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机关枪快嘴险泄密 …
因为轩运说的“虽是寒冬腊月天,小炉旁边似春天”这句话,敏感的张珊就由百花争艳充满生机的春天,联想到了自己的悲惨命运。她低头想着,伤感着,绝望着。过了一会儿,她就抬起头擦了一下眼里的泪水,这时,她忽然就在对面的墙角上发现了一个蜘蛛。蜘蛛大若杏核,在已经结成的蛛网上独自缓慢地爬行。她感到非常惊奇——怎么在这亮白亮白、一尘不染的卧室里突然就有了这么大一个蜘蛛呢?大冬天里也会有蜘蛛?它是从哪儿进来的?什么时候开始结的网……哎……它辛辛苦苦拉丝,忙忙碌碌结网,既是为了给自己建造一个温馨的家园,也是给自己打造捕食的利器,可情丝呢?情网呢?是编织幸福人生的金丝银线,还是索人性命的妖绳鬼索?是捕获甜蜜爱情的强力磁场,还是孕育痛苦灾难的诡异魔盒……
张珊正胡思乱想着,忽听“哐啷”一声门响,她就不由地打了个激灵。猛一回头,便看见了洁玉和彩萍。她们穿着厚厚的棉衣,围巾把脑袋裹得几乎只剩下眼睛和鼻子。围巾和衣服上沾满了雪花,红红的鼻头上还残留着雪花的痕迹。
“哎哟,你家里好暖和呀!”关彩萍跺着脚说。
“是吗?在炉子跟前烤烤吧!”张珊淡淡地说。
“珊珊,你猜我们给你带什么来了?”洁玉解开厚厚的棉衣,露出了斜挎在肩上的黄军挎。
“我猜不出来!”张珊了无兴趣地说。
“呵,好东西呀!”洁玉先是拍了拍包包,然后就从里边掏出了“好东西”——一台像砖头一样的收音机。
“你们买这干啥?我家里有收音机——这个也挺贵的吧?”
“你家里那个我见过,太大了,携带不方便。”彩萍坐在炉子旁烤着手说。
“贵啥哩!再说我和彩萍不是都有自己的劳动所得了吗?挣钱不花挣那干啥!”洁玉嬉笑着说。
在张珊的那几个同窗挚友中,只有独孤若兰一人考上了大学,冯晓娟复读去了,王洁玉在红星商场当了售货员,关彩萍在县造纸厂当了工人。
“你没事可以听听电影录音剪辑呀、小说连播呀、评书呀什么的。”关彩萍说。
“对呀,还能收听流行歌曲,新闻趣闻。这玩意能消除寂寞,排遣忧烦——哎,珊珊,你一个人整天坐在家里又孤独又寂寞又心烦又无聊,一想起你我心里就难受。你怎么就迷恋上了高轩运那狼心狗肺良心乌黑的坏怂了呢!他和李秋燕……哼,我知道他迟早会闯下大祸的……”洁玉真没有辜负了“机关枪”这个绰号,说话总是快嘴快舌口无遮拦。
彩萍吓得脸色立时变了,她极敏捷极迅速地在洁玉的腰间戳了几下。洁玉扭头一看彩萍,顿时就恍然大悟了,她立马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尴尬像洪水一样,瞬间就淹没了她的眼神和表情。
“哎!哎哎!彩萍你捅她干啥?你是暗中阻止她说什么吗——哦,洁玉,你刚才说轩运怎么啦?和秋燕咋啦?”张珊脸色陡变,语气严厉,眉峰紧蹙。她用锐利的目光盯住洁玉,像质问犯人一样问道。
“我……我……”洁玉的脑子早被吓得短路了,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我个屁哩!你我我我的!听风就是雨,人家造谣,你也跟着瞎起哄——哼,真是小肚鸡肠,就会记死仇!可你也不能在和尚面前造佛祖的谣吧,再说,爱屋及乌,不看僧面看佛面,人家轩运现在是名牌大学生,是珊珊心中的白马王子,你不知道吗……哎……你呀你,”彩萍用指头戳着洁玉的脑门说,“你真是谁得罪了你,那就倒了八辈子霉了,你就像鳖一样咬住了不放……”
彩萍的一番话,把张珊和洁玉都弄得是一头雾水,满脸迷茫。
“哎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嘛?啰啰嗦嗦那么多废话!”张珊又盯住彩萍疑惑而焦急地问。
“哎呀,还不是高轩运扔她书包的事嘛,你忘了?那天我在教室问扫地的事情,轩运就无缘无故凶巴巴地吼我,洁玉只是替我说了几句话,说他不可理喻,他就气势汹汹地把洁玉的书包狠狠地摔到了垃圾桶上——轩运那人虽然聪明帅气,但就是有点霸道……”
“洁玉说轩运和秋艳咋啦?”张珊依然紧锁眉头,满脸疑惑,步步紧逼。
“哎……怎么说呢?是……是……这样的,洁玉这人呀,洁玉,你这人呀……”彩萍很吃力地圆着自己的谎,她感到很慌乱很紧张。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和慌乱,也为了给自己圆谎争取一点时间,她从张珊手里拿过那台收音机放在桌子上,又拿起桌子上的暖水瓶倒了一杯水拿在手里,一边嘬着嘴呼呼地吹着,好像口渴得已经迫不及待了,一边问:“你两个喝水吗?我是渴得不行了!”
