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噩梦异兆母女惊悸 …
旺家死了以后,按照常理,应由秋燕家负责料理后事,因为他已入赘过来,和秋燕结了婚,无论从法律上还是民俗上来讲,他都是秋燕家里的人了。但因为旺家是死于秋燕的情人之手,秋燕在感情上对旺家的背叛和伤害,旺家的“娘家”人是不能容忍的,他们甚至把旺家之死归咎于秋燕。说秋燕就是害人的狐狸精,是不要脸的破鞋。他们要把旺家埋在他们周家的祖坟里,并且不允许秋燕去参加葬礼,但要秋燕家必须出棺板费和丧葬费,共计460元。
埋个人,哪里就能花那么多钱呢!秋燕父母不答应。秋燕劝说道:“不计较那些了,人家人都没了,咱还和人家计较啥!爸,妈,你们也别发愁,钱的事你们就不操心了,我自己想办法。”
“哎……有啥办法呢,燕儿,你一年的代理老师工资都不够呀……哎……”
秋燕爸爸坐在椅子上吸着旱烟,她妈妈则不停地抹着眼泪。他们老夫妻都痛苦而无奈地唉声叹气着。
虽然,对于秋燕而言,她和旺家的婚姻纯粹就是毫无感情基础的应付凑合。虽然,旺家的家人对她的指责甚至谩骂侮辱,使她伤心、痛苦、悲愤,尽管,旺家脾气暴躁,因爱生妒,因妒生恨,对她的身心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但毕竟他们夫妻一场,毕竟旺家是非常爱她的,所以,秋燕按照本地的风俗习惯(或者说讲究),在旺家安葬的前一天晚上及其“头七”、“二七”、“三七”的晚上,她都独自一人默默地走到村外大路边,给旺家的阴魂烧些纸钱。
就在旺家“三七”的那天晚上,秋燕刚刚烧完纸钱准备回家的时候,不远处的大槐树上突然就传来了使她感到心惊肉跳的老鸹“呱哇——呱哇——”的叫声。对于秋燕来说,这老鸹的叫声,比从地狱里发出的鬼的叫声还要恐怖。因为,她觉得它是灾难的前奏,它是死亡的预兆。
她慌忙穿过马路疾步向家里走去。躺在床上,她就又想起了轩运。她无权无势,也没有什么关系,她无力去帮助轩运,再说,她也没有合适的身份和恰当的理由去帮轩运。但她始终牵挂着他。她知道张珊的父母请了律师,找了关系,最重要的是,他们还给了旺家父母不少钱,以求达成谅解。
唉……这些关系,家属的谅解,不知道能起多大的作用?唉……轩运肯定是要坐牢的,只求不要判无期,更不要判死刑……唉……这可怎么办呢,自己又帮不了他……
秋燕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着了以后,她和轩运就来到了官帽岭上。岭顶上没有了一棵桃树,却满地都是凋谢的桃花。她和轩运躺在像毯子一样的桃花上数天上的星星。她说,哎呀,白天怎么看到了星星呢?轩运捏住她的鼻尖尖,嘿嘿嘿笑了笑说,那不是星星,那是西红柿。她说,哎呀,怪了,天上怎么长了西红柿呢?轩运说,你看,天上的西红柿不是圆球形的,也不是扁圆形的,而是像桃子一样,是心形的,这种西红柿味道很苦很涩。秋燕说,你又杜撰骗人了,西红柿哪有又苦又涩的。轩运说,你不信,我给你摘几个,你尝尝就知道了。他说着,就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飞奔而去。但他没有向天上飞去,而是向一棵绒花树奔去。秋燕看到不远处,一棵很苍老的绒花树,树上挂满了又红又大的像桃子一样的西红柿。秋燕正惊讶的时候,就听见了“噗通”一声,紧接着就是轩运的惨叫声……哎呀,轩运呢!轩运呢!怎么不见人了?秋燕想,轩运一定是掉到坑里了。她急忙向着绒花树奔去,她一边奋力奔跑,一边拼命喊叫:轩运!运!运!你在哪里呀……
