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爹爹!师兄!……”
略微沙哑的呼喊声在冰洞里响起,继而传来回声,一遍遍地回荡着,鬼魅一般。
昭月忍着嗓子的干哑一遍遍呼喊,本以为自己要作为第一个困死在这里的人,终于在拐角处见到了几块撕碎的衣裳碎片。
紫色锦缎,是扶苏今天穿的布料颜色。
看来是这个洞口了。
昭月放轻了脚步走进去,没看到人,只有冰床上几件换下来的衣裳。已经破烂的紫色袄子叠得整整齐齐,旁边摆放着那件昂贵狐皮斗篷。
都不能穿了还叠这么整齐干嘛?昭月在心里暗咐不理解。
有咳嗽声穿过冰墙传过来。
看来是有密室了。她正准备摸墙寻找机关,就听到了用内力传出来的声音:“阿月,回去。”
“爹爹?爹爹你在里面么,给我开门呀!”嘶哑的嗓音轻飘飘消散,昭月不会内力又虚弱不已,没办法把声音传那么远。
不过序武还是听到了女儿的呼唤。他刚才就听到外头的动静了,本以为是扶风送药回来,细听脚步虚浮不是练武之人那般稳重,便知道是昭月找过来了。他就知道扶川拦不住女儿。
不过眼下扶苏的情况更为危急,还是不能让昭月进来扰乱他了。
“阿月乖,回去休息。扶苏需要静养,你明日再来。”序武难得的温柔,昭月却感觉到了不对劲,她不敢再添乱,老老实实应了好往回走。
“一直左拐,不要回头看,流云的事明日再处置。”昭月没走出多远再次迷路,然后就听到了序武传来的话。本想感动一下亲爹的细心体贴,又差点被后一句呛到。
一边是亲爹,一边又情如亲姐妹,她也很为难啊!还有一个绝世美人扶苏,三个人打起来的话……昭月苦着脸表示很无奈。
“小姐,师兄他怎么样了?”昭月刚回到房间,流云便迫不及待追问扶苏的情况。
“没什么事的,云姐姐别怕,明日我再去看看。”
“没见到么?”
昭月点点头,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不让见那么情况怕是不太好。两个人都明白,对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过和自责。
“不会有事的,小姐不要再想了早些睡吧。”流云说罢重新昭月给铺了床褥,自己去外间守着。
“云姐姐莫守夜了,也早点睡吧。”昭月蔫蔫的,把脸埋在被子里和流云说了晚安。
两个人各怀心思,在这个寒冷的夜里都是辗转反侧,久不能寐。
三更时分,窗户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声,似是有道人影略过,在窗边待了半刻没有动静。
流云因着担心和膝盖出的痛,一直没能入睡。那个身影靠近时她就感知到了。
“小姐,睡了么?”她轻声问。
“怎么了云姐姐?”昭月半梦半醒,声音也是黏糊糊的,是白天不曾展现的小孩子气。
“没事,小姐盖好被子,夜里降温了。”
“唔……姐姐也盖被子……”迷迷糊糊地答了话,昭月又钻进被子里睡着了。
流云听着她睡着,又抬眼去看窗户处。半透的窗纸被月光照的朦胧,流云盯着看了一会,正以为人走了就看到一处黑影逐渐清楚。
应当是那人站起身靠近了窗纸,影子逐渐变大。
“叩叩”声响起,那人敲了窗户。流云轻咳一声,披着外衣走到窗前,放轻了动作打开窗户,正好看到戴着面具的扶苏在戳窗纸。
气氛凝滞了一瞬,扶苏没想到流云会直接开窗,一时间戳窗户纸的动作就显得有些可笑。
他下意识探头向屋子里看,怕吵醒了某个人。
“睡下了。”流云小声回答着,上下打量扶苏身上有无伤口。
真不是她眼力好识人清,实在是扶苏这一头反光的银发太显眼了,开窗瞬间都晃到她。
“一日三次。”扶苏递出一个包裹,流云接过打开,是两小瓶药膏,泛着沁鼻的香味,手指撵开是温润柔软的触感。想必是治冻伤的。
“一人一瓶,一天三次。”扶苏难得这么好脾气地和流云说话。流云以为他是怕吵醒昭月,匆匆把药膏包好放回屋子里。再回身,扶苏已经不见了。
窗外月光照在光秃秃的地砖上,映出几滴深色,不知道是血迹还是露水。流云瞥了一眼,还是没有去清理那处痕迹,关好窗回去歇息了。
血迹不及时清理的后果就是,第二日来伺候洗漱的小侍女一声惊呼,以为是昭月遇刺,几人直接冲进了房里。
这头昭月还没睡醒,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被突然涌进来的寒风激得一颤,把脑袋也缩进了被子里。
“干嘛!”没醒睡的小姑娘很生气,对这几个大惊小怪的侍女便没有好脸色。“这般惊惊乍乍的,若是云姐姐在你们定要挨罚!”