“我不喝。”洁玉很不自然地摇着头嗫嚅道。
“哎呀,你嘴里马上就冒烟啦?着火啦?快过来说!”张珊焦急地催促着。
彩萍走到洁玉跟前,一只手端着水杯,另一只手按在洁玉的肩膀上说:“王洁玉呀王洁玉,你这人就这点不好,爱记死仇,谁得罪了你,你就总爱说人家坏话,散布谣言,有时还调盐加醋!就说轩运吧,你记恨他也就罢了,你怎么能听信谣言并且还诅咒人家?说轩运和秋艳好,你就信呀?那么我现在说你和朱明东好也和轩运好,珊珊能信吗?谣言止于智者呀……哎,你呀……”
“哦,是这么回事呀!”张珊刚才的急躁情绪消失了,她突然低下头,显得很没精打采。片刻后,她突然又抬起头,看着洁玉说:“王洁玉,想起你我就来气!多少事都是坏在你那张臭嘴上。你虽然是真心对我好,可我很反感你!你知道吗?你总是帮倒忙,总是弄巧成拙,你就是正儿八经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唉……”
洁玉的脸顿时就没有了一点血色。她像犯了错误,正在挨老师训斥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不停地抠着手指甲。
彩萍接着张珊的话茬,用开玩笑的口吻把洁玉也数落了一番,这才使气氛逐渐缓和了下来。
张珊说:“我桌子抽屉里有糕点、奶糖、还有山楂卷、炒花生,你们想吃什么自己去拿。”
彩萍假装很开心的样子说:“哎哟,这么多好吃的呀,馋死我了——哎,哎,洁玉你想吃啥?你心里也不要难受了,我们都是再好不过的朋友了,说话轻重你也不要见怪,不要在心里搁……”
正说着,张珊妈妈就进来了。她是来给炉子添煤块的。她一进来就说:“哎呀,雪是越来越大了,地上都积了老厚一层——噢,你们都肚饥了吧,我弄个荷包蛋泡麻花,你们先吃点。”
洁玉和张珊赶紧说,她们不饿。雪下大了,她们要赶快回去!
她们刚走出张珊的院门,彩萍就骂起了洁玉:“我说王洁玉呀,你不仅是猪脑子,而且是被虫蛀了,蛆拱了的猪脑子,你看你今天闯的祸,真能把人吓死了……唉……珊珊妈一再叮嘱,你怎么就犯糊涂了?脑细胞就集体冬眠了——哼,要是因为你说漏了嘴,珊珊一时承受不了巨大的打击,她出了什么意外,不要说珊珊爸妈会把你怎么样,咱们这帮朋友,还有那位像武则天一样的独孤若兰,就绝对不会放过你……”
“哎呀,我真是后悔死了”,洁玉说着,就在自己脸上扇了两巴掌,“我真是憨透了,憨透透的了——彩萍,多亏有你……哎,彩萍,咱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真不知道,你的脑子反应就那么快,随机应变撒谎圆谎的水平真是让我惊叹……”
“哎,行了!行了!没把我吓死,当时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我手心的汗都冒出了热气——唉……反正我今后不和你一起来了,再也不和你一起来了,我是见你害怕了,你这家伙一不小心就把炸药包扔出去了……”
此后的第三天,彭辉又来了——他因高考分数太低,复读也没有什么希望,他爸就凭借关系给他安排在一个距离县城较近的公社当了通信员。虽然张珊已经瘫痪,虽然他知道这个瘫痪的女孩子并不喜欢甚至讨厌自己,但他就是禁不住思念她、喜欢她,禁不住再次厚着脸皮来看望她。
可是,当他提着一大袋精挑细选的礼品刚进入房间的时候,张珊就像看见了让她及其痛恨和憎恶的恶魔一样,劈头盖脸就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并厉声呵斥:“滚!马上滚!滚得越远越好!见到你比见到狗屎、蛆蛆还要恶心……”
彭辉还未来得及倾诉半句“衷肠”,就被像丧家之犬一样给驱逐了出来。
其实,彭辉如果多少还有点脸面、有点自尊、有点克制力的话,他这次就不应该再来了。因为在张珊刚出事的第三天,他就曾百般殷勤地到医院去看望她,那时张珊就语气严厉表情冰冷地说:“……把你那些东西拿走,不然我就把它们扔进垃圾桶了……你走,快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一分一秒也不想再见到你……哎哟……真是的……”
可惜这个情种花痴,痴心不改,才落得再次被羞辱、呵斥、驱逐的狼狈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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