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想吃猪蹄
自从那日偶得一见，程绫便再无法忘却那个高贵无比，却又至情至性的表哥，至少，在她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其母亲在程府怎么也是家主夫人，对她的管教自然也少不了，因而作为深闺小姐成长的她，最大的乐趣也就是挑衅程月那个一惹就恼的家伙，其他也就没什么事情可做，见到的男性也是少之又少，所以见到顺眼的便念之不忘了，更何况，第一眼见到的还是那么一个妙人呢？
这种日思夜想的煎熬，早已经冲刷掉程月的离去给她带来的震动和恐吓，白日功课时，夜晚睡梦里，都是那个人的影子。
直到有一天刺绣之时，程绫的失神终于引起了程夫人的注意。
“绫儿？想什么呢，针都刺到手了。”
尽管瓜田李下，但杨雨馨料定自己所为丝毫没有破绽，于是十分心安理得的继续相夫教女，偶尔也会去给程月上支香，所想所愿不过是希望她不要阴魂不散回来找她罢了。但看到女儿如此，心下却以为她招了什么鬼。
“娘，没事…”程绫把手指放在嘴里裹着，不疼了才继续拿起针。脸颊确是染着一抹不正常的红。
杨雨馨自然不放心，她就指望这么一个女儿呢，万一她病了，她可如何是好？
“快告诉娘，到底哪里不舒服？”
“…没有，女儿当真没有不舒服。”
“夫人，大少爷回来了，老爷没有一起，夫人是否出去迎接？”这时大丫环急急过来，程风半月前直接收拾了行装去了军营，她能看得出来，他这样也无非是怕触景伤情，毕竟死得是他的亲妹妹。
她这一招棋，杨雨馨觉得可以说是一箭双雕，直接影响了原配的两个子女，更何况一个已经…自己作为一个知府的女儿，能坐到将军夫人的位子还不算完，她还要绝对地把握权利才好。
“慌什么慌，我这就出去。”
大丫环急忙答应，惶恐的正要出去，这位夫人虽然不是原家主夫人，但威风多少还是有的，还是有些让人怕。
“等等…”程绫叫住她，“大皇子有没有来？”
他平日和程风走得近，闻讯应当也会过来罢。
“回大小姐，没有。”
杨雨馨便如茅塞顿开一般知道症结所在了，她意味深长地看向女儿，程绫呆愣的模样，让她心里不由得更想周密地谋划起未来。
别说，女儿和她还真像，都不甘平凡呢。
而让年仅八岁的程绫心心念念的人，如今正一身宽松衣袍坐在皇子府风光最秀丽的一隅，等着眼前冲泡的茶水达到最相宜的时候，然后细细品味。
难得有闲适心情，领略这午后秋季风吹动着廊边树木飒飒作响地静谧，容云短起茶杯，小啜一口，嗯，还不错。
不过对面的人却没有如此闲适了，此人乃户部侍郎左平，如今正是秋粮上缴，统计清查的时候，但此事已由户部老大尚书曹浜负责了，他就被容云叫到这里，也不知自己哪里做了什么得罪了面前这位？
“我有一事需你，若你应我，则富贵功名等身，若你不应，则咱们来日方长。”
左平想想自己，在这察举制的丰国，想当个官有点学识哪里够，若不是他娘子上下融通，给他保举了个户部的小官，苦熬四年才当上侍郎，如今碰上大皇子这个不好惹的，不知到底是福是祸。
他努力淡定些，但对方的目光似能刺透一切般，他就觉得自己心里的任何一丝猫腻和心虚一定都瞒不过眼前的人。
“大皇子但请吩咐。”他终于忍受不住这种审视，转而跪倒在地，匍匐拜到。
容云心里一嗤，表面却只笑不语，而是起身把眼前这个胆小怕事地扶了起来，于是左平就更加感激涕零从而死心塌地了。
容桓嘱咐了几句，心里虽然不屑于利用这样的人，但也就是这样的胆小鬼，更能兢兢业业帮他办事。
左平自然将对方的嘱托谨记在心，而一切计划都已经是现成的，他自己不过是个执行者而已，而大皇子权大势大一人之下，无论他遇到什么阻碍，他都应是无虞的，这么说来富贵是那么容易，心里就顿时豁亮了。所以他离开的时候脸上甚至带着笑。
“茶泡得如此好，只是同饮的人不对。”一声温婉如暖泉的声音传来。
容云一听，起身笑道:“我道是谁？原是饮茶的良人来了。”
严菁卿恰到好处地回以一笑，“我可是不饮残茶的。”今日她一身淡黄柔丝裙，脚边流苏曳地，头上只饰着银色步摇，十三岁的年纪，却已出落地得体大方，映着这秋日微黄的颜色，十分应景。不愧是严太傅一手教养的女子。
“并非如此，这茶只待你来，并没饮得。”容云笑邀她入座，严菁卿也没推辞。
