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沦陷

　　小黑睁开双眼的时候，他是没有办法相信这个事实的。许雪琳和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两人赤身裸体，相拥而睡，很显然，所谓的酒后乱性，发生在了他们身上。

　　可以闻到她身上独有的那种香气，胸膛也有她传来的延绵柔软的鼻息，这显然不是梦。小黑彻底崩溃了，这算什么事，到底怎么办才好……

　　本能的反应，应该迅速起身，穿戴整齐然后再做打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小黑做不到。他心里很清楚，但是行动传达到了全身，他却发现自己无动于衷。似乎有一种暗示，在对自己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唔，嗯。”犹豫的片刻，耳边传来了女人模糊的呢喃。接着，依然是令人发狂的静默。许雪琳从小黑的怀里坐了起来，双腿屈膝，双手环抱。光滑的背部一直延伸到隐约的屁股沟，这抹风景迎着清晨的光线塞满了小黑的视线。

　　然后空气中飘荡起了轻微的啜泣声。

　　小黑利索地穿起内裤，用被子裹住许雪琳。捡起地上乱扔的衣服，慌手慌脚地穿了起来。他觉得他应该说些什么：“我，我。”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继续不下去。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哑巴的感觉，是这样难受痛苦。

　　“小黑。”是许雪琳的声音，伴着啜泣，“其实我不爱姚城。”

　　晚上自习课的时候，宿舍六人清一色的全部到场，震惊到连班长都觉得不可思议。六连坐，刚好一排。

　　“喂，小黑，昨天上哪潇洒去了，也不跟我们分享分享。”紧挨着小黑的是羽少枫，一脸誓要将八卦精神进行到底的样子。

　　“对啊，大伙还计划着帮你庆祝破处呢。”姚城一边挤眉弄眼，一边哈哈笑。

　　凌子钦也嘟囔着：“我们都想好了，自助火锅，冬天必备。”一排人看着他吃着果冻的嘴脸，各种鄙视，好像有一种声音在回应他：好像只是你自己想吃火锅吧。

　　但是大家都忽略了一点，就是小黑眉间闪烁的焦虑，他支支吾吾：“你们别胡说，什么都没有发生啊。我只是去外面回来晚了，进不来宿舍，然后就住外面了。”

　　“小黑别害羞，我们懂你。”石磊一把搂住小黑，大哥风范爆发的淋漓尽致，跳动地眼神像是在说：别怕，出什么事有哥罩你。

　　“嘘——”坐在最外边的许墨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辅导员来了。”

　　原本热闹的像火山喷发一样的最后一排瞬间就变成了宁静的湖面，落针可闻。前排隐约能听到女生细小的笑声。

　　最终那场自助火锅的庆祝活动被安排在了元旦晚会那天，冬夜的风本是凛冽地异常刺骨，但在露天的万人礼堂却仿佛被热火点燃了一样，吹在身上也只觉得暖风拂面。

　　激情是从许墨那支大一新生band队开始燃烧起来的，整个五人乐队就像是一把无形的大火，在黑暗中被点亮，然后熊熊燃烧。

　　由于存在着许墨和羽少枫这种“大牌”的关系，姚城他们理所当然的被安排在了最前排，并且可以随意出入礼堂后台。当时许雪琳坐在姚城的左边，小黑在姚城的右边。各种喊声在他们周围沸腾。

　　“开心么？”其实姚城心里已经澎湃地像一片汪洋大海了，看着许墨在上面，各种激动。

　　“开心啊。”许雪琳回答，并且不断地用手机拍照录像。

　　只有小黑，以一个很难被人发现的角度，黯然神伤。

　　晚会的高潮是在羽少枫登场的时候达到的，街舞皇帝，枫少我爱你，舞神，各种刺耳的尖叫，口哨声，在他华丽的动作下尽数爆发。很多大二大三的学长学姐都在惊叹，这届新生真是厉害。

