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不知姑娘哪家千金？”为首的男子一身白色骑装，腰间缀着一块品质上等的玉佩，雕刻龙纹。穿着富贵，可惜被身边人拉低了档次。
昭月不经意扫过一眼玉佩，故作不安，牵着马后退几步。
“皇兄跟她啰嗦什么，我就要这匹马！”粉色宫装的少女看着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却满头翡翠珠衩，脚下踩的绣鞋也不适合这马场的环境。看来是个刁蛮无礼的小公主。
昭月温温柔柔笑着，手上依旧慢慢抚摸踏雪的鬃毛，摆弄新编的辫子。
那公主看昭月不回应，更是得寸进尺的想要强行牵马，身旁仆从也不敢拉她。昭月不动声色地在马肚子上拍了一下，踏雪得到示意，一个嘶鸣直接喷了几人满身口水。
“踏雪，又胡闹了。”昭月倚在马身上嗔怒着，表面是无意之举，却没有和对面几人说声抱歉。
在众人闹哄哄的声音中，昭月翻身直接上马，不等她扬起马鞭，踏雪就已经跑出去，溅起一地尘土。
“啊！这破地方！破马！皇兄你怎么不说话！”远远听到女孩怒骂仆从又讨好皇兄的动静，昭月觉得好笑，想到自家爹爹的目的，她拍拍马背，踏雪又跑回来看了一眼，飞速向远处密林跑去。
昭月回眸一瞥，正中几人打量的目光。十三岁的小姑娘还是带点婴儿肥的，可可爱爱的长相，却是泼辣蔫坏的性子，如水般泛着冷意的目光，刺得几人都安静一下。唯有那个穿白色骑装的皇子目光中闪过惊艳。
昭月知道，鱼儿上钩了。
她故意沿着藤蔓横生的绿地跑，马蹄踩过的地方延伸成一条小路，没多久便有嘈杂的马蹄声靠近。
一道白色身影在前，一道黑色远远跟上。两人骑得都是马厩里上好的千里马，平日里精心养着从不借给外人的。看来马夫又小赚一笔。昭月在心里记下了，准备回去时和马夫讨要点好处。
三道人影前后跑到一处山崖边。昭月下马，一手牵马，一手挥着马鞭抽打地上的荆棘，小心向半山腰走去。
“姑娘，在下陈吟玉，京城户部右侍郎长子，此次是来探望嫡母和弟弟。”黑子公子介绍了自己，又狗腿的报了另一个人名字：“这位是当朝三皇子，赵辑宁。赵兄特地陪在下一同来此游历一番。”
说的冠冕堂皇，对皇子称“赵兄”，没看见人家都不接话的么？昭月默默吐槽，并没有说出来。
“刚才的事实在是抱歉，四公主平日里娇惯，一时不适应这里的生活。”陈吟玉这这两句话表面是在道歉，实际上却是拿四公主的名号在打压昭月。
昭月自然听得出来，干脆不搭理他，就牵着马慢悠悠地走，普普通通的驯马鞭被她舞得猎猎作响，甩飞的草叶子难免掉在陈吟玉身上。
“不知姑娘这是何意！”他恼了。
昭月这才恍然大悟似的停下，歪着头笑笑道歉：“抱歉呀，这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我还以为是乌鸦叫，吵的心烦，力气就用大了。公子不会同我介意吧？”
“你！简直不可理喻。”
啧，堂堂一男子名字起的文绉绉，说话也是文绉绉的，迂腐又虚荣的臭男人！
昭月有点想念扶苏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有了劣等人对比，扶苏的小作简直太可爱了。她现在对扶苏的思念有十个秋天那么多了。
“姑娘在笑什么？”赵辑宁说话温吞，倒不那么惹人烦。
“笑这陈小公子，明明不是侍郎爷的儿子，却说自己是长子。这里谁不知道右侍郎就一个嫡子，叫陈宗宝。难不成，吟玉公子是私生在外才被领回去的么？”
昭月没心思同这个陈吟玉打交道，看着就不是啥正人君子。这个皇子既然能到无双阁来，应该是想挑个杀手吧。刺杀谁呢？
昭月一时猜不到序武的具体意思，是让她打探皇家秘闻，还是让她拉拢这三皇子，扰乱太子夺嫡？总不能是拉拢陈吟玉的，陈家嫡长子陈宗宝都被她揍了好几顿，这陈吟玉还不如陈宗宝好看呢！
“吟玉是右侍郎的亲传弟子，现在是养子，按着年份说是长子也不为过的。听起来姑娘和宗宝很熟，不知姑娘芳名？”三皇子果然城府深，明明是在反向问昭月的话，却说的理直气壮悠闲自在，自然得跟他俩多熟似的。
昭月挑个干净地方拴马，头也不抬地回话：“宋昭月。我和陈宗宝住一条街。”这是说了等于没说的关系，毕竟山城就那么几条街道。
“原来是宋姑娘。刚才的姑娘是我皇妹，赵淑慎。是我们失礼了。”赵辑宁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扇子，扇得呼呼响，也就他自己还觉得挺好看。
而陈吟玉自然是为他拴马去了。说什么侍郎之子，不还是上赶着给皇子拴马，自贱风骨。
