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接谕旨,墨府杨威
墨亦然站起身子，又十分恭敬地行了一礼，悄悄地打量着皇后的神色。
这位皇后已经年近四旬，虽然掩饰不住衰老的迹象，但风韵犹存。想来年轻时是位风华绝代的佳人。
因为痛死爱子的缘故，她脸上挂着哀伤的神情，并不是刻意做作。
单从情绪上看，倒是瞧不出什么弊端。
墨亦然并非莽撞之人，纵使再不喜欢这位皇后，也不会在初次入宫之时让人抓住把柄。她紧了紧衣袖，双手扶在顾陌辰所乘的轮椅上，微微勾起一抹笑容，面颊微红，很是有些初入王府的新娘子的娇羞模样。
顾陌辰会意地与她对视一眼，也露出一丝笑容。
做戏就要做足全套，这样才能令人信服。
在顾天玺等人眼中，两人俨然一对恩爱夫妻，很是般配。
而这样的景象，皇后自然是分外不满。
她早就听说嫁入怀南王府的女子都遭遇不测，没有一个能有半月可活，这墨亦然倒是个例外。
她眉心微颦，目光中有一丝不悦，脸上倒是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
只是，这样细微的举动依然瞒不过擅长察言观色的墨亦然。
“亦然，你过来，让本宫好好瞧瞧。”皇后向她招了招手，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道。
墨亦然也不抗拒，当下便移步到凤座跟前。
皇后牵过她的手腕，在上面轻轻地摹揣着，忽然很是亲昵地道：“本宫早就听说墨老将军府上有一个貌美多情的女儿，如今一见，果然是国色天香。”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几分真诚。
而这份真诚，来自于她对墨亦然外貌的羡慕。
正所谓以色侍君者，色衰而爱驰。她原本就不得宠，自容貌衰老之后就很难得到帝王的垂怜。
近些年来，顾天玺已经鲜少临幸她所居住的华阳宫。
想到这里，皇后看着墨亦然白皙无暇的脸庞，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羡慕。
“亦然是将门之女，平日里除了习武以外，可曾还念什么书？”
墨亦然抬起头来，看着这个雍容华贵，却自打她进宫开始就对她抱有几分敌意的女人，在心中冷哼一声，却装作微微有些尴尬地道：“臣女除《女德》和《女戒》之外，并不曾念过什么书。”
墨亦然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她三世为人，只打穿越而来，确实强迫自己接受了不少关于这片大陆的常识。但若说仔细地念书，倒还真是没有过。
这个时代的女子所念的书无外乎三从四德，或是学习女工、纺织、歌舞之类取悦男人的手段。
这些东西在墨亦然看来不过是些花样功夫，她根本不屑去学，也不需要。
深闺豢养的小姐们个个金贵得很，纵使会绣些绣画，编织些璎珞坠子，也没人指望她们靠这个谋求出路。
而试问一个女人嫁人之后，一生又能跳几次舞，唱几次歌？
墨亦然打心眼里就很是不喜这些，更别提去学。
“哦？不曾念过书？”皇后闻言，顿时噗嗤笑了一声，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几分鄙视的神色。
墨府的三小姐、南平将军的女儿，竟是不曾博览群书。这还是她亲口所说，是她自己承认的！
简直是个笑话！
就在这时，一直在顾天玺身侧保持缄默的明妃忽然缓缓地开口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亦然身为将门之女，没有读书打什么紧？来日跟着墨老将军上阵杀敌一样能够光耀门槛。”她说这话时语气极淡，却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地认真的态度。
