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ter.46 山雨欲来 下
“搜索到匹配的目标，在日本‘神代文字’的字库中，照片上的花纹指，”辉夜姬的声音忽然传来，“高天原。”
“重复一遍，那花纹什么意思？”恺撒的声音微微颤抖。
“解读结果是，那些花纹在神代文字中指诸神聚居之地高天原。”辉月姬说。
高天原！果然蛇歧八家的那个橘政宗也没安什么好心么？叶清和双眸冷凛如千年寒冰。
“那他们的神是指？”路明非其实已经猜到了答案。
“龙族，日本人今天所说的神族就是龙族！”楚子航面露震惊低声说。
“妈的难道天皇家族真是龙种？”路明非说，“我上历史课还真相信帝王将相宁有种乎呢！”
“不，天皇家族不是混血种……真正的混血种是……蛇歧八家！”恺撒皱着眉。
“尼玛我们的日本分部是诸神后代？”路明非傻了。
这时缓缓前行的迪里雅斯特号从那座巨大的鸟居下经过，滑入了熔岩照不到的黑影中，叶清和隐隐感觉很不舒服。废墟摇动起来，碎石和死去的肺螺的壳随着水势缓缓上升，敲打在迪里雅斯特号的外壳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恺撒的脸色变了：“海底地震？呼叫须弥座！呼叫须弥座！你们检测到海底地震了么？”
“呼叫迪里雅斯特号，呼叫迪里雅斯特号，没有检测到海底有震动，地震局也没有发布海底地震的新闻。”源稚生说。
“可是废墟开始摇晃，这不是海底地震还能是什么？”
源稚生沉默了几秒钟：“也许是胚胎意识到危险逼近，正试图醒来。奈央……咳，你们有没有受到精神干扰？”
恺撒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我觉得自己还行，打自己的脸觉得痛，不像是做梦。我们小组的杀胚也还是杀胚，二货还是二货，美女还是美女，看起来很正常。”
“我该谢谢自己没被说成二货杀胚么？”叶清和听着恺撒的形容词一阵无语。不过刚刚哥哥是说的“奈央”吧？女孩眯起眼睛，眼底闪过笑意。
“你们的氧气存量还能坚持15分钟，胚胎应该正在挣扎着苏醒，你们要抓紧这个机会抹杀它。”源稚生说，“我刚跟施耐德教授通了越洋电话，他的意思也是尽一切可能抹杀胚胎。如果它这次挣扎着醒来，那我们再也没法轻易地猎杀它了。”
“施耐德也这么想么？没问题！这是我期待的指令！”恺撒把自己牢牢地捆在座椅上，“楚子航，硫黄□□准备好了么？”
“□□已经激活，安全栓正在解除，15秒钟之后可以发射。”
“叶清和准备上浮，空气舱预备排水，稳定翼准备，螺旋桨系统准备，□□弹出之后立刻上浮！”
女孩的手指不急不缓的飞舞在一排排按键上，她虽然没有背过那本操作手册，但刚刚也有大概了解过，操作起来并不费事……反正有不清楚的就问路明非啊，那家伙正翻着那本操作手册。
“恺撒……看一眼声呐屏幕！”楚子航的声音很奇怪。
恺撒猛地扭头，叶清和也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声呐屏幕上接二连三地红点，每个红点都在搏动。每个红点都代表一个心跳声，数以百计甚至数以千计的东西正在苏醒，绝非只是一枚胚胎！那根本不是有一个巨大的心跳，那是有无数个心跳完全同步的东西！
“你们看前面，那是……什么血淋淋的东西？”路明非用尽全力才说出话来。
熔岩河上卷起了层层叠叠的海浪，这些黏稠的岩石溶液流动极其缓慢，数以百吨计的岩浆重新拍打在岩浆河上。熔岩的光亮因此大盛，照亮了废墟的每个角落。随着废墟的摇晃，数以百万计的肺螺脱落，暴露出来的并非恺撒小组想象的巨舰，而是难以描述的异形物体，它足有百米长，半截插入海床，半截被肺螺层层包裹，暴露在地面上的一半是午餐肉一样的颜色，密布着类似肌腱和筋膜的结构，还轻微地蠕动。
“妈妈妈妈妈妈……”路明非说，“妈的！”
“我靠，这TMD是什么玩意？”叶清和难得的直接爆了粗口。
“难道是胚胎？”恺撒也惊呆了。暴雨般坠落的肺螺阻挡了他们的视线，他们看不太清楚。
“不，”楚子航低声说，“是列宁号，你们仔细看海床，能看出它从高处坠落的痕迹。”
以那东西为圆心，建筑物一圈圈反向坍塌，说明它确实是以惊人的速度和自重坠落在海床上，引发了冲击波。它暴露在外的部分有80米长，宽度大约25米，隐约是破冰船的船形。
