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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作为宣武将军的嫡长子也是独子,程风也合该有个将门之子的风范。外人自然也是这般认为的,尤其是作为皇子伴读,所受教育与皇子无二,耳濡目染之下也还有个非凡气度。只是,只要远离皇宫和父亲的眼皮底下,用程月的话说,那就是一个风一般的男子,却是那种前劲生猛,后劲无力的虚张声势的风。

  这种虚张声势的印象在程月这里已经根深蒂固,抛去前世后来的生疏,这种生猛的感觉让她觉得少年时期的哥哥还是很可爱的。

  说到底,程风的修为还不够,还不能在任何时候像其父宣武将军一般将情绪收敛地都恰到好处,也算是个十足的性情中人。

  现在还煞有介事地在翰林院的书屋里与大皇子和三皇子谈论道法。诸如“大道无形,大道无名,大道无情,却能将养万事万物,夫君子大丈夫当如此,天下之大,吾辈当有浩然乎胸怀。”

  皇家尊儒,故而大皇子容云自然将程风这一论道当做闲扯,不甚放在心上,他摇摇头,翻着《左氏春秋》。虽然年方十六,可他身上皇室地威严已经十分鲜明地显露在他棱角分明地脸上,剑眉斜挑,鼻梁挺直,加上一身云纹锦绣长袍,静读的模样似与嘉应帝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彼时年少,而钦慕大皇子的名府贵女早已排到了三条街外。

  “道是好道,只是天下太大,一人之力何等渺小?”倒是容桓双眼含笑,回应着程风。程风本来兴致勃勃,听罢便颓然坐下,意识到自己学问尚浅,与面前的人相比简直是冰山一角,况且将来要当武将,口若悬河地妄加论道显得有些滑稽,三皇子这是暗中点拨于他,他还是知晓的,暗自苦笑后便转移了话题。

  “木头,明日你就要走了吧?这次去了何时回来?”

  容桓不答,只是转动了轮椅往后动了动。自小不良于行,读书成了他排解的最佳方式,外人疏离,反而养成了他的乾坤心中藏,不轻易言说外事的本领,即使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也说得含蓄委婉,只有当事人能懂。

  程风伸出脑袋,希望从容桓的表情中探究出什么,然而终究失败。

  大皇子容云嘴角一扬,合上书,摆了摆手“皇弟不愿说,你也就不必问了。”

  容桓看了看容云轻轻点头,表情不改,回头应程风:“其实我也不知。”便转着专为他精心制造的轮椅的大木轮,临近门口叫了声‘福贵’,转头一个风拂柳般的浅笑,便回祁樱殿了,反是让程风一晃神。

  寻医问药多年,对于自己的身体,容枫一直都没有把握,况且此去宫外风险太大,他也不知能否平安归来,宫内外看似平静,但水有多深,他少年早慧,又何尝看不出来?他心里一声叹息,难道是否活着还需仰仗他人鼻息么?

  而容桓之所以坐在轮椅上,不为其他,只因这位也是个方出生就克死娘亲的,只是与程月不同,似是惩罚自己般,他自小身体便有亏空,虚弱地几乎不能活动,丰国的嘉应帝容笙费尽心力才把他养到现在这般,时年他也已经十五岁,虽不是正经八百的残疾,却孱弱地连行动也要靠着轮椅。

  嘉应帝子嗣单薄,年二十五时仅有这么两个皇子活下来,因而都如心头肉一般养着,而容桓这种始终徘徊在鬼门关的,则免不了让他多上些心更何况他始终觉得愧对于祁妃,三皇子的娘。

  而皇后程素则曾多次给嘉应吹耳边风,让他早立太子,却终究因为他难以取舍而始终未决,时间久了,女子心中难免不踏实,便煽动群臣荐储,嘉应帝一句:“你们就这么希望朕早死?”掷地有声,有力地堵住了群臣之口。

  基于此,朝中纷纷暗中押宝,明里暗里便形成了势均力敌地两股力量,只等待着皇子们的羽翼丰满,好掀起一场颠覆朝堂地风雨。

  搁此不提。

  程风见暮色将至,到了归府时间,他起身道辞:“大皇子,今日是我伴读最后一日,明日我将随父亲修习兵法,若要寻我,随时通报下过府便可。”

  与对容桓不同,程风对大皇子是十足尊敬的。许是他身上威严气多些,也许是他是皇后姑母的独子,对他,程风即便亲近也不敢多加逾矩。反是那个不良于行的三皇子,他连起外号的事都做的出。

  容云点点头,笑着道:“既然如此,你已经告过太傅了罢。”

  “不错。”程风笑笑,伸手拍拍容云肩膀,正要转身离去。忽听身后传来声音:“下次到程府,定要见见我那爱咬人的小表妹。”

  自打过了七岁,容云便从未去过舅父家,若说那沉闷将军府有什么他还算感兴趣的,便是让程风曾叫苦不堪十分孤傲倔强的叫程什么月什么的小表妹。只是他还不知,如今的程月已非昨日之程月,她在程风心里的地位已不复是那个小魔头了。

  “小妹……糟了。”程风一拍脑门,便道一声“先告辞”就檐上飞加上水上飘连带加速跑能有多快就多快地往将军府赶去。

  今日,是小蝶去黄庄的日子罢。今日比较特殊,他不必去伴读,容桓也要出宫寻访高人,连小妹也要前往黄庄。而自己因为不用被束缚在皇宫而太过兴奋,反而让他忘了轻重,此时他心中已然懊悔不已,只盼着见到那个从前讨厌他远离他,现在却肯亲近他依靠他的亲妹妹。

