这丢给程辙,打杀一下他夫人的气势,让程月的日子好过一些,等把父亲那里说通了再接过来的,不成想……
不知不觉踱回了府,冯怀远看见亭子里一个老人唉声叹气地坐在那里。
“父亲大人,你是不是又派人跟着我了?”
冯兰一头半黑半白的头发,在阳光下十分闪亮,脸上的沟壑不知什么侍候愈发明显了,冯怀远看着有些不忍,这哪里是记忆中那个儒雅的老头啊,眼前的只是一块老木头……
“唉,可惜了,小女孩儿,可惜了,我就见过她一面,那时还在襁褓里,这就,可惜了……”
刚开始他是震动的,气愤的,悲痛的,心里想着地只是报仇雪恨,可打心眼里,冯怀远不信,好好的一个人就没了,他游走世间,看透了世情,总觉得小月只是走失了,还是可以寻到的。
但是他去程府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眼前因难过而迅速苍老的老头给发现了,他觉得自己还像幼鸟一样,没,有,自,由。
而这厢冯兰态度实在让冯怀远匪夷所思。
“你不是从不关心你那个外孙女么,这时候才想着惋惜不是晚了么?”
冯兰一听,立刻站了起来,苍老的脸上除了那几道沟壑十分明显,还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华,定时令女子一见倾心的儒雅。
他说:“老夫,老夫……后悔了……”方言罢,门廊外又传来一声大号:“哎……我的乖孙女儿啊……我可怜的音儿啊……我的女儿我的孙女怎么这么命苦啊……”
冯怀远觉得,他是时候该另建府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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