语罢，顾天玺竟是微微点了点头道：“墨家世代为将，亦儿将来上阵杀敌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想来那白氏持家极为严苛，竟是剥夺了朕的儿媳读书识字的权利，朕改天得好好过问一下这件事。皇后觉得呢？”
见顾天玺都这么说了，皇后连忙点点头道：“臣妾亦认同明妃妹妹的观点。”
要知道，在世人的眼中，她和顾天玺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在祭剑仪式上征得神女认同才被封作皇后，两人同心同德。她就算再不喜欢墨亦然，也得顺着顾天玺的思路走！
“这便是了。亦儿，你过来，也让本宫瞧瞧。”明妃轻言细语地道。她的语气中带着一股亲和之气，给人一种娴静、随遇而安的感觉。就如同甘甜的泉水，平静而没有一丝波澜，无比祥和。
墨亦然愣了愣，明妃的语气不像是作假。
由心而发的感情，骗得过别人，却骗不了她。
这个女人是向着她的，也是真心想与她亲近。
只是，那明妃是顾子衿的生母，虽然将自己的孩子交由皇后抚养，但这份血脉之情是不可割舍的。
于顾子衿本人而言，皇后和明妃同为自己的母亲，只是一个生恩，一个养恩。
就算是为了儿子将来的仕途，明妃与皇后也当是同心同德才对。这样的人，明知皇后不喜欢她的情况下，为何还要表示出笼络她的意思？
“亦儿？”明妃再次唤道。
墨亦然连忙回过神来，向着明妃快步走去。
若这明妃是假言辞涩，玩阴的，她还没怕过谁。
“唉……亦儿在墨府中想来过得极为不好，你看，你这身子骨，都消瘦了呢。”明妃抚摸着她的手腕，很是怜惜地道：“都说虎毒不食子，那白氏如此狠心，陛下可要为亦儿作主呀。”
顾天玺沉声道：“理应如此。来人，呈笔墨上来！”
说着，当真在众目睽睽之下唤左右将笔墨呈上前来，取出一纸祥纹云底的卷轴，大笔一挥便写了起来。
这卷轴乃是帝王书写诏书时专用，顾天玺竟是当下便为她写了一纸诏书，以便呈与墨府。
只不过，这份恩情可不是冲着她来的。
只是为了针对白娴罢了。
虽然北辰有法律规定不得苛责儿女。但许多府邸总会有个把不受宠的女儿，平时不受待见也是常理。孩子是府上生养的，受点委屈在外人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
因此，这样民不举官不究的事情，没有人会过多计较。
想来顾天玺是真的不喜欢白氏这位异番公主，才会对这件事如此关切。
顾天玺一气呵成，将卷轴重新收好，却没有交给左右，而是直接对着墨亦然道：“亦儿，改日你回墨府，便带着朕的谕旨去罢。也好让旁人看看，朕的儿媳不是旁人可以任意欺负的。”
见到圣旨，墨亦然不敢怠慢，双手将卷轴接下。
玉龙卷轴的卷柄为纯玉质地，接在手中略微有些沉重。墨亦然手捧卷轴双膝跪地，用恳切地语气道：“臣女叩谢皇恩。”说罢，双手托着诏书，立即磕了三个响头。
这可是谕旨，见字如帝王亲临。
反正她也要替原主报了那么多年的欺辱之仇，多份助力并没有什么不好。
见她将卷轴收好，皇后道：“辰儿和亦儿难得进宫一趟，得好生招待才是。这段时间，南疆那边进贡了些新采的云雾茶来，本宫觉得甚好，你们也都尝尝罢。”
说罢，便有丫鬟托着银制托盘款款而来。托盘上面放置着一盏白玉碗，碗上冒着白色的雾气，如同云雾缭绕，清香扑鼻。
墨亦然和顾陌辰双双接了碗盏，一股花茶的芬芳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茶香四溢，果真是茶中极品。
她轻轻地抿了一口清茶，这茶入口清冽，甘甜如酪，让人回味无穷。
皇后微微颔首，对着顾陌辰道：“这云雾茶可是南疆那边特供的御茶，今年的第一批便送进宫来，辰儿觉得如何？”
顾陌辰将白玉碗中的茶一饮而尽道：“南疆那边的特产，自然是极好的。”