　　晚会结束后自然少不了下半场，大家一致同意先去Evil酒吧踩点，看看许墨将要搞专场的酒吧设施环境如何。结果出乎意料的好，大家都表示之前没来这个酒吧玩实在是太亏了。

　　“其实今天这么high，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却又突然想到。”羽少枫放下酒杯，一脸庄重。

　　“怎么了？”姚城搂着许雪琳，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大家遗忘了一样。

　　“下星期考试，我想复——”话还没说完，羽少枫已经被石磊推了脑袋一下，“你不恶心能死啊？”

　　“必须卸载之！”姚城提议。

　　然后大家一拥而上，羽少枫第一个趴了。

　　姚城那晚和石磊在包房外面喝了很久，两人像是醉酒相知一样。

　　“我突然想到了未来。”姚城喝了一大口，继续说：“如果没了你们这帮兄弟，生活还是不是生活。我这个人从小到大没做过什么好事，玩弄过很多女的，没交过什么真正知心的朋友。我就想啊，如果跟你们一直相处着，生活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啊。”

　　“你傻啊，毕业就不是兄弟了？再说还有三年呢，哪那么快。至于爱情，差不多就可以收心了，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大哥我还是觉得你跟雪琳也许真的不是很合适。虽然当初你追她追的那么凶猛，可是现在你们也并没有那么恩爱啊。”石磊喝的有点高，眼神飘飘忽忽的。

　　姚城也是一样，语无伦次，听了石磊的话，心里怪怪的。对于许雪琳，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想也想不通，姚城摇了摇脑袋，伸出手掌拍拍额头，接着朝石磊举起酒杯，“来，大哥，咱们干。”

　　生活还是在继续。

　　有一种不为人知的秘密正以微妙的姿态迅速扩散变化着。

　　那天许雪琳告诉小黑她其实不爱姚城的时候，小黑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许雪琳看着小黑浓眉下的眼睛，紧紧盯着，嘴里再一次一字一字地清晰吐出来：“我，不，爱，姚，城。”

　　“为什么？那你们干嘛还要在一起。”

　　“我以为我喜欢，但是我错了。”

　　小黑靠着墙面，深呼吸。

　　“如果我说，我一直喜欢的人，是你，你会信么？”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小黑觉得这个世界的颜色其实是变化过的，他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去形容。他只记得一张静止的画面，许雪琳赤裸着全身朝自己走了过来，抚着他的脸，然后四片嘴唇相叠，舌尖缠绕，最后沦陷，像坠入无法超生的深渊地狱。

　　12月21日，他们在隐秘的阴影下，走在了一起。

　　这样的行为究竟会带来怎样的感觉，或许大多数人都是靠猜的。至于真实的情况，其实没有那么容易说清楚。应该是一种扭曲的诱惑和快感，让小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元旦过后的第三天，姚城他们终于等到了期待已久的许墨大神的band队专场。当他们在预订好的位置坐下时，许墨已经在舞台中央站好，神情飘渺。闪烁的灯群像是一片翻滚汹涌的大海，海浪是尖叫声，无法抑制地此起彼伏着。

　　“许墨的脑残粉真多啊。”姚城撇着嘴，环视周围。

　　“怎么，你羡慕啊，跟你大明星相比自然还是差很多的啦，哈哈。”羽少枫说完，马上躲开姚城伸过来想要进攻的手，一脸得意。

　　“反正等会我们也得帮忙呐喊助威的吧。”小黑坐在最边边，眼神时不时地和姚城身边的许雪琳相互交涉。

　　石磊依然是坐在中间，他拿起桌上人手一个的酒杯，嘴里故作激昂地说：“哥几个，走起，为许墨干杯！”

　　几分钟后，台上传来了许墨band队主唱的声音，只是一个瞬间，整个沸腾地酒吧，就那样不可思议地突然安静了下来。

　　“大家好，我们是，希望所有人今晚都可以跟我们high起来，玩的尽兴！那么开始吧，第一首歌，《倒置的生活》。”

