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京城洛邑的城东是穷苦人住的地方, 其中有一个义庄,原是停放无主尸身的地方,其中住着一个驼背老头守着亡魂。后来老头也死了, 所有人都嫌弃那破院子晦气无人愿意买,便逐渐荒废了。关于这院子的鬼怪传说倒是越来越多,贫民窟里传的有板有眼,于是入夜后谁也不敢来这个破院儿。
不过今天这院子里倒是有了人影和火光。
一颗小脑袋从院墙边悄悄探了出来,扒着墙头往院子里瞧, 就见院子中只有一间四处漏风的屋子, 屋外守着一个男人正在打瞌睡。屋里应该是点了蜡烛,有微弱的光, 似有一个女人在来回走动。
墙上的南十把小脑袋又缩了回去, 跳下墙小声说:“哥,看清楚了,绑走公主的人就在里面。”
南一无奈地看看弟弟脸上蹭的两块黑灰, 抬手给人擦了把脸,没想到一抹更黑了。他装作若无其事收回手说:“你继续在墙上蹲着吧, 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南十对哥哥充满了盲目的信任, 傻笑着拍拍自己小胸脯, 三两下又上了墙,小孩儿一身黑衣猫在黑夜里,倒是真的了无痕迹。
南一点点头,自己也隐藏进了黑暗中, 兄弟二人守在不同的地方,可以相互照应互为倚仗。
四周太过寂静, 可以清晰地听到小院中传出的女孩哭声, 不过哭声很快就停住了。暗处的南一侧耳听着不自觉皱了皱眉。
屋内, 苏了了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带着鄙夷不耐烦地说:“呵,养尊处优的娇小姐,哭个屁!再敢出声,割了你的耳朵。”
安平直接被吓住了,泪眼汪汪的看看四周。她从没有来过这么肮脏破烂的地方,到处都是蛛网,墙角似乎还有活物发出吱吱的声音。
安平不敢出声哭,只能尽可能把自己缩成一团,默默地掉眼泪。苏了了看她这个样子,嗤笑一声说:“这就害怕了?我小时候要是能有这样的房子住,一家人都要烧高香。”
安平坐在地上手被绑着,只能用自己的膝盖抹了把眼泪,憋了片刻才鼓足了勇气问:“你为什么要绑我呀?我是要帮你逃走的啊。”
苏了了手上把玩着小刀,斜睨了安平一眼:“逃走?去过身无分文还要一辈子躲着豆蔻斋追杀的日子吗?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们的‘好心’啊。”
“那你想要什么,要钱吗?我也有钱的我给你,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苏了了看到安平这种天真的样子就觉得心烦,她半蹲到安平面前凶狠地掐住安平的下巴,迫使安平只能抬头看她。
安平在苏了了的眼中看到了不加掩饰的恶意。
苏了了对安平表现出的惊恐很是满意,掐人的手又微微用力,冷言道:“你以为自己是谁?一个破公主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她俯身凑到安平的耳边,阴森森地说:“有人出了黄金千两,让我帮忙把你绑出来。等把你交出去,我就能拿着钱去江南过人上人的日子了。”
黄金千两?!这确实是安平出不起的价格。
“怕了?”苏了了见安平整个人怂成了瑟瑟发抖的一团,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了她。
安平尽可能往远离苏了了的方向挪了挪,可惜手上的绳子还连着屋里的柱子,也挪不了几步。这让安平更委屈了,带着点哭腔小声问:“你要把我卖给谁啊?”
