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这事都怨公孙,若不是他听墙角,他一堂堂三皇子殿大管家还至于如此?毕竟是主子师兄,他能忍也就忍了。若忍不下去,那也得忍着,毕竟人家此次来是为了给主子治病,毕竟这家伙配得一手好毒,万一把自己毒死了……尸体可能还得被拿来做研究,想想就觉得胆寒。
这边福贵被罚跪在墙角,那边公孙却喝得好不畅快,反是容桓小口入喉,桂花的清香在唇齿间弥漫,在他的想象里,母妃正在桂树下轻舞。桂花纷飞,母妃舞姿翩若惊鸿。
现在的他其实很少想到母妃,在宫中长大,越大他越知道,思念不过是一种情绪,但这种情绪会耽误你前进的脚步,如果它阻止你,唯一有效的方式便是戒掉它。
反是这时匆匆跑来一个侍卫,见容桓和公孙先生正‘开怀’地饮酒,不好硬生生打搅,便怔怔愣了下来,也不敢随便言语。
容桓回过头,恰对上那侍卫目光,却让那侍卫羞红了脸,微醺的殿下真是更加俊逸了。他急忙开口回道:“禀殿下,郡主哭着吵着说饿了,问大管家怎么还不送吃的去……”
“郡……主?”
公孙抬头喷出半口酒,然后伸出手很友好地拍拍容桓的肩:“我家殿下,那不正是你新收的义妹么……”
容桓拿开他的手,神情有些严肃,“并未得到皇上册封,何来郡主?”
不怒自威,一旁的福贵也有些怕这气压。看来自己惹大事了。
“可主子……奴才为了主子名誉考虑,昨夜已经提议过,主子并未反对……”福贵插嘴,跪他一个没什么,那小丫头可不像善茬,万一给她饿恼了,不知道还会闹成啥样……他现在已经不知道眼前的和屋里的,哪个更让人怕了。
“是么?”
公孙一旁戏谑地看着,手上倒酒动作仍不停。
“是……”
“那便按照贵客的礼节对待,对其他人只说是公孙先生家的女儿便罢。”
于是公孙百一个没注意捏碎了手里的玉杯。
不是非要给程蝶一个名分,在这个院子里,各个都是身怀高深武艺且对他忠心之人,若没有他的肯定,像程蝶这种身份不明的人,即使是幼童,也可能会被怀疑监视甚至解决掉,难怪福贵急忙给寻了义妹的身份,不过还是有欠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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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快黄昏之时,若阳才推开院门,风尘仆仆地进入到她和小姐一起选定的院子,虽然她一直无法理解小姐小小年纪心里面装得到底是些什么,但是她肯定,这座院子已经是她现在唯一可以栖身之地。
小姐的深谋远虑真不是一个七岁的孩童该有的,她自己也是少年早熟,年纪轻轻就经历了各种生死别离与世态炎凉,小姐却比她更加成熟,可见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
黄婆子虽说表面看上去是个老成稳妥可托付之人,其实内心是个相当势力的小人,且在府中多年一直在为夫人办事,是她暗中的左右手,就算说是爪牙也不为过。
“因为夫人……”
小姐原来早都看穿这一切,她还盼着小姐的眼病早日恢复好早些回府。
她又怎么会忘了当初离府,夫人嘱咐过‘不必尽心侍候’,想来早已经默默筹划着什么。
若阳才明白什么将军府啊,开国功臣啊,府内竟也会出现这样的龌龊事。
不自觉间,眼泪落了下来,心里不仅疼痛而且悔恨,当时为什么要犹豫呢?小姐引开了刺客,凭她小小年纪又如何能脱逃啊。
捂着脸跪在院子中央任悲伤肆意,黄昏簌簌的凉风吹来,天气已是渐凉了。
“帮我守住那里。”
若阳突然想到这句话,她抬起头,振作起来,开始收拾眼前的一片荒凉。
既然答应小姐了,她就一定要做到。而且小姐福大命大,他们一定会再度相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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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蝶还是低估了身上的伤。
于是整个屋子包括周边始终环绕着一种小猪般哼唧哼唧的声音,守卫不解,莫非是上头一时兴起养起了小猪?
她一手捂着腰,一边闻着桌边摆放的糕点传来的香味,吞咽着唾沫。若不是行动不便……
“公孙先生是主人的贵客,那么小姐也就是主人的贵客,老身会好生侍候小姐的。”
面前的老妪好像姓郑,素衣盘发,虽然清瘦却不佝偻,言语之间不卑不亢,并不让人反感。程蝶觉得同样是婆子,怎么就会有这样的云泥之别,她听这个老妪说话就觉得舒服,听到黄婆子就恶心得吃不下饭。
程蝶点点头,却才明白这话中的意思“公孙先生?是谁……”
看着床上面色莹白,因为伤口疼痛而微微皱眉的小姐,双睫微卷,眼色深棕,却看不见东西,说话依旧虚弱无力,却呈现一种病态的可爱,让人看着有些心疼又喜欢。
她笑着道:“公孙先生不是小姐的父亲么?主人已经吩咐老身侍候到小姐病好,小姐安心便是。”
程蝶已经十分敏锐地感觉到云朵把她给出卖了。
虽然她现在和他还不是很熟,但她心里十分清楚,如果前世她站在他这边,恐怕登上大宝的就是他。
所以这一世她可是他的贵人,把贵人送给别人认作女儿这事他也做得出来。
话说公孙?