　　这句话就像是一条导火索，用尾音的句号点燃，接着火苗飞速冲向炸弹的引爆装置，最后，带来了超乎想象的大爆炸，酒吧再次沸腾。

　　在姚城的心里，许墨他们创作的歌曲都是非常好听的，尤其是这首主打的《倒置的生活》，看着他们在台上那么激情四射地表演，他打心眼里为许墨开心。

　　羽少枫站了起来，来回张望台上的情况，嘴里止不住地说：“这首歌真心好听。”话才刚说完，另一边已经响起了凌子钦的叫喊：“许墨，我爱你，我是你的脑残粉。”出奇的嘴里没有塞满零食，姚城几人又是一阵狂笑。

　　整个燃到极点的band队专场表演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墨领口大开地走了回来，满脸的快感，“怎么样，爽吗？”他一屁股坐在姚城旁边的沙发上，顺势拿起酒杯一口就干。

　　“爽爆了啊，哈哈。”姚城不置可否，身边的凌吃货把果盘中最后一粒豆子扔进嘴里，然后把脸贴了过来，“墨神，我是你的脑残粉，再来几盘吃的呗。”然后就是大家不约而同地对凌子钦行注目礼，像是在说：除了吃你还知道什么，嗯，还知道睡，大概猪也就这样而已。

　　后来许墨叫来服务生还是点多了一些餐点，隔着姚城和凌子钦，问石磊和小黑：“磊子小黑，你俩呢，怎么不说话。”

　　“很好啊。”小黑答地很果断，“我很羡慕你的啊，站台上表演多爽。”说着，脸上还真浮起一丝向往。

　　石磊回答的也差不太多，“我觉得，很完美了吧，大一就能做到这样，绝对逆天了。”他肯定地点点头，然后拿起酒杯跟许墨对碰一下，各自一饮而尽。

　　大概相隔许墨的band队专场只缓冲了十几分钟，舞池中便喧闹了起来。羽少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拉着自己女朋友冲了进去，疯狂地秀了起来。

　　后半场的中途，许雪琳说要上厕所，小黑也跟着一起去了，两个人步履轻快，所有的秘密都在闪烁的迷幻光影中变得不留一丁点痕迹。

　　姚城跟石磊他们习惯性地喝了很多，根本没人注意到许雪琳和小黑一起上厕所去了三十多分钟，两人回来时都是面带微笑，一前一后。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小黑不再去想。

　　疯狂的夜晚之后，迎来的是两天后的考试。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交卷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像是踏着远古战场的遗迹，高昂壮烈的鼓点渗进了大地的脉搏，一下跟着一下颤抖，风中有一个声音：勇敢的向前冲啊，不要怕死。

　　感觉还是蛮搞笑的，相比于高考，大家一致认为毫无压力，裸考更健康。

　　“你觉得能过么？”姚城跨进宿舍，看着第一个回来的石磊。

　　“你猜？”石磊笑笑，横着朝小黑床上一躺。

　　“看样是要挂啊。”

　　“挂屁，哥稳过。”

　　这时羽少枫一改往日风范，步伐略显沉重。“哎……”一进门就是一声必挂的叹息。姚城和石磊几乎是同时回应：“挂的决心这么强，要逆天！”

　　“恶不恶心，我要挂，你们绝对一个也跑不了。真无语了，出题老师什么智商，作文到底是要我们写什么啊，看了十多分钟就憋出了几个字。不行了，无法忍受啊！”羽少枫斗志激昂地批判着，脸上的创可贴遮掩着淤青，映着刺眼的光线，闪烁了几下。

　　“淡定点好不，出去别说你认识我们。”姚城一脸嫌弃。

　　“小枫，脸上好点了么？”石磊问话，让羽少枫热气腾腾的表情迅速降温不少，他答：“这有啥的，没事。”