哈哈哈,我在这里呢。秋燕循声抬头一看,只见轩运站在绒花树的枝头,手里拿着一个像西瓜一样大的西红柿。他身披红色斗篷,脚蹬长筒皂靴,满头银发,霜浸雪染,长可及地,飘逸如练。
轩运,运!运!你快下来吧!树枝那么细,折断了会摔下来的。秋燕抬起头喊叫着。轩运却转过了身子,给了她一个背影,嘴里喃喃自语道:走喽,走喽,我要回家了……轩运像一只巨大的鹏鸟一样,扑棱扑棱扇动着翅膀向高远的天空飞去……
运,你要到哪里去呀?你要到哪里去?……秋燕跺着脚,大声喊着,却突然听到了沙哑的哭喊声:运,等等我呀!等等我……
秋燕扭头一看,哎呀,原来像地毯一样的桃花,突然就成了一片。张珊驾着一艘七彩的快艇疾驰而来。快艇像离弦之箭,在波峰浪谷间起伏着,颠簸着,穿越着……哎呀,这里怎么成了大海了……秋燕正疑惑着,突然一束巨浪扑打过来……啊呀呀……
秋燕尖叫一声走出了梦乡。
醒了以后,秋燕感觉这梦非常不好。她虽然不能确定梦中出现的桃花、西红柿、绒花树(也叫合欢树)、红色斗篷等景物隐喻着什么,象征着什么,但她能确定的是,轩运说着走喽走喽,向苍茫的天空飞去,肯定是凶险之兆。因为她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有一天大早上,妈妈突然把她叫醒,神色凝重地对她说:“燕儿,燕儿,我晚上做了个噩梦,难不成是你姥爷有啥事了?唉……我感觉心慌的厉害。”
“你做啥梦了?”秋燕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梦见你姥爷弓着腰,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我喊他,他不答应,也不回头,只听他不紧不慢地说着‘回家了回家了’,他走着走着,我就看不见他的人影了。我的眼前只剩下了一片干枯的荒草——唉……你姥爷怕是出什么事了……”
妈妈说着,眼睛就湿润了。
“哎呀,妈,你也太敏感了,我姥爷他只是腰腿不好,又没有啥大病,能有啥事呢?梦能预示什么呀!有那么灵验吗?”
“不行,我感到心慌慌的像猫抓一样。一会天亮了,我要到你姥爷家去……唉……我不睡了,我心里揪拽的不行……”
她妈说着,就穿上衣服,烧水洗脸梳头、喝开水泡馍。泡馍刚喝完,天刚麻麻亮,就听到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来人是姥爷村里的一个小伙子,他是来报丧的——姥爷于昨晚十一点多突然去世了……
是梦真的这么灵验呢,还是偶然的巧合?秋燕无从作出准确的判断,但这件事情在她的心里留下了很重的阴影,每每想起来,她就不寒而栗。
莫非轩运真要被判死刑了?无期或者死缓都不可能吗?或者他在看守所出啥事了……秋燕越想越觉得害怕,她的心也像她妈妈说的“揪拽”的不行,她的身上一阵一阵地出着冷汗。她穿上衣服,叠了被子,心慌意乱地打开了屋门。此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爸妈那边窑洞的灯亮了,风匣也“啪嗒啪嗒”地响了起来。
外边很冷,凛冽的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她用一条黑底红花方头巾裹住头脸,先倒了尿盆,再开了鸡窝的小木门,把鸡放出来,然后就向爸妈的屋里走去。
她进去时,爸爸正坐在锅圪崂烧火,妈妈则在锅台上一边洗着几条胡萝卜,一边说:“昨天晚上,鬼老鸹叫得那么欢,唉……这天杀的东西,把人叫得心慌慌的,也没人把它给打走……”
看见她进来,妈妈却立马生硬地笑了一下说:“燕儿早早就起来啦?你爸昨天买了些萝卜,今天正好蒸馍,也捎带蒸几个包子——噢,这水马上就烧开了,你去抓些粉条泡上?”