“这东西还在动！跟胚胎有什么区别？破冰船怀孕了么？”路明非被眼前的一切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破冰船也分公母啊同学你的脑洞同样是S级的吧。”叶清和一阵无语，但看这语速就知道女孩终究还是有些心慌了。
“沉船被胚胎占据了，胚胎把钢铁转化为它的一部分了！”楚子航淡淡的说，默默站在叶清和身边。这是楚子航的表态，他会和叶清和一起面对所有，就像当初剑道挑战赛的时候一样。
女孩心里一暖。
“我靠古龙能有这种功能么？它是要把破冰船吃下去进化成破冰船兽么？”路明非说。
“同学你的槽王属性能收一下么？这突破天际的脑洞我真是拍马不及啊。”叶清和一脸无奈，可眼中却分明是一片如春水般的轻松笑意。
“我想那胚胎其实已经死了。”恺撒低声说。
“它分明还在动还在动！它的血管在跳动！幼龙一定在船舱里啊老大！”
“它还有生命力，但它已经不可能孵化了。有人杀了它，用它作为祭品。”恺撒说，“你们看下面。”
三个人从下方的观察口看出去，在肺螺堆积的地方，列宁号生出粗大的血脉贯入海床，血液从列宁号流向整座城市，似乎是滋养这座死城的泉水。随着震动的加剧，海床正在开裂，黑色的缝隙中都是黏稠的黑色血浆。叶清和眸光高速闪烁，这根本是血祭的炼金阵法，以一条古龙来唤醒另一条更强大的龙！
而这里，就是他们的神葬所！
“情况太复杂了！”路明非大声说，“废墟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数量有多少，我们都不清楚。现在就一枚硫磺□□算个武器，搞屁啊！往哪儿打我都不知道。”
“见鬼！硫磺□□确实对付不了那么多目标！”恺撒看着声纳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红点。
“在这种情况下硫磺□□已经没用了，唯一的解决方案是引爆核动力舱。”源稚生说，“家族通过越洋电话和施耐德教授研究解决尸守的方案，目前唯有核爆才能清除所有目标。”
“说得那么轻松！核爆？这方案真的是执行部制定的而不是装备部制定的么？核爆的话我们怎么办？”恺撒吃了一惊。
“你们有时间撤离，只是时间有限。核动力舱在常规状态下是不会爆炸的，要引爆它的话，必须让核动力舱过热。”源稚生说，“之后你们立刻上浮，我会用安全索把你们钓出水面，上浮过程我们可以缩短到半个小时，这样的话你们有很大的生还机会。”
“不是说核动力舱爆炸会掀起海啸和海地地震么？”路明非质疑，“都海啸了还有什么生还机会？连油轮都能被海啸卷进海底，深潜器这种小东西怎么逃得掉？”
“没有那么夸张，那只是一个小型的核动力舱，它在海底爆炸的冲击波甚至无法到达海面！”源稚生说，“快！按照我说的做，核动力舱的控制电路可以充当引爆电路，你们所要做的只是激活它，然后把它投下去！你们只有冒这个险，让尸守群冲出地面就来不及了，它们的速度会远比深潜器快！”
“尸守？尸守是什么东西？”路明非问。
“传说中的东西。龙类的尸体死后很多年都不会腐化，龙族用炼金术炮制同类的尸骸，用它们充当城市的守卫者。这是禁忌的技术，直到古埃及的时候人类还试图重新用这种技术炮制法老和贵族的尸体，但他们只是能够保存尸体，却未能保存神经和肌肉的活性。”恺撒说，“如果这是龙族的城市，那地基中间一定垂直地埋葬着尸守。胚胎的血让它们苏醒了，该死！一定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列宁号带着胚胎冲入这片废墟就是要激活这个古城！”
“源君说得对，如果不解决掉尸守的话，我们也没有什么机会逃离，目标太多的话硫磺□□显然是没用的，威力足够的只有核动力舱。”楚子航沉思了下道。
“靠，真是见鬼了。”叶清和骂了一句“我们根本没有选择！”
“好吧，”恺撒握住操纵杆，“楚子航，你负责激活核动力舱；我驾驶深潜器，我们在列宁号的上方把核动力舱投下去，然后立刻上浮！”
“那我呢？我和清和做什么？”路明非问。
“没什么事情需要你们做，录一段音频吧，如果我或者楚子航操作错误，让源君把音频当作遗书。”恺撒的双手高速地在仪表台上跳跃。
深潜器开始上升，海底的潜流已经很混乱了，恺撒竭力稳定住这台机器，它向着四面八方喷射空气来稳定自身，管道中气体高速流动吹出风笛般的声音。剩下三个人用安全带把自己死死地扣在座椅上。
“诺诺，这是我的第一版遗书，很大的可能它会在半个小时之后被删掉，但如果你听到这段录音，那说明这份遗书不幸地生效了。”恺撒的声音低沉。