“谁来给我送钱送路引就卖给谁啊。说不定还不是伺候一个人哦小公主。”
安平绝望了。
很快,外面远远传来了打更人的声音,子时了。藏身树冠之中原本正在闭目养神的南一瞬间睁开了眼睛。
人来了。
一个男人拿着一盏灯笼独自走了过来,边走边用帕子掩住自己的口鼻,对这里的环境很是厌恶。
走到院外,男人用灯笼照了照,方才确定找对了地方,上前一步推开院门。那守在屋外的赶车人听到开门声才从昏昏欲睡中醒了过来,忙堆着笑小跑两步来到那人身前。
男人摘下兜帽,露出自己狭长的眉眼。赶车人谄媚地说:“项公子,都办妥了,人都在里面。”
项椋点头,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赶车人:“给老王带去,请城防卫的兄弟们喝酒。”
赶车人也不客气,很熟练地收起了银票,一句话都不多问转身离开了。
屋里,苏了了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这四处漏风的破房子自然没有任何隔音的效果。不过她等了一会儿,门外那人似乎并没有进来的打算。
只剩这最后一步了,她就可以改头换面过上这些王孙贵胄一样纸醉金迷的日子了。苏了了等不及了,她撇了安平一眼,确认她被捆着跑不了,丢下了一句“老实呆着!”,便自己开了门。
门外,那赶车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项椋独自站在院中。他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冲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招了招手示意女孩走近些。
苏了了有点意外,走近后低声说:“项公子,原来是您啊,怪不得能安排我去江南呢。人已经在里面了,你要我做的,我已经做到了。”
项椋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本路引,路引中似乎还夹着一张银票。苏了了激动地抢过路引,宛如抢到了新生活的希望。
她慌忙打开,却愣住了。
那路引上一片空白。
苏了了刚想抬头质问,就感觉脖子突然一凉,而后剧痛袭来。她抬手去摸,摸到了自己温热的鲜血。
项椋一直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中,是一柄沾血的刀。
苏了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想要喊却喊不出,气管已经断了,只余下骇人的呵呵声。她伸手想去抓项椋,项椋却早有准备向后一退,苏了了就整个人扑到了地上。
她不甘心地向着院门爬去,项椋歪头看着,突然感觉很有趣,蹲下小声说:“唉,好好的姑娘,可惜了。你要是选择相信那个萧慕离,现在已经出城了。哦,对了,你爹其实没死,我骗你的,人还是被里面的小公主救下的呢。”
苏了了眼中火光明灭终于还是出现了一丝悔恨。她爬不动了,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血汩汩涌出,很快,那秀美的眼眸中就失去了所有的光亮。
再大的野心再多的钻营再深的不甘,一瞬间烟消云散。
项椋摸了摸苏了了的呼吸,确定人死透了。他站起来将自己的头发弄乱了一点,瞬间变成了个狼狈的样子,踉跄着推开了关着安平的屋门。
安平被绳子绑着完全看不清外面的状况,又怕又急,房门突然被粗暴推开,她整个人都抖了一下。等看清来人是浑身是血的项椋,安平心都跟着凉了。
她哆哆嗦嗦地问:“你,你要干什么呀?”
项椋快步走到安平身边,亮出了手里的刀…
安平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就听到耳边一声轻笑,而后绑着自己手腕的绳子松开了。她睁开眼看看自己手腕,又看看似乎筋疲力尽脸上还沾着血的项椋,不确定地问:“你是来救我的吗?”
项椋一屁股坐在地上,是个累极的样子,吊儿郎当地笑着说:“没良心的。我刚走到风月楼门口就见你被人拖上了马车,一路追过来的。”
“那绑我的人呢?你是,受伤了?”
项椋抬手看看手上的血,嗯了一声:“在外面,死了一个跑了一个。”
安平听到这话一骨碌爬了起来,上前就要把项椋拖起来,语气焦急地催促:“那你快起来,万一再来人把咱们堵在这里就完蛋了。咱们快跑,我扶着你。”
项椋得逞地一笑,从善如流搂住了安平的肩膀,被人扶着往外走。一出屋门看到院中死去的女人,安平还是没忍住小声惊呼了一声。
然后她故意不去看地上的女人,也不想问人是怎么死的,扶着项椋绕开苏了了就往院门走。项椋故意没骨头一样靠着安平,光明正大心安理得地占着便宜。
然而,意外的是,院门是关着的。安平推了一下,没推开。
她紧张地看了眼项椋,项椋也皱起了眉。他回想了一下,似乎在进入院子之后,自己并没有关这个破院门。
安平又用力推了两下,那破破烂烂的大门摇晃了几下,可以清楚听到铁锁碰撞木门的声音。
门被锁了!这下项椋感觉一阵冷风吹过脊背,猛一回头,就见到一个黑衣人抱着剑站在院子里,正歪着头打量他。
“你是什么人?”项椋色厉内荏虚张声势,同时不动声色地将安平推到了自己身前。这个黑衣人十分古怪,脸上还用黑灰做了伪装,在微弱的月光下完全看不清本来面目。
项椋心里一咯噔,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他为了做戏今天没有带一个护卫,才会落到这种任人宰割的境地。
黑衣人板起脸想让自己严肃一点,可是脸上的灰让他有点滑稽。一个声音在暗处响起:“好了别玩了。把人打晕带走,免得夜长梦多。”
“谁!”项椋猛的转头去找,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南十双眼亮晶晶的带着期待问:“喂,你有没有带人来?那个跟着你的光头,脸上有疤那个,来了没?叫出来我跟他过两招。”
一块石头从暗处射出,准确地击中项椋的脖子,人瞬间就倒了下去。安平已经怕习惯了,自暴自弃下反而有些呆呆的,瞪着大眼睛问南十:“那我呢?”
而后,第二块石子飞出,命中了安平。
南一从黑暗中走出,照着南十后脑勺就来了一下说:“啰嗦。”
南十委屈地摸摸他这颗命途多舛的小脑袋,任劳任怨把院子里的倒着的三个人都搬到了马车上。南一留下善后,很快,满地鲜血的小院恢复如初,罪恶了无痕迹。
而此刻,刚刚从豆蔻斋逃出生天的萧慕离终于发现,安平被绑架了。
要了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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