　　事情还是要回到许墨专场的那个晚上说起，当时羽少枫拉着自己女朋友进舞池跳舞。人多手杂，然后就有个男的趁着热闹去占他女朋友便宜，结果很显然被羽少枫发现了。

　　“你找死吧。”酒精上脑，女朋友在眼前被摸屁股，换谁都冷静不了。羽少枫直接就是一拳砸在了那个男的脸上。舞池霎时间骚乱起来，围观群众很自然地朝一个隐匿的圆形扩散。

　　没想到的是，那个男人格外的嚣张，一边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渍，一边骂骂咧咧：“你有种啊，别走。”说着那男的就掏起电话，按号码。

　　羽少枫原本气就没消，听到这话心里更是火大。管你三七二十一，上去又是一脚，直接踹在那男的肚子上。

　　这时人群中才零零散散地聚集过来几个高大汉子。为首的人一把扶起那个因为剧烈疼痛而直不起腰的男人，声音洪亮：“鸟哥，鸟哥。谁敢动你的。”

　　似乎像羽少枫这种经常锻炼的人，脚力会异常威猛，以至于被称作鸟哥的人，咳了好几口才答道：“揍他。”右手食指对着羽少枫。

　　然后就是一对五的群殴战争，再然后，姚城他们冲了过来。

　　骚乱的结局算是美好的，没有人报警，整件事情都被许墨一人压了下去。他跟老板算是老交情，说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鸟哥等人就被稀里糊涂的带走了。毕竟这种小角色，在任何场合都有出现的可能。

　　还要说的就是伤病情况，基本上除了羽少枫被群殴的时候脸上挨了一下比较蛋疼，其他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简单点的话就是，这几个人出手都很猛，并且以姚城这种打架中的战斗机为首，兄弟五人凭借近乎完胜的姿态拯救了他们的街舞小王子。

　　“哇靠，你们这么快。”凌子钦喝着橙汁走了进来，嘴里问道：“你们说啥呢。”

　　“说你肯定挂。”姚城斜着眼盯着凌吃货手中的橙汁。

　　“No，no，no。”凌子钦一边说一边对着姚城摇摆食指，“你们不知道也正常，但是作为兄弟我还是得告诉你们，本人英语超强，目测分数将无限接近满分。”

　　“噗——”羽少枫假装吐出一口老血的状态，“不吹能死吗，能死吗！”

　　当然，凌子钦并没有骗他们，他其实小时候在美国住过蛮长的一段时间，所以英语水平早就到了逆天水准。只是后来当姚城他们看到成绩单而膛目结舌，想撞墙而死时，耳边传来凌子钦悠悠地声音：“原来你们不信啊，这回信了吧。淡定，要淡定。”

　　后面回来的小黑和许墨反差算是比较大的，小黑说的是：“应该不会挂吧，千万别挂啊。”而许墨说的是：“应该会挂吧，没事，随意了。”

　　除了第一科要考的英语，后两天还有几个专业课要考，然后就是将近两个月的长假了。宿舍里隐隐约约有了一种离别的气氛。

　　吃过中饭，姚城爬上床，一边翻书一边说：“你们假期都有什么安排。”

　　“还不确定，看老爸老妈安排了。”石磊靠着枕头，似乎有些忧愁。

　　“我也不确定，估计也是跟老大差不多。”小黑低着头，手机里发送着短信。

　　羽少枫和许墨的答案则相对直白，一个是搞舞队跳舞，一个则是搞band队练歌。而凌吃货呢，他表示要跟女朋友去哈尔滨过冰雪节，也有可能去其他地方。

　　“对了，阿城你不跟许雪琳出去玩玩么？”凌子钦滑动mp3的屏幕，降低了声音。

　　“我啊，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感觉最近她跟我怪怪的。”姚城歪着脑袋，放下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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