叶清和微愣，遗书啊，这东西还真是没有想过。
要写给谁呢？女孩忽然一片茫然。慕渊的小崽子们已经过的很好了，就算没有自己也能各干各的做的好好的；叶家早就跟自己断得干干净净，就算是初阳哥哥也应该早就不在挂念自己了；至于其他人，大多都只会感叹一声什么的吧，反正也大多是泛泛之交啊。
对了，这样算下来，和自己关系最紧密的两个人居然是都在这里。叶清和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凄凉，这个算是同生共死么？什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还是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迪里雅斯特号终于挣脱了潜流，它进入了上升水流，如同一只振作起来的飞鸟扶摇而上。
“楚子航你不想也录段录音么？或者你们中国觉得留遗书是不吉利的事？”
“我已经录了，没在公共频道里，所以你们没听到。”楚子航说，“很短，可以回放给你们听。”
“你的遗书居然是留给继父而不是你妈妈？”恺撒听完有些惊讶。
“其实没什么想跟妈妈说的，她没有血统，不会明白我们做的这些事。说些煽情的话只会让她反反复复地听来难过而已。”楚子航说，“我继父是个很理性的人，他会想办法劝说妈妈再生个孩子。那样他们都不会寂寞了。”
“想到有人会取代自己的位置，一家三口开开心心的，自己不会难过么？”路明非觉得有点心酸。
“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也没什么好难过。其实还有些话或许现在就可以说，只是有点……”楚子航淡淡地说，“算了，路明非你要不要录音？”
“想过要录，可是没想明白要录给谁听。清和你呢？”路明非抓抓脑袋。
“我吗？”叶清和茫然地睁着眼睛，忽然她眨眨眼一笑，“那就和哥哥说吧。”
源稚生叼着的烟卷一颤，一节烟灰飘落，他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这些年我一直很想哥哥，其实当初的那些人没杀我都是哥哥们的功劳吧。之前有生气过，毕竟好不容易又回来了，可哥哥你没有认出我来。但是我也知道，哥哥你一向都没有小哥哥那么注意细节。”女孩目光迷蒙的笑笑，“其实这次很遗憾的，还没有站在哥哥面前光明正大的叫你哥哥，还没有解决你和小哥哥之间的误会……算了，就这样吧……哥哥你要好好对上杉姐姐啊，我死了你可就一个妹妹了哟，好好保护人家啊。”
“奈央……”源稚生听着女孩的话忽然很无力，那可是他的妹妹啊。当初其实是三个人都被检查出了源家血脉，可女孩很快就留书出走了，只剩下自己和弟弟思念着朝夕相处了五年的妹妹。
叶清和默默的蹭到远离通讯器的一角。楚子航愣了愣，“你哥哥是……”
女孩低着头，声音压得很低，“就是上面的稚生哥哥啊。”
楚子航看着女孩垂着的头，隐约感觉有什么不对。他俯身想看看女孩的脸，可女孩歪过头不肯给他看。看不到女孩的表情让他有些心慌，楚子航伸手捧起了女孩的脸，映入眼帘的是女孩未落将落的双眸水光。
“别哭……”楚子航有点不知所措，除了以前有人把她老师给她的木剑故意折断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看到叶清和哭过。知道这时他才想起来原来叶清和也是会哭的，只是这样毫不出声只是不断的掉眼泪应该很压抑吧？
楚子航忽然感觉心脏被狠狠的揪了下。
“看什么看啊，”女孩睁着红红的眼睛故作凶狠，但看上去更像是只炸毛的小猫，“不准告诉别人啊！”
“嗯，”楚子航看着难得幼稚的女孩点点头，露出一个好看的笑，他认真的看着女孩，“如果不开心的话，就哭出来吧，会好受点的。”
“说什么蠢话，我才不会呢！”叶清和傲娇的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上一次哭的时候，似乎也刚好被他撞上了，顿感丢人。就在外面哭了这么两次还都被这家伙撞上，丢人的时候全被他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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