“终温且惠，淑慎其身。是个好名字。”可惜人不行。
“女子无才便是德，姑娘家不必懂这些文人墨客的才识。”陈吟玉是有点瞧不起昭月的。他本以为昭月能自由出入无双阁，还有自己的专属马匹，应当也是个官家小姐，可听起来只是个有些钱的商户女罢了，还能陈宗宝那种纨绔子弟玩到一起，简直是丢尽了女儿家的名声。
他们想要进无双阁花了千金买票，借两匹马又是千金送出去。眼下看起来，无双阁也只是坑骗外地人而已。陈吟玉越想花出去的银子越是心疼，对昭月的态度便敷衍起来，也不主动靠近搭话了。
昭月自然是不想搭理他的。赵辑宁猜到陈吟玉心里想法，却没有点破，依旧跟着昭月闲聊，“宋姑娘可是要摘花？这儿的梅花开得是比京城里烂漫多姿，恣意生长不受拘束，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借花喻人。
昭月拿了包裹下来，取出一块三尺左右的丝帕铺在地上，拿着小剪刀挑选半开的花苞。全程没有接话。
赵辑宁并不生气，反而主动帮着昭月把高处的花枝压下来。一个专心致志挑选梅花，一个就垂眸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少女。看起来倒是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默契模样。
“宋姑娘摘花可是要做香囊？”
“酿酒。”
“这样啊，不知道我们是否有机会饮到姑娘亲手酿的梅花酒？”
“明年这个时节，如果你来就可以喝到。”昭月挑眉看他一眼，长睫微颤，着实可爱。
“那说好了，明年此时，我们自会再相见。”
一语成戳。
赵辑宁很久以后想到此时，却再没有这样简单的心境了。
没有人打扰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至少赵辑宁是这样觉得。
他们并肩骑行回到马场，四公主赵淑慎看到这一幕气的形象都不要了，甩下一众侍女仆人就要扑上来。
“阿月小心！”赵辑宁自然是拽着马挡在她前头的，动作之快令赵淑慎躲闪不及时，直接一头撞在马嘴上，然后跌倒在地。赵辑宁情急之下直呼昭月闺名的行径，倒没那么引人注意了。
赵淑慎的惨叫声再次响彻望野山，这次更甚。陈吟玉跳下马扮演着护花使者的形象，扶着赵淑慎温声细语哄着。
昭月骑在马上并没有被赵淑慎抓到，高高在上看着地上过于亲近的两个人，像在看小丑，目光凉凉扫过赵辑宁。
赵辑宁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也是低头道歉：“宋小姐，抱歉了。”他话没说完就被赵淑慎哭哭啼啼的打断。
昭月嗤笑一声，越过几人招手叫来了马夫，背对着赵辑宁认真给踏雪梳毛。
堂堂四公主当众与外男相拥，简直不成体统。赵辑宁看着一直贴近四妹的陈吟玉，目光逐渐沉下来，想到来之前陈吟玉一直想要同行的举动，他脸色更加难看。
什么思念嫡母担忧弟弟，不过都是演出来的假象罢了。他的目标，是四公主，是皇权至上。
只是公子的皇夫，不可能只是个养子。这次陈吟玉随行来到无双阁，也是有着自己的算盘——如果嫡子死了，他就可以正式被过继给老夫人，成为真真正正的嫡长子。
“淑慎！”赵辑宁对于自家妹妹这般不懂礼数愤恨不已，如果不是一母同胞，他真不想管这个妹妹了。
听到哥哥那种严厉的斥责，赵淑慎终于停止哭闹，老老实实站起来重新捡起了公主仪态。
“皇兄……”
赵辑宁下了马一把扯过赵淑慎，强制性的拉到昭月面前，不怒自威。淑慎眼见反抗不过，只好乖乖低头：“宋小姐，本公主……淑慎向你道歉了，还望……”
“闭嘴。”赵辑宁很有眼力见的喝停妹妹即将说出的讨厌话。对于这个妹妹，他是再了解不过的，虽然无礼蛮横，但是也没什么歹毒心肠，说话总是不讲礼数不过脑子。唉，看来真的是他太娇惯着了。
昭月回头看两人一眼，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淑慎也笑起来，趁机去摸踏雪，两个小姑娘便一起给马梳毛。
陈吟玉还保持着跪坐在地上的姿势，背对着赵辑宁，听到赵淑慎低声下气地给昭月道歉，心里更是咬牙切齿得咒骂，既是骂赵辑宁总是阻止他接近公主，也是骂昭月一个平民竟得到皇权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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