她本想把昨晚的梦给妈妈说一下,可一看到妈妈那明明写满了悲苦却还要强装笑颜的面容,她就什么也不想说了。她把一把粉条在开水里泡好后,又拿出萝卜擦子说:“妈,我来擦萝卜,你去揉面。”
她妈说:“让你爸擦萝卜,你不会擦,把手擦烂了咋办!你剥些葱蒜去。”
馒头和包子很快就蒸熟了,可是当秋燕的妈妈揭开那笨重的铁质笼盖后,就不由地惊呼了起来:“哎呀,这几个包子被鬼捏了!”
秋燕急忙走到锅台前一看,就看到了三个皱皱巴巴的包子。其它的馒头和包子都白白胖胖鼓鼓的,好像婴儿的脸蛋,可这三个包子却“满脸皱纹”,好像苍老的榆树皮。在皱纹中间还有几个好像手指抓捏过的深坑。它们不仅手感瓷实,个头比其它包子明显小了许多,而且颜色也暗淡青紫,像死人的脸一样。
“哎呀,妈!这是咋了?”秋燕深觉惊异和疑惑。
“鬼捏啦,家里不干净啦”——这里的“不干净”是指家里有了妖魔鬼怪。
“是不是丽儿回来了?”秋燕爸爸语气沉沉地说。丽儿是指秋燕已亡故的姐姐秋丽。
“哎呀,丽儿早过了三周年忌日了,再说今天也不是神节鬼节的,她回来干啥?”秋燕妈妈低了头喃喃自语道。
“难不成是旺家?”秋燕爸爸皱着眉头说。
“噢,对,对,恐怕就是旺家……我去巴巴柱子,把他送走!”秋燕妈妈恍然大悟地说。
秋燕听着,早已是目瞪口呆,毛骨悚然。
所谓“巴柱子”,(也有的地方叫“立柱子”或“立筷子”)。指的是家里有人得了医生也诊断不清的怪怪病,或者是家里发生了不可思议的诡异事件,自己感觉到或者神婆神汉告诉说,家里“不干净了”,这个时候就要通过“巴巴柱”的手段,把搅扰或祸害家人的鬼魂送走。具体操作过程就是准备一碗清水,三根筷子。先把筷子用清水淋湿,紧紧捏成一撮,手轻轻扶着,端直立在碗中,然后就极严肃极郑重地念叨着有重大“嫌疑”的亡灵的名字,每念叨一个亡灵的名字,手就放开一下,如果筷子倒了,说明该亡灵不是“嫌疑”鬼,如果筷子端直立住了,说明搅扰或祸害家人的正是这个死鬼。这时,就要分两种情况来处理:如果“嫌疑”鬼是家里已亡故的亲人,那么就要念叨着说些好话,献些饭食,烧些纸钱,把筷子从清水碗里拿出来放在门槛外边,把碗中的清水顺门泼出去,客客气气把亡魂送走;如果“嫌疑”鬼是属于非亲非故之列的孤魂野鬼,那么就要立即拿起菜刀,猛力将直立的筷子砍倒,迅速将碗里的水泼出门外,并威胁道:人鬼殊途,各行其道。既入阴曹地府,莫来阳间作祟。若敢再来搅扰,法师速速捉去。挖眼拔舌磨研,火烧油炸刀锯。一十八层地狱,不得托生轮回。
秋燕的妈妈,把淋湿的筷子端直立在碗中,先念叨了丽儿的名字,手一放,筷子倒了;又念叨旺家的名字,手一放,筷子还是倒了。秋燕坐在炕沿上,被眼前的情景吓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抖。
“哎哟,这还能是谁呀?”秋燕妈妈手捏着水淋淋的筷子,看了一眼她老伴儿疑惑地说。
“哎呀,这是哪个死鬼呀……”秋燕爸爸皱着眉头,看着那三个被鬼捏了的包子惶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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