  想到这,当哥哥的自豪感充斥胸膛,如一簇小火温和却绵长地灼着他的心尖肉,小时候的场景历历在目,父亲因为娘亲的逝去而悲恸,他怀抱着妹妹,虽然丧母之痛大过天,却神奇地因为她软糯小巧的样子治愈不少,仿佛再大风浪他都不再惧怕。那时他便暗自发誓要好好护她一生。对,好好地爱她护她,他的步子更快了。

  红马昂首嘶鸣,这傲人的气势彰显着府主人的身份和气魄,宣武将军府门前,一个老妇诚惶诚恐地对那身着紫色干练衣袍的中年男子不住作揖道:“老爷放心罢,老身定会照顾好二小姐,直到小姐眼病康复,让老爷看到一个活灵活现的小姐。”

  “嗯。”程辙微点头,眼神却望着那直垂到底的车帘,心想小女儿怎么也不冒头道个别?一转念,毕竟月儿现在看不见东西,许是不方便罢,心底那种微堵的感觉却并未因此而减少。正要转身离去,他对黄婆道:“小姐平安归来我便重重有赏,若照顾不周……”,“你敢照顾不周……”末尾那句换成了自言自语,而黄婆还在那等着“若照顾不周”便会如何的下句,抖抖索索地站在原地,等一抬头,哪里还有人影?

  官道上四平八稳,程蝶的心也如一池清泉,静水流深。接下来的日子,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会像上一世那般上演,她不知,究竟这一世是梦呢,还是上一世本就是一场梦,只不过现在自己醒了,记住了那梦的细节,于是就少犯了许多错误。

  可是上一世路上的所有祸患与重重苦难,若这一世再打照面,她是否能平安无虞?是否能实现她临死前的愿望——偿还她上辈子的亏欠呢?黄庄此行,她本可以带着采菱,这样她就可以少受很多苦。但她还是怕,她怕自己若是太过于顺风顺水,万一错过了那个契机怎么办?

  她还怕,若自己的苦难牵连到了无辜之人,待她往生之后定然会多了几重懊悔,忍不住莞尔,自己何时如此善良了?

  心中恰似静水漾起微波,却是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黄婆一声:“哎呦我的少爷,可是吓死老身喽。”

  这少爷不是别人,正是程风。原来程风在回程的路上恰好认出是自家马车,便一个急转张开双臂挡在了马车前面,过路的年轻女子看到这般帅气之姿,都不禁捂嘴感叹,“多么英武的公子”。

  “怎么了?”清亮秀丽的声音从布帘的缝隙飞出,那些年轻女子的感叹就多少夹杂了羡妒,纷纷道“不知谁家女子竟有幸让这位公子拦住马车”或“多希望坐在车里的人是奴家”,车中人听见不免觉得吵闹。

  而当程风确定车里的就是自家妹子时,便一个飞步上前,掀开帘子就钻了进去。

  程月的听觉与皮肤的感知都因为双目失明而变得极其敏感,这熟悉的气息不是自家兄长又是谁呢?

  “哥…哥…”

  突然觉得额头撞到一堵温热的墙,程月忍不住轻叹一声,自家兄长怎么这么喜欢把人往胸膛上按?心中却便开始恨起自己个头矮小,在程风面前就只有任其摆布的份儿。

  “妹妹,哥哥不在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乡下蚊虫多,记得睡前点熏香……若是觉得那里的吃食粗糙,就来信给哥哥,哥哥给你买了送去,还有……”

  小手推开程风,程月一副无奈表情,这哥哥怎么突然这般婆婆妈妈起来?她做出笑脸,“放心吧哥哥,小蝶会照顾好自己的。”

  程月却突然觉得肩头一沉,程风竟趴在她的肩上抽噎起来,‘大孩子’程风这般光景,也不由得让她心头一紧。

  选择程风不在的时间离府以及不和父亲道别其实都是她故意为之,前世的记忆提醒她,这次黄庄之行分明是久别。

  如果她足够幸运,按照前世的路走一遍,五年后,她就会平安归来,那时她双目明亮,璀璨夺目,便立刻成为梧桐树边月,万人追捧,而不久之后,她会为了所爱之人成为皇宫政治斗争中暗中的那把推手。

  而当所爱之人成了自己的仇人,自己心心念念的不再是情爱而是弥补前世犯下的错误,这一世的路将会多凶险还未可知。

  此时她虽然没有了当时的绝望,但已不允许她留下太多牵绊,尤其和自己的父兄。她不想冒险之旅还未开始,自己便有了退却的理由。

  她选择的方式就是这样决绝,也只能这般决绝。不为其他,往昔的悔恨有多重,痛有多深,这一世她就不容许自己安于当将军大小姐,不容许自己不去与那个人相遇。

  心中微疼,她忍不住伸手去摸程风的头,最终觉得不妥,便僵僵地道:“哥哥,切莫耽误了行程。”程风这才挪开脑袋,从袖口里摸出了一盒东西放在程月手中。

  “这是御制蜜糖,你去治病免不了要吃药,吃药就免不了嘴苦,为兄以三个月为期装满一盒。一定记住,服药一次只许吃一颗,不准贪吃,糖吃完了若还不归来,为兄便会亲自寻去。”

  三个月,是你能忍受的最长期限么?

  程月端着沉重的盒子,目光空洞却也如发呆一般。待回过神来,马车重又返回路中央四平八稳地行进起来,她眼皮闪动几下,终究没见什么东西滑落,遂自言自语道:“兄长,你当准备五年的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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