虽然是太傅女子，但严太傅还算开明，自小允许她和皇子们接触学习，不仅教她些女儿家的东西，包括茶诗酒花，家国天下，这些东西，严菁卿打小也是接触的。
不过两个皇子中，她更喜欢找三皇子玩，或许是因为他的性子激起了儿时的她的好奇，而这一好奇就好奇了数年，如今豆蔻年华，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情感，让她自己也心生疑惑。
她也不想扭扭捏捏，便单刀直入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木头还没回来么？”
这是他们小玩伴之中，常唤他的外号，程风也是这般叫他的。
容云喝了口茶，“走时他说此去没有两月回不来，这才过去不到一月。”
严菁卿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些，但并没表现出特别的失望来。
“我常想我们从小一起玩的时光，可是竟然难免分别。”她望着风吹落一片叶子，斜斜打在空着的石椅上，本来闲适的光景竟然显得淡淡的悲伤。
“不喜欢分别么？”容云甩了下衣袖，直了直身子。
严菁卿拿起茶杯倒了一杯后又将茶水倒在地上，只闻着杯底残留的余香。这样的好茶被人饮了反而是糟蹋了，不如让给土地，浸润这样的秋天。
她放下茶杯，“是的，一刻也受不了。”
“既然受不了分别，不如将来嫁我，就不会如此了。”容云伸出手来，抚弄着她额角的碎发，似是玩笑又似是试探的问道。
严菁卿瞪大双眼，直接站了起来，脸颊带着一种异样的绯红，“那么…待木头回来一定告诉我。”便仓皇离开了这处现在不属于她以后也一定不会属于她的地方。
容云嘴角一勾，嗅了嗅空气中淡淡的女子粉香和茶叶的芬香，“有点意思。”
话说偏安一角的程蝶果然是个说到做到的，既然除了眼前的事情什么都不可为，而即使她去为也不见得就会立刻取得什么效果，她便想到前世当了皇后之后看的一本坊间话本子的结局。
“她悲伤地看着人来人往，听着空气中泛滥的惆怅，有个声音从心底传来‘随他去吧’。”
现在她就有这种感觉，重新来一世，她已经觉得容桓她琢磨不透了。
不过她好像也没怎么琢磨过。
其实她的心里是乱乱的，乱者因心也，程蝶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不淡定了。
即使大雨滂沱中面对刺客的追杀，即使这么久都得不到若阳的消息，即使她知道可能与父亲和哥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联系又要被生生斩断，她都没有如此刻这般不淡定。
睡觉吧，睡一会就不会有烦恼了。
于是程蝶从中午睡过去，到了另一天早晨就没醒过。
这羊睡下去可怎么好？公孙百不在，郑婆觉得，即使知道小主子喜欢清净，这时候也该请小主子来决断了。
彼时梦中程蝶正畅游在渝州最大的饭馆里流连忘返，山珍海味，满汉全席都不足道。
她梦见自己打翻了一大盆子肉粥，并颐指气使下面跪着的一排丫环，“记住，本小姐以后再也不要吃这东西，我要猪蹄，猪蹄！”
然后她看见郑婆恭恭敬敬地端来一大盘子，那是一个肥美流油，香味弥漫的熟透的大猪蹄，程蝶流着哈喇子就扑过去咬了一大口，还不忘回头对郑婆道:“怎敢麻烦您老人家，让若阳送来不就完了。”
只见郑婆十分惶恐，她一直神色不正常地喊到:“小姐，小姐，松口罢…”
程蝶突然醒转，虽然没有见到光明，她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对…对不起郑婆婆，我…咬疼你了罢…”
郑婆虽然神情尴尬，但程蝶一定看不到她的反应，她尽量淡然而轻轻地道:“小姐你咬到主子了。”
“啊？！”程蝶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又合上了牙关，于是她听见了牙齿深入皮肉的声音同时一个无奈地闷哼从面前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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