公孙是谁?她怎么没有印象。
好像,好像是上一世她寄居在云朵处给她治眼睛的医生罢。
不过当时以她的倔强,她迟迟才接受治疗,不仅对这人的印象不深,还以至于……以至于后来遭难,眼睛都还未医好,就和少年容桓失散,才会发生后面的一切,她死前才会如此痛苦和悔恨。
真是不知道这位医术是个怎样的。是否能把自己比了去?不过既然连云朵都这般信任,可能也不会差了去。
不过程月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因为她有一个怪异的老头做师父,自认为不会差了哪里去。
程月收回思绪,现在她是动也动不得,吃也吃不得。外面的一切却静悄悄的,若不是理智告诉她,周围有人,还是很多人,否则她还以为走进了什么荒郊野地。
一整天来,她其实也就喝了两碗粥,却不知道桌边摆放的糕点是干嘛用的,既然不是给人吃,莫非是给人闻的?
“婆婆,我能,吃点东西么?”程蝶无力地问,眼睛眨巴眨巴地,像只恐惧的小兔。
“老身去给小姐熬粥。”
“桌上不是有吃的么,我是说……不用麻烦婆婆了,我吃那些就好。”粥里面也没有半点油水,甚至连糖都不放,怎么伤者就不能吃糖了么,只吃素粥,她的嘴里都快无味死了。
“那是放了鼠药,专门给贪吃的小老鼠的,我的乖女儿。”雕花木门被推开,郑婆婆微微一礼,便往厨房去了,留下不速之客在这里和程蝶大眼对小眼。
“你是……”程蝶心想,装就装到底罢,不差这么一个了。
“连爹爹都不认识了么,真是伤了爹爹的心啊。”公孙百夹着哭腔的戏谑听起来是这样滑稽,手却十分不老实地在程蝶脸上捏捏,嗯,虽说身体亏得厉害,这团婴儿肥还是吹弹可破的,不错不错。
一只大手在程蝶左脸捏捏,右脸捏捏,这一世,还没有人对她像眼前这人一样如此轻佻,她正色道:“这么大的人欺负小姑娘感觉很爽么?”
“是么?”公孙百面颊靠过来,淡淡的气息吹过脖颈,程蝶闻到一股子酒味,她想起这一世与哥哥的初次见面也是氤氲在一片酒气之中,她微微叹了口气,莫非这世间男子见了酒后,就都变得十分反常么?
只是她不知,就是平常公孙百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还冒充别人的父亲,这样很好玩么?”想到这一点,程蝶就很气。若不是他横插一杠子,否则她可能已经开始自己的战略三步走,一步一步靠近那个无数次在梦中出现又让她哭着醒来的人。
“真是有趣。”公孙拿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咀嚼起来,那是一种糯米红豆枣糕,滑而不腻,入口即融,甜香四溢,程蝶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若说好玩,我觉得都比不上用针戳死人来得好玩,”他掀开程蝶的被子,看到隐隐渗出来的血皱眉,这丫头就不能不乱动?“你说对吗,小蝶儿?”
他亲眼看着程蝶的脸一下子变成小黑脸,然后嘴角下垂,把脸偏向了一边。
“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个不好对付的人?”程蝶心里想着,感觉到手腕处的轻松感,本以为自己的毒针是在逃跑的路上遗失了的,怎么就落到这人手上了呢?
“乖蝶儿,爹爹会替你保守秘密的,只要没事的时候逗爹爹开心,我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说着把手伸到程蝶的腋下,就着劲把小姑娘抬起来,让她乖乖站着,还很细心地在那伤脚处垫了块海绵,以免她觉得累。
“谁用你保守秘密?你能有什么证据是我做的?”程蝶也不再隐瞒,能活着已经是万幸,善后没做好是她的过失,倒是正常人谁也不会怀疑到一个七岁小女孩的头上。
“早慧不是什么好事,尤其那位也是个早慧的,明白我的意思么?”
早年就周旋在王储争夺之中的程蝶又怎么不了解?
瓜田李下,有多少人倒在了别人争夺的道路上,成了无辜的牺牲者,聪明人则更容易如此。
“女儿受教了……”程蝶牙根咬得紧紧地,恨不得上去咬一口。
也不知道狠狠掐住她的死穴对他公孙百有什么好处,不就是个江湖郎中么?
“可以……让婆婆帮我换药么?”待程蝶反应过来公孙的动作之后,她感觉很不自在,毕竟灵魂可是二十多岁的大人了,让男人还是这样的人给换药,心中很是别扭。
“医者给伤者换药,有何可避嫌的,况且你那伤口虽不致命,却干系重大,他人必然控制不好力度,反而拖慢了结痂。更何况,有过一次,还怕第二次?”嘴上说着,下手却依旧很利落。
程蝶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自己晕倒之时,就是他给包扎的,顺手还摸了她的宝贝毒针。那‘彼岸’花可是罕见之物,若不是闻出来高人家有……对,一定要想方设法讨回来,该死的公孙,看我怎么对付你……
仿佛感受到程蝶无边的怨念,公孙嘴角一撇,“嘶……”程蝶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你下手能轻点不?”
“还不是你总不老实,伤口总往外渗血,只能紧紧绑着咯!”
看着小姑娘气卒的样子,公孙百觉得十分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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