几个侍女跪下求饶,顺势将窗外的血迹说与昭月听。“奴婢们怕主子出事,一时情急,望主子饶了这一次!”
“主子饶过这一次吧!”
哭哭啼啼的求饶声彻底把昭月吵醒了,睡意消失,她也冷静下来,钻出被子准备穿衣,“罢了罢了,今日吃什么?”
这样问,就是不生气了。侍女红枝最先反应过来,赶紧伺候着昭月净脸穿衣,剩下几人也快速把食盒打开端出里面的几道小菜。
“特地做的红豆羹,阁主说主子最喜欢这个味道了。”红枝给昭月简单梳了少女的双环发髻,又去点了熏香,“主子吃了早膳要不要去跑马?”
“流云呢?”昭月不觉得流云会擅自离开自己,心里清楚是爹爹刻意安排了这些,“她今日做什么?”
“这……”几个人互相看,没人敢先开口。最后还是年纪较大的红枝站了出来,“流云姐姐和扶风公子去拿药了,估摸着晌午才能回来。”
“什么药非得我的人亲自去拿?”喝下一口软糯糯的红豆羹,昭月支着下巴看着她们找借口。被她这么盯着,谁都不敢抬头了。
“爹爹让她去的。”
“是。”
“什么时分走的?”
“四更天便走了。”四更,正是最冷的时候了。
昭月知道是流云故意瞒着自己的,也猜到应该是她自愿去的,“采什么药?”
“说是……无根之水。”话落,红枝再次跪下不敢说话了。
无根之水,即是未曾落地的雨水和露水。初冬时节,四更天去采露水,流云的身体怕是熬不住的。
昭月再喝一口粥只觉得黏腻,有点乏味。“下去吧。”
“是。”几人陆续退下,带上了房门。
昭月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碗里的粥,第一次觉得红豆羹这么腻。
昭月觉得自己活得有点无聊。什么都改变不了,做不了,真就和自己扮演的大小姐一个样子了,让她时常忘记自己是杀手的女儿。她的爹爹,是天下第一的杀手阁主,是刺杀太子被全国通缉的钦犯。
她自己也不敢忤逆爹爹的意思。序武从来没有打骂她,他只需要板着脸站那,一下下擦着长刀,昭月接受到那个眼神都会吓得浑身一震,撒娇讨饶的话就都说不出口了。
如果自己也能和爹爹那么厉害就好了。
昭月不知道第几次不满了,不让她学武这件事,昭月着实不理解。自己身体早就好了啊,却一直不让她学习内功心法,序武教的鞭法不能轻易使用,只有流云会私下里教她一些防身的招式。
想到这,昭月又翻出来那根短鞭仔细擦拭了一下。放回盒子中时正巧看到那瓶多出来的药膏。打开闻到清香味,只觉得心情都好起来。
药膏一下压着一张字条。昭月展开纸条,上面几个小字:“一日三次。勿念。”几处潦草的笔锋不难看出写字之人心烦意乱,
昭月想到扶苏皱着眉写字的模板,不由得笑出来。扶苏的字算不上好看,每次写出来都是不一样的字迹,他说是防止信件被拦暴露身份,所以每次都会刻意写成不一样的字体。
这次,是清秀端正的梅花小楷,刻意装乖讨人爱的字体,唯有最后几处笔锋拉长,带着少年的不羁放荡。
“可爱。”小声念叨了一句,昭月把字条重新叠好放在梳妆盒夹层里。
用了早膳,她乖乖换了骑射戎装,决定听从序武的安排去跑马。虽然她不太喜欢跑马,总觉得硌得屁股疼,不过特意安排了,就肯定是有特殊用意的。昭月从不质疑序武做事,让她去那便去,反正不会存在危险的。
到达跑马场时已经日头渐高,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昭月感受着太阳的温暖,心底对流云的担忧少了几分,好心情地眯着眼睛看马场里眼生的几个人。
“月主子!”马夫牵着她专属的踏雪远远跑过来。踏雪见过主人高兴的嘶鸣起来,扬起一阵尘土。马匹浑身洁白不见一处污痕,长长的鬃毛上也精心编了彩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司马是有主人的。
偏偏,有人不长眼。
“皇兄,我要那匹马!”远处几人处传来呵斥声,听语气是个娇蛮无礼的官家小姐,不过那小姐对身旁人的称呼……看来今日不简单呐。
昭月抚摸着踏雪,借着马的遮挡不屑的笑,再看向那个“皇兄”时又是纯纯甜妹的笑脸。
啧,有点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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