皇后闻言点点头，却忽然像是很是伤怀地道：“茶倒是好茶，只可惜不知道还能再进贡上几年。”说着，她悠悠地叹息一声，甚至抹了抹眼角的泪痕。
墨亦然饶有兴趣地看着皇后的模样，看来，这便是今天的重头戏了。她装作很是不解地道：“皇后何出此言？”
“唉……亦儿进宫得晚，有所不知，本宫膝下曾有一子，名唤子衿。这孩子生性顽劣，唯有一点长处是广纳贤友，前几年偶遇南疆一代的蛊女，曾经救过人家一命。”说着，她面上哀伤更浓，“自那之后，南疆与我北辰便日益交好，时常也会派人送些那一代的特产来。”
南疆相传是毒蛊横行之地，多为沼泽、丛林地带。那里火山环绕，障气弥漫，环境极其恶劣。
然而，那一代偏偏盛产不少珍奇特产，因此经常被外界垂涎。
可偏偏南疆居住的人都性子极其古怪，清高孤僻，不愿多与人相处。因此很是不好接近。
墨亦然拱了拱手道：“子衿殿下竟有这等奇遇，乃是我北辰之辛。”
“只可惜，本宫那可怜的孩儿，前天醉酒夜游，不幸葬身在巫她山了。”说着，皇后的眼中闪过一道狠厉的光芒，“可是，本宫却不觉得此事像这样简单。”说着，她双眸微红，很是伤怀地看着顾天玺，声音凄楚地道：“衿儿与南疆素来交好，陛下应当彻查此事才对！”
查？
墨亦然与顾陌辰对视一眼，只见顾陌辰对自己投来一个坚定的眼神。
那顾子衿之死，原本就是她有意为之。
身为皇子行事荒诞一些也就罢了，却窥觊上亲兄弟的女人。
皇后痛失爱子固然凄苦，可是，她又何曾想过，那些被顾子衿玷污的女人是多么绝望？
在面对顾子衿一点一点，强行占据自己的身子的时候，她们又该多么无助？多么恐惧？
顾子衿所作所为如此下流轻浮，这样的人就不该活在世上。
巫她山一带毒物遍地，顾陌辰派去的那个披着人皮的死士只怕是早就葬生在沼泽地带，尸体被腐蚀，唯剩下面容、着装依稀可辨。
死无全尸，连验尸都验不成，这该怎么查？
顾天玺皱了皱眉，很是不悦地道：“朕不是彻查过此事了么？衿儿不顾下人劝阻，执意要去巫她山，他的死怨不得旁人。”
巫她山可是北辰的神山，之所以会成为三不管地带，除了地势险要、毒物众多之外，一个主要的原因便是人们对神女的崇敬。去巫她山的人，都会背负上打扰神女安息的骂名。他原本就极看不惯顾子衿这个儿子荒诞的所作所为，这次就更是不悦。
“可是，陛下真的相信衿儿是在巫她山惨死的么？他虽顽劣，但绝对不会……”
顾天玺沉声道：“连尸体都确认了，皇后可还有什么话说？”
“陛下，臣妾曾听人说衿儿去巫她山前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怀南王府附近。”皇后不甘地道，“衿儿顽劣，难保遭奸人陷害，臣妾认为这件事理应彻查才是。”说着，她冷冷地看着顾陌辰，又掩面而泣，话语中带着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姐姐，衿儿也是本宫的孩子，他的死本宫也是难过至极，可逝者已逝矣，姐姐何必苦苦相逼？”这时，明妃长叹一声道，“陛下，臣妾觉得此事和怀南王府无关。辰儿久居王府，鲜少有出去的时候，怎么可能暗害自己的兄长？”
“可这的确是密探亲眼所见……”
“皇后的意思是，衿儿之死一定要牵扯到辰儿的身上吗？”顾天玺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愠色。
顾陌辰双腿残疾虽然一直加以隐瞒，但这件事，他们可是心知肚明。
皇子之所以互相争夺、陷害无非就是为了一个帝位，身患残疾的王爷不能继承储位，陷害兄长是做得什么？
皇后摇了摇头，依然很是不甘地道：“若是本宫拿得出证据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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